136书屋 > 情感 > 原来可以等到你全文阅读 > 第3章 山水有相逢(1)

第3章 山水有相逢(1)


  忙碌的半个月好不容易过去,此前的合作企划案全程顺利,漂亮收尾。麦田精心制作的户外广告在B市地标性区域、商业中心、各大广场同期亮相,眼球效应甚佳,业内好评如潮。合作方在表示满意之余也大方表明后会有期的再合作意向。

  早上刷牙的时候,晚江的右眼皮就开始间歇性跳动。当时她满脑子都在琢磨什么时间请个年假放松放松,也就没在意,谁想到了公司后竟动真格似的愈演愈烈。

  身后一阵高跟鞋踩地声,咚咚咚听得人心尖打战,晚江揉着眼睛直念阿弥陀佛。

  是田恬,神色显得十分焦急,开门见山:“李彤出车祸了。”

  李彤是创意企划部门的负责人,是晚江的顶头上司,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禁瞪大眼睛:“怎么回事?人呢?人没事儿吧?”

  “别担心,送到医院了,左腿腿骨伤得比较严重,人没有危险。我和老麦商量了一下,原本李彤操刀的那个电视广告案,现在交给你接手。”

  晚江听田恬这样说,稍微宽了心,她思忖片刻:“只要李姐没有意见,我随时可以把案子接过来。”

  “已经通过电话,乐森的案子非常重要,她也觉得交给你比较放心。”田恬递过来一份文件夹,“这是李彤先前拟好的企划,你抓紧时间熟悉一下。下午要跑一趟乐森,去和他们的人接洽,现在也只能你去了。”

  晚江接过来翻阅了几页,点头道:“我明白。”

  大抵是被麦祁说中,今年是麦田的发达年。前脚国外大牌心满意足地刚走,后脚乐森这样挂牌上市的商业地产集团也抛来了橄榄枝。李彤对乐森广场下季度的电视广告规划定位明确、条理清晰,晚江很快吸收完毕。午餐时间她给李彤打去慰问电话,望她好好养伤,早日回来叉腰肌拍桌板,工作上的事都不必担心。匆忙对付完午饭,晚江开始着手准备去乐森的事宜。

  乐森集团处在B市寸土寸金的CBD地段,写字楼鳞次栉比,建筑设计风格鲜明,夜景更是璀璨。晚江仰望高楼顶处的集团Logo,不知站在那样高的地方,俯瞰这片繁荣的中央商务区是何等过瘾。

  总经理助理姓刘,斯斯文文的眼镜男,和晚江年纪相仿。刘知旬遣人给他们上了茶,汤色红浓明亮,香气独特陈香,是上好的普洱。晚江呷了一口,味道的确甘香醇厚。她端着茶杯细细地嗅,袅袅热气挥散,朦朦胧胧间只见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有人在几人的簇拥之下走来。乐森总经理大步迈向他们的位置,环视全场的时候却错过了晚江惊愕的神情:“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文件一一派发,所有人都专注地审阅,唯独会议桌这头的晚江,端着那盏普洱茶愣神。对方广告部经理向他们询问细节,同事见晚江没反应,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晚江一回神,瓷杯碰在碟子上发出尖锐的声响,会议桌那头的人终于抬头。

  四目相对。

  晚江快他一秒别开,站起来:“各位好,相信我们总经理已与贵公司做好了沟通,我是此次广告案新的负责人——陆晚江。”她拿起文件,“接下来的时间,请允许我对这份企划进行详细解说……”

  方才的失态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晚江很快进入工作状态。她今天穿件乳白色真丝衬衫,圆形黑色小领,下面着一条略高腰的黑裤,整个人大方干练。她手拿着企划书,结合同步演示的PPT,有条不紊地阐述着企划书的核心理念与价值输出,完全不似半个月前拨错电话时的狼狈,以及偶遇时的尴尬。她和高以樊之间隔着长形会议桌,偶尔有一两次眼神交汇,都是极为短暂的瞬间。高以樊半身前倾在会议桌上,两手交叉抵唇,目光专注,没人晓得他其实有稍微的走神。

  “我们会尽快根据脚本制作早期广告版本,也会第一时间提交给你们过目。”双方研讨结束,晚江最后说道。

  宣布散会,与会人员鱼贯而出,剩下晚江和同事整理资料。她直觉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果然是那天替她付钱的男人,不,应该说,是乐森总经理才对。

  “陆小姐。”

  晚江向他点头:“您好。”

  “高以樊。”他伸出手道。

  晚江礼貌回握:“没想到是您。”

  “我也很意外。”他说,“你总是让我很意外。”

  话里有话,晚江不用猜都知道他暗指什么,她只好说:“请高总放心,本人工作态度还算专业。”

  高以樊想到她在会议上的表现:“当然。”

  毕竟不够相熟,不过寥寥寒暄。刘知旬提醒他四十分钟后还有个会议要开,幸好这时同事喊她,晚江揣着文件袋和高以樊道别。他看她小跑出去,后脑勺扎着的马尾一跳一跳,才对刘知旬应了一声“好”。

  右眼皮一直跳到杜宝安下班回家。

  彼时晚江还在厨房炒菜,青尖椒一下锅,油烟辣得人泪眼婆娑。杜宝安短信里说馋尖椒牛柳,她下了班就巴巴地直奔超市,真是供了尊开荤的菩萨。

  电饭煲蒸汽喷香,刚跳到保温指示灯,便是一阵开锁声。杜宝安边脱外衫边嚷嚷:“我在一楼都能闻见,这味儿可劲儿香。”

  餐桌上一荤一素一汤,晚江盛好两碗米饭过来,杜宝安正把一条牛柳往嘴里送,狗腿至极:“好吃!真棒!”

  饭间是闲聊扯淡的好时机。

  “还记得半个月前我和你说的‘蛋糕门’吗?那个替我付钱的男人,居然是乐森的总经理。”

  “我……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我擦,这种好事儿都让你撞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给这样的人物充、话、费,听着都嫌怂!”

  “的确有些砢碜……”

  晚江咽下一口米饭,突然杜宝安想起什么,十分淡定地说:“噢对,差点儿忘记说,我辞职了。”

  晚江的第二口米饭就这样噎在喉咙里了,灌了半碗汤才缓过来,白眼都来不及翻:“你开玩笑呢吧?你都换了几份工作了?谈恋爱要有这频率你都能成达人!”

  杜宝安“嘁”了一声:“准你这么多年只念一个苏闻,就不准我一个人乐得逍遥自在了?”

  没料到她会提苏闻。

  “瞧瞧瞧瞧,说到他你就跟吃了瘪似的。”杜宝安深觉气氛不对,话锋一转,“我早就不想干了。那猥琐的死秃驴成天变着法儿压榨我,拿着我的业绩孝敬他胸大无脑的小情人,我受得了吗?那天把辞职信往他桌上一拍别提多解气!而且,呵呵呵呵……”

  “干吗?”

  “我终于圆了长久以来的梦——把他脑袋上那顶萌系假发给掀了。”

  “……”

  晚江将襟前收拾完毕起身去洗碗,她焦虑地揉着太阳穴,这改明儿就是家门口被泼了狗血她都不会觉得稀奇。

  于是乎这些天,杜宝安索性做起了宅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睡衣装束搭一头鸡窝似的乱发一整天。晚江出门前试探着问:“不出去找找工作吗?”

  没有回音,几秒钟后,从杜宝安房间里传来连连看俩方块成功对接后唰唰唰的音效声……

  她永远有办法让晚江掀桌,或者像现在这样摔门而去。

  今天要给乐森送早期广告版本,晚江只身来到乐森大楼,除了对方广告部人员,没见到此次亲自跟进企划的高以樊。

  “抱歉,陆小姐,老板今天抱病在家,没有来公司。”

  刘知旬这样认真致歉倒让晚江不好意思:“不不不,并没有关系。”

  刘知旬一笑,右脸有浅浅的酒窝:“不过我正要给老板送东西,陆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一并带过去的?”

  “不用了,生病还是安稳休息为好。何况有些方面可能需要细谈,我可以等高总康复后再来。”

  “那不如请陆小姐随我去一趟,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这事耽误不得。老板向来工作优先,想必陆小姐也不希望他因此恼我工作态度散漫。”

  晚江本能觉得这不合适,业务往来是工作需要,除此之外不该有过分接触。可是刘知旬说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实在让人拒绝不得。

  高以樊住在本城以东一处地段甚佳的寓所,整个小区绿化环境极好,安谧而不喧嚣。当初开盘形式低调,但并不意味着门槛低廉,住户大多身家优越。刘知旬按响门铃,高以樊亲自来开的门,他穿着灰色套头线衫和棉质居家裤,有些迷茫地站在门内。

  晚江见他脸色难看,精神萎靡,和先前衣冠楚楚的样子甚是不同。高以樊不由得疑惑,在这种情况下又见到她,他不得不再一次感到意外。

  屋子里头这时传来询问:“是谁啊?”

  门开得很大,晚江看见高以樊后面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肤色健康,腹肌匀称,端着一杯牛奶正要走过来。晚江愕然,然后非常多的想法在脑子里爆炸了……

  这……

  她机械地扭过头去瞄身旁人,刘知旬只是颔首扶了扶眼镜,晚江自动将这举动定义成——“落寞”。当下,她只想做一个抚额的表情:唉,Boss抱恙私会半裸男,专情小助理当场捉奸什么的,太虐心太悲情太血腥了,啧,她不该出现在这个画面里的。

  三人站在门口太久,高以樊终于侧过身子:“进来吧。”

  屋内装修是简约现代的北欧风格,崇尚原木韵味的家具没有多余的雕花纹饰,整个客厅色彩浅淡,清爽洁净。高以樊给他们倒了水,在晚江对面坐下。那个半裸男人已经穿上了衣服,吹着口哨走过来搭讪,笑起来一口白牙:“嗨!女士,你好!”

  “你好……”

  高以樊捏捏眉心,无力地说:“陈元一,没事的话赶紧走人。”

  陈元一“嘁”了一声,在柜台上拿了钱包钥匙,悻悻然离去。

  高以樊高烧未退,晚江坐在他对面都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他一脸疲态,嘴唇干燥,脸上还有不正常的红晕,晚江忍不住劝说:“高总,身体要紧,要不还是休息吧。”

  他翻过一页A4纸,眼睛还锁定在表格上的数据栏:“没事。”

  刘知旬也加入劝导阵营:“老板,需不需要请张大夫来一趟?”

  “不用。”

  真是倔强,晚江不好再说什么,便不再作声。

  核对报表的时候,刘知旬才发现漏拿了一份,只好驱车赶回公司去取。于是宽敞的客厅顿时只留下一对男女,昏昏沉沉的高以樊将头枕在沙发背上,一条胳膊搁在额头上闭目养神。晚江看见他线条阳刚的下颌和微动的喉结,线衫领口很大,露了半边锁骨。整个空间一时只剩下他冗长的呼吸声,他声音沙哑地说:“那是我表弟,你不要想太多。”

  “……”

  半晌过后,被一语中的的晚江惊天动地咳了起来。

  她堪堪掩饰好自己的失态,正襟危坐:“高总,您误会了,我并没有想什么。”

  高以樊不再说话,嘴角扯出类似暗笑的弧度。想到之前她看见陈元一时惊悚的表情,以及在三个男人身上轮番徘徊的眼珠子,那脑袋瓜子估计都架构出乱七八糟的故事大纲了,还死不承认。

  晚江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忙问:“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往左。”

  她磨蹭半天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客厅里却空无一人。冒昧转到卧室外头,晚江这才瞧见高以樊,他整个人趴在床上,被子揉作一团压在身下。大抵是实在扛不住,来不及合上门就扑上床了。晚江想和他道别,立在门外说:“高总,今天多有打扰,我这就先回公司了,祝您早日康复。”

  但床上的人不见丝毫动静,晚江不由得心中一沉:“高总?高总?”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晚江惊悚了,她深觉这是拿包走人的好时机,可又担心这病人真出岔子,人家刘知旬走前还暗示她好好看着老板。晚江暴躁地抓抓脑袋,硬着头皮走进高以樊的卧室。

  专属于男人的清冽气息迎面袭来,晚江没有乱瞧,一路踱到床边,跪下去悄悄伸出食指探了探:鼻息滚烫,还有气……

  她试探着推搡高以樊的肩膀:“高总,听得见我说话吗?高总,高……”

  他突然就那样睁开眼睛,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极暗,他在发烧,可眼神清明,瞳仁黑似深海。离得有些近,晚江没被吓到,反而被这样的目光卷进了奇怪的涡流。而他只是沉默凝视,其实头疼得快炸开,却一心想要看清楚眼前人。一双杏儿眼,眉似柳叶,他发现她鼻尖上有粒小痣,尽管他才见她第三面。脸形不算很好,但肤色晶莹白皙,微施粉泽。

  唉,这个女人其实算不上美,只是……

  他差点儿又掉进那个得不出结论的怪圈,问:“你用什么牌子的香水?”

  晚江一怔,如实说:“我今天没用香水。”

  “可是明明有香味……”他声音越说越淡,伸手捞了晚江鬓边的一缕头发,“唔,是这个。”

  “……”

  他的举动让晚江猛地浑身发僵,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这男人恐怕真的烧糊涂了,行为举止都有些异常,晚江恳请道:“高总,我看还是请那位张大夫来一趟吧,这样下去会烧坏脑子的。”

  “烧坏脑子?”

  “对,不开玩笑。”

  没想到他反而哧哧笑起来,一时半会儿没个停歇。晚江无语,私下以为自己遭到藐视,面上一红,不是不腾火:“笑什么?大夫你爱看不看。”

  “咳,咳……”高以樊撑坐起来,随手耙了耙乱糟糟的头发,“嗯,和我这样说话就好,不必左一声高总右一声您的。”

  “……”晚江焦虑地别过脸去:完了,这厮真是烧糊涂了。

  外头传来门铃声,高以樊爬下床晃悠悠去开门,晚江腿脚麻利地跑到客厅拿好自己的东西。她和刘知旬打了个照面,刚迈出门,想想又转过来对他说:“你——绑他——去医院。”

  刘知旬僵着脖子点头应允。

  怎么回事?这哪还是那个又恭敬又客套的陆小姐,他离开的短短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渐暖和的季节,是诗里最美的人间四月天。在如此宜人的时节里宅家十多天的杜宝安终于决定拉自己出去晒晒。晚江下班回来,见杜宝安屋子里的衣服摊了满床,不由得“哟”了一声,凑到镜前打量正在化眼线的杜宝安:“您这是终于要出关了呀。”

  “起开起开。”遮得她都看不见镜子了。

  “要出去?时尚派对还是生日宴会?”

  杜宝安对比了一下两只眼睛的妆,幽幽地说:“同学会。”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