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风族广场上再次燃起一堆堆篝火，流程和上一次差不多，一群壮汉敲木桩子，男女老少围着火堆手舞足蹈，嘴里叫着“哦嚯嚯嚯”。
巫澄照例坐在一边淡定的看着。花族长对前来邀舞的有熊勇士们解释：“巫女从不歌舞。”
“这是为何？”姬英饶有兴致的凑到她身边，不大的单眼皮眼睛闪闪发亮：“巫女，你是不是不会？我可以教你。”
巫澄：“……”谁要你教！你跳的也没比狗熊强多少！
当然她不能真的这样回答，也不能说自己笨学不会，那是丢“神”的脸，只好干巴巴的说：“我们的歌舞与你们不同。”言下之意，你们这样的姑娘我不屑跳。
姬英立刻就兴奋的大叫了一声：“太好了！巫女给我们跳一个天神的舞吧！”
“……”巫澄捶死他的心都有。恨的牙痒痒。一看四周，全是期待的眼神，就连花族长也说：“能见到天神的歌舞，便是死也无憾了。”
巫澄脸都要皱起来了，拧巴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没学过舞，只会唱两句。”跳舞技能点太高，真心点不亮。唱歌倒是可以糊弄一下。据她观察，这个时代旋律和曲调尚未成型。随便唱两句《小星星》八成就可以过关了。
没错，她就打算唱《小星星》。对于这样一个时代，越是简单的旋律越能让他们接受。更重要的是，巫澄唱歌的技能点也很低啊！KTV麦渣有木有！
巫女要唱歌的消息一层层快速传了下去，广场上飞快的安静下来，寂静无声，篝火噼啪作响，一双双眼睛全部聚集到广场中央的那个女子身上。
巫澄深吸一口气，回忆了一下旋律，调整音高，开口：“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你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巫澄的嗓音很甜美，麦渣的原因是她容易跑调。但是把《小星星》这样一首简单的儿歌都唱跑调，可以切腹谢罪去了。巫澄发挥的很好，整首歌全部在调上，歌声优美动听。
《小星星》旋律简单，却能流传经久不衰，每一代的小朋友几乎都会学，都会唱。这意味它本身就有易学、易传、易推广的特质。全广场的人都静静聆听，随着一巫澄遍遍的重复，很快，有人跟着哼唱起来。
风族人听不懂普通话，但他们听得懂歌声。他们发现这样唱很好听，很有节奏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这样跟着唱。于是，简单易唱的旋律此起彼伏，好多人都在吐词不清的哼“一闪一闪亮晶晶”。
花族长激动的问：“巫女，这就是神灵的歌吗？动听之极，动听之极啊！”
巫澄庐山瀑布汗，本着负责的心态解说：“这是母亲唱给孩子听的歌，叫做《小星星》。”她将歌词的意思用本地话翻译了一遍。
西第一个发现了内里的奥妙：“用天神的语言来说这几句话，便是不唱，都有很奇妙的感觉，和我们说话完全不同。”
巫澄想了想，说：“大概是字数相同，并且押韵的原因。歌词都是这样的，有节奏和韵律感。翻译成你们的语言时，也可以押韵呀，换几个字就行了。”《小星星》歌词简单，只有四句。巫澄没费多少功夫就给翻译成了。西再唱一遍，兴奋而笑：“就是这样的，真好听。”
很快，远古语言版《小星星》被传唱了下去。这一次大家的接收率更高。几乎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开心的唱着。
男人们就没什么兴趣了。让他们听巫女唱，他们很愿意，好听嘛。让他们自己学，那就免谈。这种软绵绵哼唧唧的歌杀了他们也唱不出来。就是哼出来了也惨不忍睹。在他们眼里，喜欢研究这种歌的风西绝对有毛病！
姬英和他的同伴们早就无聊的跑去篝火边跳舞了。姬苍出于礼貌，仍旧陪坐在花族长身边。他发现，风西几乎一步都不离巫女左右。对欢歌跳舞的热闹视而不见，他的全部视线都在巫女身上。
“澄，你还会其它的歌吗？”西学歌学的很快，并且没有一点儿跑调。而且他还能用普通话唱，音色比女人低沉，又带着一丝少年的清亮。
巫澄心痒痒起来，这样的的音色唱《小星星》太浪费了。但问题是，适合男人唱的歌她不会，更别说还有跑调这个大祸害，只能遗憾的摇头：“我会的歌很少。”
“不过，音乐是有规律的。”巫澄想了想，说不定西有这个天赋呢。就讲解了些基本的音乐常识：“用一样的陶罐盛上不同高度的水，再敲打陶罐，就可以听见不同音高的声音，高的叫高音，低的叫低音。高音和低音之间是有规律的。”
巫澄知道的就这么些。你让她讲简谱，1234567？对不起，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就不误人子弟了。
西听的很认真：“只有敲陶罐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吗？陶罐易碎。敲打空心的木头也有声音啊？”
这个嘛。理论上敲什么都可以。声音是空气震动发出的嘛。拿陶罐说事，是因为可以靠灌水的多少来控制音高。
“但即便是同样大小的陶罐，空着时敲打它们，发出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西皱着眉说。
“……”巫澄舌头打结。嘤嘤嘤，忘了没有工业化大生产，纯手工制出的东西差距很大啊！
“天神的陶罐都是一样的声音吗？”西又问。
巫澄哪里知道。现代人谁会无聊的敲一摞水杯找音高。商场里的玩具小木琴多得是！
“我们不用陶罐，我们有专门的乐器。”
“乐器，是什么样的？”西十分感兴趣。
样子太多了。吹的、拉的、打的、弹的。巫澄想了很久，能在远古条件下做出来的，估计也只有鼓：“将宽大的圆树桩，挖成空心，表面蒙上兽皮，固定住。再用木槌敲打，发出的声音比敲空心木头更为响亮。这个叫做——鼓。”
西想象了一下，犹豫着问：“只是响亮吗？可以像你刚刚唱的那般动听吗？”
咦？要优美动听？那就难办了。说到远古时代的乐器，巫澄第一个想到的是编钟。但本地尚未进化到金属冶炼，所有和金属有关的乐器都做不出来。笛子萧什么的，竹子没长出来，显然也不行。好像有种叫“埙”的乐器是陶做的，或许可以试试。再有就是木头石头了，这两样玩意儿本地人运用的最广泛……
等等，木头？好像古琴就是木头做的？
巫澄想到了古琴。中华传统乐器的君子之音。就算不是学音乐的人也知道，它有七根弦。七弦琴嘛！
“你可以试试做琴。”巫澄很不负责任的甩出一知半解的知识，“找一块木头，上面绷七根坚韧的兽筋。两头固定住。说不定就可以弹出声音了。”
“这样就是琴了吗？”西惊喜的问。
“我不知道。”巫澄恨不得捂住脸，“我不会做琴，也没有近距离看过。只知道个大概。你可以试试，不保证成功。”嘤嘤嘤！不是不保证成功，是肯定不会成功：“西，我们能换个话题么？”她仰起脸，纯洁的眨眨眼睛。
西哑然失笑：“澄，你是不是一点都不会？”
巫澄恨恨扭过头：“就是不会怎么了，我又不是全能的。”
西好脾气的笑：“是，你不是全能。但你所会的，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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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苍看着巫女和风西坐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说什么听不清。片刻后好像是生气了，巫女瞪了风西一眼，扭过头不说话，风西好声好气的劝，脸上还带着笑。
姬苍的心微微下沉。巫女并不威严肃穆，事实上她很少生气。面对大家，最多的表情是没有表情，然后就是很少的微笑。那样的笑，淡淡的，若有若无。总给姬苍一种“巫女其实不是在笑”的感觉。而刚刚和风西说话时，巫女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生气、高兴、苦恼……等等等等。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姬苍便似闲聊一样问花族长：“风母，一般来说，成年男人更有力气，能干的活也多。为何巫女只要未成年的男子在身边侍奉呢？如果是不喜成年男子的话，换成女人不是更好么？”
花族长笑呵呵：“巫女的想法，我等凡人怎么知道？巫女刚降临我部落时，连凡间的话都不会说。西是我族最聪明的人，我族的知识传承者就是他。当时，只有他能弄懂巫女的意思。巫女的凡人话也是他教会的。”
姬苍若有所思：“巫女刚刚唱的歌想必就是天神的语言了。”
“是的。”花族长说，“巫女刚来时只会那样的语言。不过她学的很快，没过多久就能用我们的语言了。”
姬苍笑了笑：“风母很开明，竟然承认一个男人是部落中最聪明的人，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在交易集会上，嬴母、姒母、盐母在正式场合都不愿听男人说话。更别说传承一个部落的知识了。”
“哪里，哪里。”花族长很客气的谦让，“熊母让你领队出使我族，也一样是对你的看重啊！”
姬苍又笑了笑，气氛愉快。
晚会结束，回到临时居住的房子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问同伴：“你们说，风族如今如何？”
风族人给他们腾了两间屋子，有熊人的分配是男人一间女人一间。这间屋子里聚集了所有的男人。听见姬苍问话，大部分人都很心大，无所谓的回道：“还行吧。反正比我们有熊是差远了。”
也有机灵的，说：“风族很干净，她们的孩子特别懂事，我看见好几个孩子没事就捡了地上的脏东西去扔掉。”语气里有说不出的羡慕。怎么他们家就没这样懂事的小孩呢？全是一群捣乱的家伙，上回把他的石刀偷出去玩，又拿不动，刀口都被砸豁了。
“风族的女人太会教孩子了。”有几个同样注意到此细节的男人也附和，“苍，要是我们能和你一样换个女人，一定来风族找。”
这一点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还有人说明天让有熊的女人跟她们学学，回去也好好管管孩子。
姬苍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们的闲话：“风族以前不是这样的。”
众人一怔，姬英第一个反应过来，迟疑的问：“苍，你是说，这也是巫女的原因？”巫女还帮着管孩子？她不是未成年嘛？
姬苍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说：“所以，从明天开始，大家要仔细的看，一点点小事都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