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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屈膝(3)


  就这样,不到两天的时间,五百余件古董就全部卖出去了,而且所得的大洋数字远比总工会所需求的更多。将这一万五千大洋送到总工会后,洪三又把剩下的大洋分成几份作为辛苦费发给参与这次筹款的人,最后还留下一百块大洋交给初予仙作为安慰金。

  初予仙看到钱袋的时候,一个劲地数落洪三:“我的那么多宝贝?就换了这么点铜臭?”

  洪三打开钱袋,调侃道:“老初,你仔细看看,这可不是铜臭,是银臭。”

  “都一样!”初予仙喊道:“总之我的宝贝是再也回不来了。”

  “那这些钱您还要不要?不要我可就发给工会的那帮穷哥们了。”

  “要!当然要!这可是我的那些宝贝换来的。”初予仙吼着,一把抢过洪三手里的钱袋。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严华再次登门拜访,找到洪三。

  洪三早知道严华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一见到这位大哥就隐约有点头疼。上次见面洪三直接搭进去将近两万大洋,却不知道这一次见面又要搭什么?

  严华也不客套,直接跟洪三说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原来,这几天总工会一直到处购买枪支弹药,秘密运进上海。然而因为上次起义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以至于李宝章直到现在仍全神戒备,在上海各大入口都加派了巡捕搜查。有任何可疑的人或车都要被当场扣下。今天上午,就有一个总工会的同志因为偷运枪支被发现,因而被当场击毙。

  李新力知道这件事后,当场把安排此事的顾玉芳一顿数落:“都是因为你的错误决定让一个无辜同志牺牲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四周到处都是敌人的眼睛,你怎么能不顾工人安危,让他们夹带武器过关?”

  顾玉芳辩解道:“我真是别无他法了。如今上海各处都是关卡,别的路径根本走不进来。我们武器物资匮乏,又满是伤病残将,何谈再度起义?”

  严华插口道:“人我们有。只要枪支弹药充足,我们就无所畏惧。李宝章定料不到我们会再度袭击,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所以,尽快将武器运进上海乃是眼下重中之重,当务之急。”

  李新力道:“话虽如此,可枪不是一条两条,子弹更不是一发两发,照你们的办法。一批批带进上海得分多少次、用多少人?你们能保证再不出事?万一出事,我们是否会更为被动?”

  严华低头不语,忽然又想起了洪三,这才冒险离开藏身处,一路来到大杂院。洪三听着严华的讲述,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只听严华说道:“你也知道李宝章正悬赏我和李新力同志的项上人头,我之所以冒险前来找你,确实是因为这次起义事关重大,我们已打算破釜沉舟,却因武器之事格外棘手,确已无计可施。”

  洪三摇了摇头:“华哥,你的忙,能帮我一定会帮,只是运输这事儿我实在不熟,心里也没个把握。若大的上海,航线众多,背后的势力纷繁复杂。我所知晓的航线,相对安全的只有于汉卿,但这种事于老板不见得能够答应,稍有不慎,若是进了李宝章的圈套,可不就坏了你们的大计?”

  严华道:“我听说李宝章给了永鑫公司两条不会受到排查的运输线路。”

  洪三还是摇头:“永鑫公司的具体事项一向由张万霖负责,我跟张万霖的不共戴天之仇你是知晓的。而现如今怕是我连陆老板的关系也攀不上了,因为铁鼓和其他牺牲的工人兄弟,我已跟他恩断义绝。”

  严华叹了口气,点头道:“明白了!我绝不强人所难。你放心,办法总会有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洪三又道:“华哥,我是把话都说在前头,当然我还是会帮忙游说下于老板,但是结果恐怕并不乐观。”

  严华道:“有这句话就够了,走了,好兄弟。”说着,拍了拍洪三的肩膀,戴上帽子,故意压低帽檐,在夜色中疾行离开。

  ……

  上海北郊火车站上,一列火车缓缓在站台停了下来。货仓大门开启之后,工人们陆续登车搬货。车站大厅大门口,于汉卿、齐林、杜贤三人缓缓走了出来。

  杜贤指着火车介绍道:“……北郊站上,两条铁路线、十三个仓库,日吞吐量两千件,价格还这么便宜。老于,这个买卖做得值。”

  于汉卿点点头:“买下这货站铁路线也是无奈之举。车站临近闸北,闸北是日人的聚居地,据我所知许多日本商人窥伺北郊站呢,万不可让车站的经营权落在他国人的手里。”

  齐林道:“没错,而且这儿的地理位置比起货运码头来更胜一筹,杭沪线又刚刚建成,商会算是抢占了先机。”于汉卿闻言,微微点头。

  杜贤道:“我看齐林的进步是越来越大,很快就可以接我们的班了……”三人正在说笑,不远处却忽然那传来一阵骚乱。只见一群小混混冲进站台,拿着棍棒等家伙见人就打,不断喊出粗俗的骂句。

  于汉卿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杜贤表情颇为无奈:“好像是有人故意滋事,我过去看看。”

  于汉卿正要上前,却被齐林拦住,说道:“会长,您的身份不宜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我陪杜先生过去。”

  于汉卿点头:“我们刚接手北郊站,万事以和为贵。”

  “明白。”

  杜贤、齐林一起来到出事地点,只见这活小混混正在撕扯一位当地的货运头目。

  杜贤看不过眼了,上前喊道:“住手!”

  那货运头儿看见杜贤就跟看见救星似的,连忙指着杜贤喊道:“我们的新东家来了!”

  混混们放开货运头儿,各自闪在两边,一个流里流气的中年男子从后面大摇大摆走了上来,显然是这伙混混的头目。这人形貌鄙陋,身形短粗,脸上横肉丛生,肉缝里夹着一对三角眼,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脸上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让人一见就难生好感。“你是哪位啊?”他眯缝着三角眼问道。

  杜贤不敢怠慢,拱手道:“我叫杜贤,刚刚接手了北郊站,你又是哪位啊?”

  混混头子故作惊讶地“哎哟”一声,打着哈哈道:我还以为是谁接手了北郊站呢,没想到新东家居然是上海商会的杜先生。于会长呢?带我问个好啊,我叫刘七,沪上白相的朋友都叫我‘铁皮膏药’。”

  杜贤点点头:“好,刘七爷,不知道你现在唱得是哪一出啊?”

  刘七嬉皮笑脸道:“我知道杜先生你是上海商会的副主席,沪上闻人,十里洋场跺一脚都震三震的人物。可是,规矩毕竟是规矩,我手下也是几百张等着吃饭的嘴呢,你说你们换了东家也不和我们打声招呼,看在杜先生的面子上,这样吧,劳务费我们就不加了,还是老规矩,每个月二百大洋就好。”

  一直不吭声的齐林一皱眉,沉声道:“劳务费?什么劳务费?你们搬货了吗?”

  刘七看了看齐林,忽然冷笑一声,扭头对手下喊道:“他说我们没搬货。”那几个混混会意,忽然冲上来将齐林硬架了起来,高高举在空中。

  杜贤连忙大喊:“你们不要乱来!”

  “放下来,放下来,”刘七笑道:“这位小哥不懂规矩,杜先生规矩还是明白的。”那几个混混将齐林放了下来。

  齐林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地问道:“每月二百大洋对吧?”换做以前,若是被人如此侮辱,齐林一定会当场动手。但这一年的时间下来,已将齐林的性格磨砺得极为沉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藏不住心事、放不下面子的胆小少年了。

  刘七瞪了齐林一眼:“你又是哪位啊?”他眼睛极小,即使瞪大了也仿佛没有眼睛一般。

  杜贤道:“这位是齐林齐经理,负责北郊站的全部运营工作。”

  5忍辱负重

  刘七故作惊讶地喊道:“呦!恕我眼拙,这么年轻的经理还真没看出来!”对齐林道:“齐经理好说,每月二百大洋是早前就留下的规矩,不能说你们来了规矩就坏了,是不是?否则,就算我答应,我底下那几百个等着养家糊口的兄弟们也不答应啊!”

  齐林点头哈腰地说道:“嗨,原来是老规矩啊,七爷也早说嘛!没问题,我齐林也是个懂规矩的人。这两日我便亲自登门拜访,把俸银补上。”

  刘七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兴高采烈地点头道:“好,懂事!那我就给你两天时间。奉劝齐经理,在这里不比你们城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我们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两天后我要见人见钱。否则,别弄得谁都不愉快。”说完,带着众混混扬长而去。

  货运头儿等刘七和手下人消失之后,这才说道:“这刘七是北郊站附近一霸,此前的东家就是受不了他几次三番的勒索才转手把这车站卖给你们的。”

  齐林冷笑一声:“北郊站站利薄,我算过,除去人头开支各项税负,每个月净利也不过几百个大洋。难怪,这价钱如此公道……”

  杜贤道:“是……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种事还真是小心处理为好。”

  齐林点点头,淡然道:“我懂,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不是第一次见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晚上,齐林照例来到于汉卿书房,敲门进入。

  于汉卿正在书桌前练习书法,神色坦然,笔力苍健,所书字体颇有柳颜风采。齐林主动来到桌前伺候,帮于汉卿按纸研磨。

  于汉卿一边写一边问:“北郊站那刘七的事你是如何处理?”

  齐林摇头道:“我还没想好,但这些拆白党都是无底洞,填不饱的。”

  于汉卿放下笔,抬头道:“齐林,我是商人,真正的商人。和永鑫公司三大老板不同。有时,我们不和那些坏人斗,不是斗不过,而是没必要因为和他们缠斗而凭白拉低了自己身段。”

  齐林一阵不解,皱眉问道:“您的意思,按他们的要求,每月上缴两百大洋?”

  于汉卿轻叹道:“乱世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这北郊站与我们,本来就不是为利而为,而是为国而为。”

  齐林摇了摇头:“我就怕他们会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于汉卿道:“善用威者不轻怒,善用恩者不枉施。凡事,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说着,把刚写完的字递给齐林,俨然是一个“忍”字,又道:“你能管好码头,我相信你也就能管好北郊站。”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只听李管家的声音说道:“老爷,洪三来了,不知您这边……”

  于汉卿点点头:“带进来吧。”管家下去,不多时带着洪三入内。

  齐林在此间看到洪三,竟颇觉有些尴尬。两人正愣神间,只听座位上的于汉卿问道:“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洪三道:“有件事儿需要同您商量商量。”

  于汉卿道:“说吧。”

  洪三看着看齐林,竟不知如何开口。于汉卿也看了齐林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

  齐林点点头:“是,会长。”当即退出门外,缓缓关上了门。走出几步之后,见左右无人,忽又掉头,蹑手蹑脚回来,伏耳房门,竟然开始偷听起洪三、于汉卿的谈话来。

  只听于汉卿说道:“……也就是说,总工会还要再进行一次武装起义?”

  洪三道:“这是工人们最后的机会。在上海,我认识的人中只有于老板您有这个能力将枪支弄进上海,拜托了!”

  “我只是一个商人,在商言商。再说,正逢乱世,明哲保身,我并不愿意参与政治,你太高看我了。”

  “政治和经济不分家,这是于老板你教给我的。”

  “我还教给过你,做人要诚信。六月之约已到,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落实?”

  “……梦竹她是不会同意的。”

  “洪三,我的女儿我知道,梦竹会不会同意,全在你……如果你不是以外人的身份,而是以我于家女婿的身份来求我,也许,这件事我就答应你了!洪三,梦竹的决定不是你推诿再三的理由,你要先拿出你的诚意!记住,这些是你答应过我的,更是你欠她的!”

  洪三并没有回答于汉卿,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屋子里传来开抽屉的声音,然后是洪三的惊呼声:“这!……”

  只听于汉卿说道:“向梦竹求婚的戒指我已经帮你选好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

  次日上午,北郊站。

  工人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搬运货物,齐林坐在一旁监工,却明显心事重重。

  不多时,货运头儿匆忙走了上来,说道:“刘七来了……”齐林抬头,只见刘七带着十几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齐林起身,漫不经心地拱手道:“刘七爷。”

  刘七道:“齐经理,两天到了,我的东西呢?”

  齐林当即拿出一张银票,说道:“七爷要的东西。”

  刘七接过银票看了一眼,正好是二百块大洋的数字,却一皱眉头,埋怨道:“齐经理不敞亮啊,我要二百,你还真给二百?你一个月一个月的给,我还要一次一次的来。你不烦,我还嫌累呢。”

  齐林早知道他会节外生枝,也不多说什么,淡然问道:“七爷的意思是?”

  刘七道:“一年一结,干净利落多好?”

  齐林想了想,点头道:“也行。”

  “但是我要先说明了,麻烦另算。”

  “你指的麻烦是?”

  “这北郊站富的流油,多少人惦记着呢,尤其是那些日本人,私下找过我好多次要求合作。可我这个人呢,爱国,也就没答应他们!可免不了日后会有各种人来寻衅滋事啊,有了麻烦,就得我出面解决不是?所以,麻烦一次,单算一次!”

  齐林点点头:“明白了,也就是说,还不知道会出多少麻烦?”齐林当然知道这刘七是在无事生非、坐地起价。麻烦当然谁都能找,日本人可能,本地人也可能,本地人扮成日本人更有可能。变着方的勒索而已,有必要搞那么多花色名目吗?

  刘七哈哈一笑:“你怕麻烦?我不怕!”说着,拍了拍齐林肩膀,转身便走。才走了两步,忽又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皮鞋,又看了看齐林脚上的皮鞋。只见齐林的皮鞋擦得干净明亮,而他脚上的却甚为污浊。

  齐林低头看看鞋,又抬头看着刘七,一时竟有点不明所以。

  刘七一脸坏笑,说道:“你们公司分上下级,我们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

  齐林隐隐猜到这刘七的想法,赔笑道:“七爷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