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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交易(1)


  有些事情牵一发就会动全身,有些时候错一步就是错一生。

  1道歉信

  清晨,于梦竹坐着002号汽车离开家门。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依然有些闷闷不乐。任凭司机随意开车,自己却一直看着窗外默默想着心事。

  司机似乎觉得气氛太沉闷了,忽然问道:“大小姐,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啊?”

  于梦竹一愣:“没有啊……怎么了?”

  司机当即把一份《快闻日报》递给于梦竹:“您……自己看看吧……”

  于梦竹接过报纸,刚看了封面便愣住了。今天的头版头条赫然印了一张洪三的照片,文章的标题则是《洪三向于梦竹诚心道歉,尽释前嫌再续前缘》。于梦竹心中扑扑乱跳,草草看了一遍内容,就像丢垃圾一般将报纸丢在一旁。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又拿起报纸仔细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于梦竹仔细想了好一会,忽然说道:“老黄,掉头回家!”

  这回轮到司机愣了:“是要回家吗小姐!”

  于梦竹点了点头:“对!回去!”她已经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定要好好理论理论!

  当于梦竹推门而入的时候,父亲正坐在办公桌前,一边喝咖啡一边读着今天的报纸。

  于梦竹将手里的报纸一抖,怒斥道:“这是你逼他做的,对不对?”

  于汉卿皱起眉头,明知故问道:“我逼谁?说清楚。”于梦竹快步上前,一把夺走于汉卿手里的报纸,指着报纸上的头版头条《道歉信》大声质问道:“这都是你干的,对不对?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婚姻?”

  于汉卿点了点头,说道:“第一,我承认,这些东西是我让他登的。但是,我没有逼他。他是自愿的。第二,不管你再怎么掩饰,你也忘不了他。你总归要出嫁,与其让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耽误人家一辈子,我不如再给那混小子一个机会。所以,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人逼他洪三登报道歉,这个人也不是我,而是你。”

  于梦竹知道自己讲道理怎么也讲不过父亲,但她就是无法理解父亲的那些大道理。让一切都简简单单、自然而然的不好吗?干嘛非要玩弄那些手段,不累吗?

  不知如何,于梦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吼道:“你只顾及自己的面子,却不顾及我的感受,这怎么会是他自愿的?你一定是拿签字威逼他的,对不对?”

  于汉卿微笑道:“我确实是有威逼他,但决定权在他个人。不怕让你知道,其实昨晚我就已经签好了字,让老李一早送到总工会去了。所以,其实他登不登报,我都是会签字的。但他自己,终究没能过得了这一关。”

  于梦竹冷笑道:“这件婚事,我是绝不会答应的!我现在就去找洪三,我会让他收回所有的话!”直到此刻她还是宁愿相信,她的幸福,决定权永远在她。父亲和洪三都没有决定她归属的权利。

  于汉卿见纸包不住火,连忙劝道:“梦竹,不要冲动。爹希望你能摸着自己的心去做事,你既然忘不了他,就要把他追回来。幸福有时候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于梦竹用强硬的语气道:“如果我的幸福是要以拆散别人的幸福为基础,那我宁可不要!爹,我希望您也能摸着自己的心去做事,这样为我做决定到底该不该!”一边说,一边摔门而去。

  ……

  中午,李管家来到总工会,说明来意之后,一位工友带他来到会长办公室,敲门而入。

  严华见来了一个陌生人,忙放下手头文件,起身问道:“您好,您找我?”一旁工作的李新力也抬起头来。

  李管家走进办公室,仔细打量两人半晌,这才问严华道:“您是严华?”

  严华呵呵一笑:“我是。”

  李管家拿出信封:“我是于汉卿于老板府上的管家,我们老爷让我把这封信务必亲自转交在您手上。”交给严华。

  “好!多谢。”

  李管家拱手拜道:“那我告辞了。”说完转身而去。

  严华不知他来意,待要细问的时候,李管家已经关门去得远了。他坐回原位,拆看信件看时,却是又惊又喜。信封里的信件赫然是停止罢工条约,条约上清清楚楚地签着霍顿、雷诺阿和于汉卿的三国文字签名。

  李新力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严华激动得全身颤抖,他兴奋的差点喊了出来:“是于汉卿签过字的停罢协议!新力同志,我们胜利了!”

  ……

  几家欢喜几家愁。

  工会那边众劳工正在为罢工结束而欢喜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洪三的家里却已经闹翻了天。初予仙看了早上的报纸之后,连饭都没吃就上楼来找洪三。然而无论他怎么敲门,洪三就是不肯应声。

  初予仙急了,轮起拳头狠狠砸门,喊道:“洪三,我不打你,你先出来……听见没有?我不打你、不骂你,我只想和你好好聊聊。快!出来!”房间里没有半点声息。

  初予仙发疯似地锤着房门,吼道:“你给我滚出来!听到没有!滚出来!”这时,林远步、阿星、铁鼓、皮六四人正怒气冲冲地冲进大杂院,看到初予仙砸门的一幕,纷纷冲上二楼。

  初予仙又累又气,气喘吁吁蹲在墙边,对众人说道:“来得正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吧?人还在屋里!”

  阿星咬着后槽牙低吼道:“这都不跑,算他有种!小少爷、铁鼓,咱把门给踹开!”话音一落,三人一起抬脚,轮番踹向房门。这三人下脚的力气不可谓不大,几下就把木门踹得变了形。但眼看门栓已断,却还是推不开门,通过缝隙看时,门内竟然还有一座橱柜挡着。

  林远步吼道:“洪三,你最好给我出来!不然我进去之日,就是你洪三归土之时!”正争吵间,只听得红葵花的吼声从背后传来:“都给我让开!”众人扭头一看,只见红葵花拎着一把斧子,正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众人一见红葵花那副架势,都吓得退避三舍。

  红葵花来到门前大吼道:“洪三,现在你的结拜弟兄们都在,你小叔子也在!出来吧,给大家一个交代!”

  林远步也道:“你拐跑我姐,现在又私自决定和什么于梦竹结婚,你怎么对得起我姐啊,滚出来!”回答众人的,仍旧只有一片静默。

  红葵花抬起斧子,气急败坏的喊道:“洪三,你不出来是吧?你以为一扇门就能挡得住我?好,你试试!”忽然大吼一声,将斧子高举过顶,狠狠劈了下来。

  就在斧子即将劈在门上的时候,洪三的房门却猛然打开。红葵花眼见洪三的面孔出现在黑暗中,连忙将砍到一半的斧子收住。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子正好悬停在洪三眉心,几乎就要贴在额头上。

  洪三一身白衣,神情落寞。他似有若无的眼光悄然扫过在场众人,轻声道:“既然都到了,进来吧。”说完,扭头进屋。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隐隐都察觉出了情况的诡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一起进了屋。洪三的房间内绕满了白色的幔帐,仿如灵堂一般,到处弥漫着呛人的香火气息。

  透过重重白纱,众人赫然在缭绕的烟雾后看到一个黑底白字的牌位,牌位上书:“爱妻林依依之位”。

  石破天惊!

  这一下众人全都傻了眼,只听洪三用一种近乎生无可恋的声音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想瞒也瞒不住了。正如你们所见,你们的一爷……已经不在了。”最前面的铁鼓闻言一愣,阿星却已经推开铁鼓庞大的身躯,一把冲到洪三面前,吼道:“放屁!你在这里演什么戏?我要见一爷,快带我去见她!”

  林远步也凑了上来,嘶吼道:“你说我姐死了?你放屁!”

  洪三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吗?依依她确实已经走了。”转身面对灵位,默默躬身一拜:“今天弟兄们来兴师问罪啦……唉,事情闹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话了。要是你还在,肯定还得拽着我的耳朵,在我脸上狠狠扇上几巴掌……只可惜你走啦,我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商量。就在昨晚还梦见你,我问你该怎么办,你让我自己选,我好像是让石头塞住了嗓子眼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着,强忍泪意,脸上却挤出一个勉勉强强的笑容,说道:“你也就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面子上,原谅我这一回,只要这场罢工能停止,我洪三荒唐一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洪三垂下头去,向着灵位再次一拜,这才转身面相铁鼓等人:“几位兄弟,你们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给你们一个交待……”

  林远步失神半晌,忽然跺脚骂道:“我千里迢迢来找姐姐,还没见到面,你就告诉我她不在了。你,你这个千刀万剐的畜生。”

  阿星见林远步要动手,连忙将其拉住,问洪三道:“一爷怎么死的?”

  2质问

  洪三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林远步挣脱阿星,起身扑向洪三。阿星再次拉住林远步,大声道:“让我来!”上前一把抓起洪三,二话不说,一记重拳打在洪三脸上。洪三中拳倒地,摇晃着又爬了起来。

  阿星大吼道:“你他妈的告诉我,一爷是怎么死的!”

  洪三跪在地上,向阿星和铁鼓深深一拜,摇头道:“我不能说。”话音未落,林远步上来又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洪三脸上,叫道:“我打死你!”洪三再次应声倒地。

  阿星不依不饶,上前揪着倒地不起的洪三还要打,初予仙见势头不对,连忙拉住阿星的拳头,喊道:“住手!”阿星的脸涨得通红,却死活不肯撒开洪三。

  初予仙吼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我让你们给我松手!”说着,使出全身力气,把阿星和林远步的手生硬拽开。转身面向洪三,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给我一个明白话,依依她……她到底是死是活?”虽然初予仙向来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那一个,但此时乍一听到一一的死讯也不禁方寸大乱。

  洪三低下头去,低声道:“依依没有回来,并不是因为她怀孕了,而是她身中数刀,掉下山去了,连尸骨都没能找到……”众人直到此时才知道林依依没有回来的真实原因,不由得都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红葵花老泪纵横,哭喊道:“当初你带她走,我就不同意。可现在呢……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洪三,你怎么不好好护着她呀……”

  暴怒中的阿星忽然暴起,开始动手撕扯白绫,不断发出呲呲的刺耳声响。林远步更是放声大哭,指着洪三骂道:“骗子!骗子!你给我滚出去!我不允许一个害死我姐的人给她办灵堂!滚出去!姐啊……”

  阿星也喊道:“对!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这时,一直沉默的拐爷摇了摇头,忽然用拐杖敲了敲地板,跟着喊了起来:“你们还不明白吗?依依是他最爱的女人,当初他为了依依把上海的大好前程都放下也要带她走!你们都忘了吗?三儿害谁也不会害依依的,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拐爷是个老江湖,从洪三这些日子的表现早已猜到端倪……

  红葵花却不依不饶地哭嚷道:“今天大家都在。洪三,你给大家说,到底是谁害死了她!你说呀!”红葵花这些日子心心念念想着抱孙子,没想到到头来听到的是“一尸两命”的消息,却教她如何不伤心,如何不绝望?

  洪三想了想,忽然把心一横,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的!你们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皮六的眼泪似瀑布一般奔流而出,他跪在洪三面前,却说不出话,只能“咿咿呀呀”用双手比划,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洪三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皮六,只能不断摇头,低声道:“皮六……三哥对不起你……”

  铁鼓上前,一把拉起皮六,沉声道:“洪三,我是个粗人,没什么心机,但我就算是傻到不知东西南北,也不能每次都由着你说什么是什么了!”说完拉着皮六走了出去。

  “猪狗不如!”阿星骂着,向洪三吐了一大口浓痰。

  林远步也唾了洪三一口,随阿星转身离去。走出几步之后,阿星忽然扭头问初予仙:“老初,你难道还要留在这里?”

  初予仙缓缓摇头:“依依的灵堂还在这里,我要守着她……”

  阿星惨然一笑:“好……你守着她,我们走!”眼圈一红,拉着铁鼓和皮六等人离开。

  几人走到门口,却发现于梦竹竟不知何时来了,正愣愣地站在门前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紧跟着,初予仙也看到了于梦竹。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最后终于识趣地走了。

  没多久,灵堂里就只剩下洪三和于梦竹两人。于梦竹愣愣地看着房间里那座“爱妻林依依”的灵牌,低声问道:“真的吗?”

  洪三跪在原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这一天,没人知道他到底跪了多久……

  ……

  罢工归罢工,日子总还得过。

  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该睡觉睡觉。无论我们在做什么,明天总是会来。所以,1925年6月,长达四个月的上海大罢工在多方协调之下终于宣告结束。

  工人复工,商人复市,学生复课。虽然整整四个月的混乱给整座城市带来一派破败萧索的气象,但好在上海这个城市足够大,根基足够深。所以只是第二天,各大街道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人们奔走相告,都在宣告罢工结束这个天大的喜讯,就连报童喊新闻的语气都有了更加兴奋的语调。

  下午,洪三收拾心情,独自来到总工会。刚一迈进办公室,李新力就已经激动地迎了上来,紧紧握着洪三的手,说道:“这次调停罢工你居功至伟啊!”

  洪三淡淡一笑:“都是您和华哥领导有方!”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兴致。就算是立下天大的功劳,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林依依去世后,再没人分享了他的喜怒哀乐,天大的喜讯也就变得了无生趣。

  严华放下手中的报纸,起身道:“新力同志,还记得你答应洪三的事情吗?”

  李新力呵呵一笑:“当然记得。我赌输了,今天一整天,我李新力唯你洪三之命是从!”

  洪三连忙客气道:“堂堂总工会李主席,我哪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