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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屋及乌(2)


  樱桃做检查要取样和抽血化验,季桐太心疼,听不了小猫的惨叫,于是她只能躲在贺启诚身后,全程都是他抱着樱桃打针。

  他平常是连她都不哄的男人,这一路却在安慰那小东西。好在樱桃没事,就是菌群失调不消化。

  两个人一起坐车回去的时候,季桐抱着猫,他抱着她。

  他真是用光了半辈子的耐性,一句一句告诉她:“折耳猫太娇气,它又小,不能喂人吃的东西。”

  那天季桐靠在他怀里老实了,他说什么她全都答应,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琢磨过来,小声抬头问他:“你是不是很喜欢猫?”

  贺启诚愣了一下,被她气笑了,他揉揉樱桃的圆脑袋,又揉揉季桐的头发,低声说:“我怕你又站在我门前哭。”

  那年季桐明白了一个成语,所谓爱屋及乌,原来也能让人脸红。

  这一车除了司机只有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

  陆简柔一个人对着泰迪的照片看来看去,似乎还在想去哪儿找只血统纯正的幼犬。季桐不由自主多看她两眼,怎么看都觉得陆简柔没什么心眼儿,她从小实在没吃过苦,以这种养尊处优的性格,她不可能猜出他们之间的纠葛。

  这一下,季桐对身边接踵而至的麻烦越发想不透,只是每次陆简柔来抱怨贺启诚的事,她总是刻意回避,无话可说。

  季桐回身看,贺启诚就在她手旁一寸的距离。

  刚好车外打过路灯的光,一层一层落在他脸上,又扎在她心里,都是这么多年的影子。

  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很难过,陆简柔嫁给他才多长时间?而她已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静城的环路又开始堵车,一行人因为掉头接人,被迫经过三环,再想拐到市区中轴线的时候,路上完全堵死了。

  长长一条街,双向十六车道的规模,两侧都是高层建筑,到了夜里依旧灯火辉煌,历来是这座城最引以为傲的门面所在。

  他们运气不好,赶上前方有事故,提示路牌全线飘红。

  司机实在没办法,回头请示贺启诚。

  他也不想再耽误时间,示意绕行附近小路,可是陆简柔突然很执拗,拦着他们,“别,又不着急,绕过去也堵。”

  她手里一直拿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对换路很有意见。

  季桐以为贺启诚一定会迁就她,正想顺着她的话说,没想到他有点不耐烦,直接开口:“你既然让我接你,就听我的。”

  这一下陆简柔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转过去盯着前方,什么都不再说了。

  司机不敢多劝,心想估计贺先生今天应酬累了气不顺,大家都紧张,早点开回家才解脱。他趁着小路通畅,赶紧向前开,想从两片居民区中间穿过,拐到二环去。

  小路没有黄线,对面路上迎面开来一辆车,越离越近。

  只是普普通通的错车而已,对方突然加快速度,车头直接撞了过来。

  司机脸色瞬间变了,立刻向右打轮,可是车前胎突然被打爆,直接失控冲向右方的街道,撞在树上。

  季桐几乎没看清车外出了什么事,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连腰也直不起来,头向前座冲过去。混乱之中突然有人伸手把她拉走,很快她就被安全气囊顶在座位中间动不了。

  陆简柔的尖叫提醒了所有人。

  季桐知道出事了,头部还是被冲击力压着撞了一下,但她意识还清楚,她试图说话,眼前却一阵一阵发花,身后有人拦腰把她往外拉。

  季桐一抬头正对上贺启诚的脸,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直接把她按在怀里了。

  她真是撞糊涂了,到这时候心里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陆简柔就坐在前边,她顾不上别的,开口第一句话是:“放手!”

  贺启诚显然没工夫再管这些细枝末节,他后边随行的车也到了,外边起了冲突。

  季桐听见动静不对劲,但贺启诚告诫她别说话,于是她咬紧牙不出声。

  韦林已经冲过来,护住左侧车门,让他们先走,他和他说:“对方有准备,带枪来的,不是普通人闹事。”

  贺启诚身上没伤到,脸色却沉了,似乎心里有数,“先离开,叫人善后。”

  季桐捂住头,他迅速问一句:“能走吗?”她勉强想答应,脚却迈不到地上。

  贺启诚看出她不对劲,直接脱了大衣,挡住季桐的脸,把她整个人裹在衣服里抱出去。

  冷风一下打过来,季桐总算有点清醒了,她晕头转向想看清路,结果眼前总是有东西在闪,就像……过去她从楼梯上摔下去那次一样。

  那可怕的感觉又回来了。

  季桐被抱起来,身体一下悬空,瞬间产生了错觉,她急了,死命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出去抓住什么。她脑子里完全乱了,只想着不能摔下去,不能再重来一次。

  韦林强行压住她的手脚,送他们去后边车上。

  贺启诚知道她是真怕了,不让韦林动手,他迅速向后边走,抱紧她不让她露脸,“别乱动,闭上眼睛。”

  他的声音突如其来,低而稳。她看不清他什么表情,却只剩一个幼稚的念头,她知道只要他在,她就不会摔下去。

  哪怕他骗过她那么多次,但这一次几乎不需要理智。

  她紧紧贴在他胸口处,身后一片混乱,可她却能顺着他呼吸的频率踏实下来,季桐下意识伸手,贺启诚抱着人不方便,只能隔着一件大衣的厚度抓住她的手指,这已经足够让她安静。

  “已经叫人过来了。”韦林办事一向有效率,只是这次事发突然,他犹豫着又问一句,“太太那边……”

  “我们先走,让司机带她避开,等后边来人送她。”

  车祸很快演变成一场冲突,路上行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就是警车的声音。没有人再犹豫,很快,贺启诚随行的第二辆车上已经腾空。

  季桐听见他一件一件安排,又让韦林去前边开车,他坚持不管陆简柔要先走。

  他一定是疯了。

  毕竟如今是严格的法治社会,他们地处市区,除了有人恶意打爆轮胎之外,双方谁也没再动枪。

  季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安全,她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糟,可她睁眼看不清东西,只能听他的话不动。

  韦林似乎在劝什么,“您先别急,季桐小姐不会是大问题。”

  她在黑暗里眼前总有一片闪烁的光带,一下一下反胃。她摸索着要说话,贺启诚终于松开大衣,放她自己坐好,扶着她的手叫:“季桐?”

  她答应,贺启诚好像放心了,什么也不再说。过了一会儿他又来叫她,她再次答应。随后贺启诚就一直在催韦林快点开车,这一路他连半句安慰也没有,只是一直间歇地喊她的名字。

  季桐明白他是怕自己意识不清楚,于是他叫她就回答。

  她的眼泪忍在眼眶里落不下来,车越开越快,她皱着眉更不舒服了,但试着动动手脚,都没事。

  他把手盖在她眼睛上,总算有了第二句话:“不许哭,忍一忍,我知道你难受。”

  这一下她反而忍不住了,脸上湿漉漉的,通通蹭在他的大衣上。

  市立医院人多眼杂,而且距离太远。韦林很快把车开到住宅区附近的合资医院,急诊大夫把季桐推走,韦林自己手上也有点轻伤,护士请他去包扎,他不肯走,贺启诚示意他别耽误,他才暂时离开。

  贺启诚眼看季桐躺平了不会再晕,才让她睁开眼睛。

  季桐眼前一片条状光带,视野受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躺在那里被人带走,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眼看贺启诚越来越远,她忽然下意识喊了一声:“哥!”

  这下连随行的护士都停下了,重新打量他们俩。

  贺启诚快步过来俯下身,伸手捧住她的脸,就算到了这时候,他也还是他,半点都没变,稳下声音和她说:“先去做检查……季桐,别给我丢人。”

  她一下就觉得头疼也没那么难忍,点头示意自己不怕,他这才松开手。

  这里靠近中轴路,附近的小区里有很多涉外公寓,供大型外资企业的职员居住。

  医院不大,是外资建设的,因而价格高,主要走优质服务路线,平时大多是附近的住户过来看病,国外的管理模式,不太刻意讲究。

  护士顺手接了水就要给贺启诚送过来,韦林刚刚把伤口处理好,匆匆忙忙往外走,看到有人要靠近贺启诚,立刻过来拦下。

  很快没人再敢走近,韦林和他说现在外边的情况:“刚接了电话,司机伤比较重,好在太太平安,只有一点小磕伤,家里就能处理了。按您的吩咐,已经送她上车回家。”

  贺启诚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皱眉盯着面前的急诊通道,灯光打在冷色的墙壁上露出一片刺眼的白,更让人不安。

  “送季桐再去做个CT检查,她头疼起来很严重,看不清路。”

  韦林点头答应,他知道他还是不放心,其实季桐小时候专门查过,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是神经性的问题。

  手机突然响了,贺启诚低头看了一眼,是陆简柔的电话,他直接不理,反手把手机扔给韦林让他拿走,“别接。”

  “太太也吓着了,您是不是问一句?”韦林眼看他态度太冷淡,这可就连面子上都过不去了,于情于理也要劝一句。

  贺启诚听见这话却笑了,他径自往休息室走,那笑意最后淡下去,分外刺眼,直看得韦林背后发冷,就听见他说:“陆家的人不会让她出事。”

  这话里的意思太多。

  韦林手下一紧,忽然又想起今天这场车祸也不是无迹可寻,陆简柔突如其来打电话让他们去接,绕路的时候又分外紧张。

  他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夜波折,片刻之前这座城好像还人声鼎沸,瞬间已经安静下来。

  几条街之外,陆简柔坐在车上一次又一次拨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把手机砸出去,差点扔到挡风玻璃上,前排还坐着司机和随行,全都不敢说话。

  她小臂上不知道被什么刮破一条口子,流血不多,估计没伤到血管,但生生地疼。她用另一只手压住了,越疼越想笑。

  要放在两年前,她还是陆书记的掌上明珠,别说这么大一场事故,就是她哪天生病,家里都要紧张三天。她原本有个哥哥在部队里,南方大地震的时候他去第一线救人,赶上余震,压在里边没出来。陆书记得到消息之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从此只剩下唯一的女儿,他一颗心全拴在陆简柔身上,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谁知她竟然看上了贺启诚。

  这是她自己的一面之缘,最后却熬成了执念。那时陆简柔一心一意要嫁给他,陆书记坚决不同意。他因为征收外省茶园的事曾经和贺家闹过矛盾,自然对贺启诚这种手段太多的男人千百个不满意,何况世家出身的人眼光高,认定了商人重利,最不值得将女儿托终身。

  可惜陆简柔的脾气早被惯坏了,她不管父亲说什么都不放弃,最后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她还记得他们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贺启诚有什么秘密,其实不难看出来。

  陆书记当时就坐在书桌后,气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告诉她:“一个月的时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让他们了断,我就同意这门婚事!”

  陆简柔知道这是她爸的气话,他以为女儿肯定做不到。贺启诚的怪脾气人尽皆知,片叶不沾身,明显是在家里藏了人,可见那女人在他心里什么分量,就算陆简柔能放下身段硬要插足,也没有这么容易。

  可惜她向来自信,爱情只是时间问题,而婚姻恰恰是人世间最漫长的相守,她不吝啬手段,只要能先嫁给他,她就有一辈子等他回头。

  那段时间人人都在劝她,可陆简柔就像中了邪,感情的事果然毫无理智可言。

  何况人这一辈子,最后只能和两种人白头到老,爱她的和她爱的。陆简柔的家世背景注定了爱她的人太多,而她只爱贺启诚。

  他是她看上的人,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后来她还真的做到了,风光大嫁,两年时间伉俪情深,人人艳羡。

  这场戏演得太好,演到陆简柔自己都信以为真,直到这一晚终于原形毕露。

  她也没遇见过车祸,惊吓过后勉强找回理智。所幸当时受损最严重的不是她这边,气囊将冲击力缓冲不少,她自己没受什么伤,但捂着胳膊也不敢动,第一个念头是回头找贺启诚,却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她仓皇之间被下人护着带走,躲在街边的自助银行里暂避。她抬眼正对门外,眼看贺启诚快步将怀里的人送上车,甚至把她的脸都挡好,半点不露。

  陆简柔一直就站在那里看,她这才觉得可笑,这一晚竟然是她躲在角落里。

  原来在贺启诚眼里,最见不得光的第三者……是她这个贺太太。

  人人都有伪装,危险关头孰轻孰重才分明。贺启诚连问也没问,直接把她扔在了事故现场。

  陆简柔终于明白,原来他从未回头,她手中所余的全部筹码,只有这场虚伪的婚姻。

  她逼自己忍下来,前方依旧是一片浓墨重彩的夜,霓虹闪烁。

  车一路向前开,陆简柔眼前反反复复都是他抱紧季桐的样子,她坐在开了暖风的车里浑身发冷,又让人把手机捡回来。

  这戏才唱了一半,不到落幕的时候,她绝不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