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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比武(3)


  霍顿走到牢房门前,用不屑的眼光打量着牢房中的人。这些人绝食四天,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萎靡不振,一看到餐车里的东西,都是双眼放光,恨不得钻进餐车里。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古怪的意志支撑着他们,许多人竟生生将口水咽下,然后故意扭头不看。哪怕那扑鼻的香气是如此诱人。

  霍顿冷笑一声,坐在一辆餐车前。他优雅地拿起一块餐巾塞进脖子里,还顺便扭了扭脖子好让自己的姿势更舒服,在喝了一小口茶之后,这才用刀子切下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霍顿故意嚼得很大声,好让多间牢房里的人全能听得清清楚楚。鲜美的汤汁混杂着牛肉的鲜嫩味道使得霍顿一阵陶醉,忍不住眯起眼睛,舒服地躺在椅中。

  牢房里的学生们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霍顿,纷纷咽了口口水。霍顿见状笑道:“果然,人只有在饥饿的时候,才能察觉出食物的甜美。你们几天没吃饭了?”没有学生回答。

  一个巡捕上前,躬身道:“领事大人,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们只进水不进食。”

  霍顿点了点头,说道:“当年在凡尔登,我和连队的弟兄们在德国人眼皮子底下断了补给,四天四夜没吃上一口东西。到后来,战壕里的老鼠都被我们烤来吃了。看来,他们还是不够饿。”说着,又往嘴里填了一小块牛排。

  一个学生指着霍顿骂道:“霍顿!你凭什么关押我们?在中国的土地上对我们中国人施以暴力,你没这个权力。”

  霍顿咽下牛排,反问学生:“你们在英租界的地皮上游行示威,有人给你们这个权力了?”说着,将刀叉一丢,擦了擦嘴,起身道:“你们闹得这些罢工啊,游行啊,是因为顾正红之死而起。所谓的打倒我们这些帝国主义,不过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待遇,求个公平,对不对?”

  既然是求公平,那咱们就论一论公平。你们想想,罢工一起,航路堵塞,各路补给进不了上海,遭殃的是谁?还是你们中国人!你们口口声声求个公平,但你们对老百姓公平么?顾正红死了,可以找律师联名状告日本工厂主,可你们呢?本来能和平解决的事,非要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到头来受苦的是谁?还是你们!”

  这番论调一处,学生们立刻炸了锅,纷纷驳道:“我们不同意你的说法!”

  “不同意!”

  “要是我们连争取权利的勇气都没有,那中国早就亡国灭种了!”

  霍顿冷哼道:“亡国灭种,跟你个人有什么关系?当真到了那个时候,是你们几个学生可以改变得了的么?纵观中国历史,不乏有远大政治抱负的名人,屈原、曹操、杜甫、岳飞……不胜枚举,他们在各自的朝代,都在求一个改变,可到头来,有哪一个不是悲剧收场?”这番话一落,学生们各自面面相觑,暗暗震惊,全没想到这个老外居然对中国的历史如此了解。

  一名学生低声道:“这黄毛鬼还真懂嘿……”

  又一名学生冷哼道:“你一个英国人,对我们的历史了解多少?岳飞和曹操,是一类人么?不懂装懂!我们只知道,帝国主义在中华的国土上为非作歹,暴虐横行,这是就是侵略,就是不公!”

  霍顿霍然起身,面对众学生,不屑地嗤之以鼻道:“哼,同为失败的变革者,曹操和岳飞,有什么不一样?你说侵略,古有秦始皇平定六国统一中华,始称大秦,对这六国来说,难道不是侵略?达尔文先生说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是这个道理,秦国强大,所以秦王嬴政成为了始皇帝,怀念输家,又有何意义?”这番话一经出口,学生们再次哑火。虽然霍顿的话颇有些强词夺理的意味,但细思之下却并无不妥。饶是众学子颇有些学问,却也不易反驳。

  霍顿冷笑一声,又坐回椅子上,拿起刀叉,将牛排切下一小块,插在叉子上,看着那一小块牛肉,悠哉道:“现如今,大家都为刀俎,也都是鱼肉,这罢工如同这餐刀,割的是上海滩每一个人身上的血肉。现在整个上海,各方各界都知道罢工是迟早要解决的事儿。至于我,也要尽快推进,解决这个大麻烦。所以,我希望你们在这里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时机成熟,我自会放你们出去,绝不再刁难你们。”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几名巡捕上前打开牢房,把其余的餐车推了进去。霍顿又道:“但你们也要保证等那一天有力气走出去,饿死自己对罢工是没没一点好处的。”说完这番话,扭头就走,只留下一帮面面相觑的学生愣愣看着餐车里摆放的龙虾、牛肉、面包、意大利面等物,任凭食物的香气勾得肚子咕咕直叫,却谁也不敢率先动手。

  许久,一人忽道:“其实他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这么绝食下去也不是办法……”

  “没错,有了体力才能继续和他们抗争!”

  “对啊!那我们还犹豫什么?吃吧!”

  一名早已按捺不住的学生忽然抓起一大块牛排,嚷道:“对!吃!吃他个狗日的!”才刚咬了一口,其余人恍然大悟似地一哄而上,发疯般哄抢起来。

  ……

  晚上,齐林回到于公馆。进到大厅后,见于汉卿正坐在沙发上,查看着由齐林书写的一册账本。齐林不敢打扰于汉卿,便站在一旁耐心等候,等到于汉卿翻完全部账册,这才插口道:“于老板,这三个月来,由于您坚持停工不停饷,货运公司这边的亏损还是不小的。”

  于汉卿刚一抬头就嗅道齐林口中的酒气,皱眉问道:“你喝酒了?”

  齐林点头道:“哦,见了一个老朋友,多喝了几杯……”他当然不敢说这个老朋友的名字叫做洪三。

  于汉卿道:“嗯,公司虽然亏损,但账目还是很清楚的,标注仔细,齐林,进步不小啊。”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齐林想了想,忽道:“会长,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汉卿摘下眼镜,脸色变的凝重起来:“你说。”

  齐林道:“我建议是否可以恢复一部分的码头运营?”于汉卿闻言一怔,严肃地说道:“罢工还没结束……”

  “我知道,”齐林道:“可是我有个朋友的货船停在海上已是半月有余,那船上都是些从国外运来的西药,我那朋友说上海好多医院都在等着这批药救急……”

  “有这样的事?”

  “我以为罢工事大,但人命更大。所以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折中的办法……”

  于汉卿想了想,点头道:“没错,人命关天,没有比这更大的事,你说的折中之法是?”

  齐林道:“我觉得可以从江浙一带招些外市劳力,不是上海的,也不隶属总工会,用他们上船下货,也不算违反罢工。这样一来,也算给我们货运公司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不至于完全不透气,日后再有什么救急之物,也可以这样操作……”

  于汉卿眉头紧锁,沉吟道:“你确定这批货是医药?”

  “是……”齐林眼神一阵闪烁,点头道:“上海现在如同死城,百废待兴,方方面面的物资都很匮乏……”

  “记得我跟你说过,做生意,求的是一个信字。”

  “我记得你也说过,非常时期,宜用非常之法。”

  于汉卿抬起头,仔细打量了齐林半晌,终于缓缓点头,说道:“照你的意思去做吧。”

  齐林喜道:“好!”

  这时,佣人齐姐正端着碗汤正好走过来,于汉卿忙问:“给小姐送的?”

  齐姐答道:“是的,老爷。”

  齐林一愣,问道:“您还是没有放梦竹出门?”

  于汉卿道:“放她出门就不知道又要飞到哪里,又要惹多大麻烦呢。齐姐,把汤给齐林,让他送过去吧。”齐林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只听于汉卿慢条斯理地说道:“比起那个无情无义的滑头,我倒是更希望能有一个有情有义、忠心无二,可以时时刻刻保护梦竹的男人陪着她……”说着,用一种看似漫不经心却又极为认真的眼神看着齐林,缓缓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林岂能听不懂于汉卿的言外之意?他心中喜悦已极,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连忙拜别于汉卿,接过齐姐的汤,小心翼翼地端到于梦竹房门外,敲门道:“齐姐给你熬的汤,趁热喝吧。”

  门里传来于梦竹气急败坏的声音:“喝什么汤?一天到晚就是吃吃喝喝,和猪有什么分别?现在是和英法租界谈判的最紧要关头,我却被关在这囚笼里!”

  5南小顾现身

  齐林道:“这是你家,怎么变囚笼了?”

  于梦竹忽然拉开房门,低声道:“齐林,你帮我逃出去吧,真的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呢。”

  齐林一愣:“啊?”

  “行不行啊?”于梦竹的语调近乎哀求,盈盈泪眼中竟似泛着泪花,眼神更是无辜的让人怜惜。齐林踌躇道:“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我……”

  于梦竹撅起小嘴,委屈道:“我记得你可说过,我的事无论是什么你都会答应的……”

  齐林不由得犹豫起来:“可是……”

  于梦竹似乎生气了,扭身道:“这种小事你都不帮,还说无论什么……”

  齐林生怕于梦竹又锁上门,连忙说:“好!你说,我怎么帮你?”

  于梦竹兴奋地转过身来,破涕为笑道:“简单,每晚李管家都会守住大门,不让我出去。一会我们定个时间,你来个调虎离山,给我几分钟就好了。”

  齐林点点头:“好吧。”

  于梦竹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低声道:“事不宜迟,我马上换个衣服,一刻钟后,你把老李调开一下就好。”

  齐林道:“好,一刻钟后行动。”

  于梦竹兴奋道:“好,那你快去准备吧。”齐林转身要走,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回身道:“梦竹……”

  于梦竹一愣:“什么?”

  齐林本来想跟她说洪三回归上海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住,把话到嘴边的“洪三”改了口,低声道:“……这么晚了,一个人出去要小心。”

  于梦竹嫣然一笑:“放心吧,还是你最好!”

  一刻钟后,齐林拎着一坛陈年汾酒走到大门前,只见门口支着一张小床,管家老李正在小床上打着盹。

  齐林看了看时间,蹑手蹑脚地走上去,轻声唤道:“老李,老李!”

  老李立刻醒了过来,警觉地道:“啊?小姐要去哪?”

  齐林忙道:“是我,不是小姐……我刚买了一瓶好酒,去我房里喝一口怎么样?”

  老李舔了舔嘴唇:“不行啊,老爷让我每晚守着大门,不让我动!……要不你把酒拿这来喝?”

  齐林摇了摇头:“在这儿喝酒要是让人看见了明天告诉老爷,还不是一样被骂?你不就是怕小姐出门吗?放心吧,我刚刚给她送汤的时候看见她都已经睡下了……”

  老李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当然啦。”齐林道:“你都在这儿守了这么多天了,偶尔唱个空城计没事的!”老李一阵沉默,看了看齐林手中的那一坛好酒,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齐林知他心意,晃着酒坛道:“陈年的汾酒啊,你不喝我就一个人独享啦……”

  老李终究没抵挡住酒虫的魔力,点头道:“好好好,我喝一口就回来,人有三急,尿总是要撒的吧?”

  “没错。”齐林笑道:“一泡尿的时间够你喝的了,走。”老李从床上爬起来,随齐林走向房间。两人前脚刚一进门,于梦竹立刻出现,蹑手蹑脚跨过老李的小床走出大门。

  ……

  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一排板车被众脚夫拉到工人总会门前。门口的几个工人不明所以,看着板车上堆着一袋袋鼓鼓囊囊的麻袋,各自面面相觑。

  这时,洪三从侧里跑了上来,问把门的工人道:“华哥在吗?我找严华。”有一个工人认识洪三,立刻跑进去寻找严华。不多时,严华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见那几个板车上堆着的麻袋也是不明所以,问洪三道:“三儿,这是?”他注意到沈达、余立奎也来了,忙对二人拱手示好。

  洪三道:“这些给你们救急。”说着解开一个麻袋扎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严华见是粮食,双眼顿时为之一亮,惊喜道:“三儿,这真是雪中送炭,解了总工会的燃眉之急,粮食是从哪来的?”

  洪三看了眼沈达,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嘛……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沈达也是笑而不语。

  严华见两人举止如此神神秘秘,也就不再细问,命手下人将粮食卸车搬进院子里。一切都弄妥当之后,严华找到向来说话最直接痛快的余立奎,问道:“余大哥,这些粮食哪来的”

  余立奎爽朗地笑道:“哈哈,这个嘛,我不说你们猜吧。不过,你要是细品的话,这些大米里都有些胭脂味儿,哈哈……”话音未落,大门里忽然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什么这么好笑啊?我也来听听。”众人扭头看时,只见一个一身学究气的中年男人边说边走进院子,身边还跟着一位面色清秀的文弱青年。

  严华走到中年男子,笑道:“快,正好给大家引荐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总工会的会长,我的直接领导李新力同志。李新力同志,这位就是我常和你提的我的好兄弟洪三。”

  李新力冲洪三点了点头:“嗯,我见过你,但你未必记得我。”

  洪三一愣:“哦?是吗?”隐约觉得这李新力是有点眼熟,不过他觉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应该是在昨天的演讲会上。

  李新力爽朗的一笑,摆手道:“没事,不打紧。这两位是?”

  洪三道:“这两位也都是我的好兄长,教头,沈达,车夫,余立奎。”这二人名字早已名震上海,自不用洪三多做介绍。沈达、余立奎纷纷抱拳道:“李会长,幸会。”

  李新力点头道:“哦?十三太保?都是大英雄啊……”

  余立奎呵呵一笑,憨笑道:“虚名而已。”

  李新力指了指身边那位文弱青年,颇为得意地道:“那你们认识他吗?”沈达、余立奎仔细打量起那位年轻人。他个子不高,身形就显得颇为瘦弱,身穿一套青色中山装,眉宇间颇有几分英气。这两位名震上海的十三太保显然并不认识这文弱青年,各自摇了摇头。

  李新力看了看那微弱青年,打趣道:“原来你们之间也互不认识啊……”

  那文弱青年笑道:“都是耳闻,从未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