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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结痂的伤口下,是满目疮痍的伤害(1)


  周末临近。

  舒晴打电话来说很久没看见梁慕尧,让霍音把梁慕尧带上一起去她店里玩玩。霍音恰好没事,就带着梁慕尧一起出去了。结果刚出家门口,就跟梁淮则撞了个满怀。

  梁淮则顺势抱住了她,霍音愣了一下,顿时涨红了脸。偏生梁慕尧还睁着大眼睛站在旁边,一脸皎洁地望着霍音和梁淮则,更是让霍音感觉无地自容了。

  霍音推搡了梁淮则好几下,他才幽幽地放开,笑着问她要去哪儿。她也直言不讳,说是要去找舒晴。结果没想到,梁淮则理所当然地牵起了她,抛了一句“正好我也有事要找舒晴”,就一手牵一个,一边是她,一边是梁慕尧,走出了家里的院子。

  阳光沉沉地洒在梁淮则的侧脸上,深邃而从容,视线稍往下移,就能看见和他如出一辙的梁慕尧,好看的样貌像是梁淮则的复刻版。

  手掌里有梁淮则源源不断的温暖,霍音忽然觉得,要是时光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也没有怨怼,只是一家人就好了。

  轰——

  当仇恨这两个字眼浮现在霍音的脑海里的时候,她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她才遇见梁淮则一年,明明她的家庭也与梁淮则的家庭毫无交集,然而这突然闪现的仇恨二字,让霍音产生了质疑。

  为什么……会是仇恨?

  车子缓缓驶入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梁淮则为她打开车门扶她下车的时候,她才终于从出离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下来吧,我扶着你。”梁淮则微笑着朝她伸出手。

  霍音抬起头,迟疑地望了他一眼,彼时,梁淮则的手还悬在半空,突兀而显眼。原本,霍音是该自如地递上手交予他握住的,然而在两手即将交握的那一刻,心底油然而生的排斥感,却让霍音蓦地偏转了角度,不落痕迹地收回了手。

  她说:“不用了,我自己下车就好。”连语气都是冰凉的。

  等下车之后,霍音才发觉了自己行为的反常,忙不迭地跟梁淮则道歉:“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要避开你的手的,只是一时间突然……”

  “没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

  他笑容依旧,温暖到像是三月里的春风,但这样温暖的春风,却一点都没法吹进霍音的心里。心底的猜疑感越来越重,重到霍音的呼吸都开始不能自如。从因为梁慕尧相遇开始,梁淮则起初对她的好感,不过是源于她与白微娆的相似;后来,结婚嫁给他,也不过是走了个法律程序而已;而现在,他对她体贴细微,甚至带着些卑微的爱意,这样的感觉,让霍音难以承受。

  换作以前,梁淮则对她的所有感情不过是源于不爱的漠视。而现在,他爱得克制又谨慎入微,就像是分分钟都会失去她一样患得患失。

  而她,宁可梁淮则漠视她、不爱她,也不要他这样卑微地爱着她。这种爱像是陷入死地牢笼的爱情,幽暗而看不见未来。

  到了舒晴店里之后,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舒晴本就开朗,逗得梁慕尧咯咯笑的同时,也一并把霍音心里的那些犹疑给消除了。

  舒晴大概是觉得花店在商场里开不下去了,所以独辟蹊径地在花店了安了几桌座椅,开始了售卖现磨咖啡的副业。这样一来,生意倒是好了很多。

  初夏的时节还算不上炎热,梁淮则揽着霍音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舒晴则抱着梁慕尧在怀里逗弄着。沐浴着日光,真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了。霍音喝了杯舒晴现磨的咖啡,却不想苦到味蕾都开始发涩,梁淮则见状,就拿了一杯白开水递给她漱口,等她喝完还不忘拿纸巾替她抹掉唇角的咖啡残渍。

  舒晴看着他们的动作,觑了好几眼,然后默默地把梁慕尧的眼睛捂上,念叨着:“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啊……”

  梁慕尧也不懂,舒晴笑着,他就跟着笑。

  花店里弥漫着笑声,辅以偶尔传来的阵阵花香,真像是一幅幸福到骨子里的画面。

  “有人吗?可以给我们两杯现磨咖啡吗?”有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走到了吧台前,见吧台里没人,就径自问了起来。

  “来了来了。”舒晴赶忙抱起梁慕尧,塞到霍音和梁淮则的中间,轻声嘱咐,“我先去忙生意,待会儿再来招呼你们。”

  “嗯。”霍音点点头。

  花店所在的商场临近本市最大的校区,因此顾客也以学生群体居多。而那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女,显然是趁着周末的间隙,出来碰面的。

  舒晴磨好咖啡,给他们送了过去。刚准备继续去聊天,却又来了客人,于是陪梁淮则和霍音聊天的想法,只好再次拖延。

  而此时,梁淮则和霍音倒是相处得十分惬意。

  梁慕尧一个人在花店里玩,沙发上就只剩下了霍音和梁淮则两人。不远处,那一对学生有说有笑地拿着笔记本书书写写,倒是让霍音有所感慨。

  大概是暖媚的日光让霍音一下子忘记了刚才的那些不愉快,她动作轻慢地靠近梁淮则,悠闲地靠着他的肩膀:“梁淮则,你说我们要是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那该多好,就像书里说的那样,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年纪,连时光都是温柔的。”

  梁淮则摸了摸她头顶的碎发,俯身望着她的侧脸,笑容浅浅。

  “不对……”霍音忽然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什么不对?”

  她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撑起下巴看他:“你可是比我大了七岁呢,我读书的时候,你应该都是个老男人了。”她摇头如糠筛,一脸戏谑,“不行不行,看来我们真是没有缘分呢。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她戳了戳他的鼻尖,“我生君已老。”

  他捉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带:“怎么了,又开始嫌我老了?”

  “就有那么一点点。”

  她拿起手比画着,好看的眸子里一汪纯净,笑的时候偶尔露出的小虎牙,让梁淮则有一刹那的心动。她躺在他的怀里,距离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的呼吸吐纳,带着久违的温度,喷吐在他的面颊上。

  他禁不住诱惑,正打算吻上去,霍音却竖了个手掌在他们中间:“公共场合,可不准再做少儿不宜的事了。要不待会儿被舒晴看见了,铁定要把我给酸死。”

  梁淮则只是笑:“那回家再做。”

  霍音顿时无话。

  中途的时候,梁淮则出去接了个电话,空荡荡的沙发上只剩下了霍音一个人,顿时有点冷清。于是乎,霍音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她面前的那一对学生身上。男生握着笔,正一步一步认真地给女生讲解着题目的步骤,女生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旁的男生身上,时不时地偷瞄他两眼。等男生给女生解完题后,女生才一脸迷茫地点了点头说懂了,男生也是单纯,女生说懂了,就以为她真的懂了。只有作为旁观人的霍音知道,那个女生摆明了就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偏偏那个男生还信以为真。

  霍音忽然觉得,两人一脸懵懂的样子,真是可爱。

  过了会儿,男生走了,女生忽然坐在椅子上开始不安了起来。又过了不久,她开始四处张望,像是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在空荡的花店环顾了一圈之后,女生终于把目光聚焦在离她最近的霍音身上。她见霍音也在看她,就害羞地朝她笑了笑,而后拿着课本走了过来。

  “姐姐你好,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可以吗?”女生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课本,脸红扑扑的,显然有些紧张。

  霍音让她坐下:“你说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只要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谢谢姐姐。”

  女生把折页的课本摊在霍音面前:“是这样的,我有一道题不会做,姐姐可以教我一下吗?只要告诉我个答案让我写上去就好了,要不然……”女生的声音小了一个分贝,委屈道,“要不然等他回来,知道他刚刚教我的题目我一道都没有听懂,一定会对我失望的。”

  霍音淡笑:“没有问题。”

  “那太好了。”女生感激地握住了霍音的手,“是一道三角函数题,姐姐你只要告诉我答案,能让我敷衍过去就好了……”

  “嗯,我看看。”霍音二话没说就拿起了课本,认真地开始读题。不过,她对着题目整整看了三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照理说这些知识应当是简单而浅显的,对于考过高考,读过大学的她来说,应该是不足挂齿的。然而,在面对那些奇怪的数学符号时,霍音完全像是个文盲。但是……她明明记得,她的父亲霍诚告诉过她,她在高中的时候,数学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也是因为数学成绩异常优异,才压线考进了市里的重点大学。

  人的记忆遗忘曲线,确实是与记忆时间成反比的。但是,越往后记忆曲线越是平滑,也代表着曾经的记忆越是牢固。可霍音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记忆遗忘的缘故,反倒像是……完全没有上过高中。

  可是,她明明是有明确的记忆的,她高中那年……

  霍音刚准备回忆高中那年的事,脑袋却疼得像是即将要爆炸一般,惊惧的疼痛让霍音无法再继续回忆下去,只得作罢。她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告诉女生她不会做这道题目时,梁淮则突然从花店外走了进来。

  霍音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把梁淮则叫了过来。梁淮则很是轻松地给女生解了题,女生心满意足地走开了。

  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霍音皱着眉抬起头,目光不解地看向梁淮则,问道:“梁淮则,你说……为什么我明明读过高中,但是连最基本的三角函数都完全不会呢?”

  四目相对时,梁淮则不落痕迹地撇开了眼光,佯装轻松道:“你都高中毕业那么多年了,那么久远的知识,哪可能还记得。”

  霍音打断他:“可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因为知识遗忘所导致的。况且,我刚刚翻过她的书,整本书的内容,我完全都看不懂,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我完全都没有读过高中一样。”

  梁淮则淡笑着拉过霍音,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她观察他的表情。因为霍音是心理医生,梁淮则忽然很怕她会从他的表情里读懂些什么。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采取了这样的方法。

  他将语气把握得轻松自如:“大学都读过,怎么可能没读过高中?别乱想了,可能是最近累着了,所以记忆有点模糊。”

  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真实可信些,梁淮则还补了一句:“估计是这几天因为邵迟的那个项目才让你累着的,我帮你跟诊所请一个月的假吧,正好抽出空来陪陪慕尧和我。那样起早贪黑的,总有一天会把身体给熬坏的。”

  “不用了,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起关于高中的事情时,会莫名地头疼。明明我爸告诉过我,我的数学一直是名列前茅的,怎么可能会连一道简单的数学题都解不出呢,真是匪夷所思。”

  “别想了,这样想下去真的脑子都要想坏了。”

  “好吧。”霍音朝他笑笑,没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累了,就开始犯困。偏生梁慕尧就是喜欢黏着霍音,睡觉也不肯安生,一定要霍音抱着才肯睡。

  趁着霍音安抚梁慕尧的间隙,舒晴心事重重地把梁淮则拉到了花店外。外面是一条长廊,隔空而建,连接着两幢建筑物。微凉的风簌簌地灌进来,大概是因为长廊尾端不通风的缘故,狂躁的风声像是震天的海啸。

  舒晴伏在长廊的不锈钢栏杆上,俯瞰四楼以下的风景:“梁淮则,你叫我查的事,已经全都水落石出了。”

  “怎么样?”

  “一切如你所想。”舒晴语气微滞,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是邵迟一手策划的。他当时是想亲手杀了她的,结果也是因为那样,她机缘巧合地没上那架飞机。然后飞机失事,她的名字上了死亡名单。他又利用自己的专业研究,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她。”

  听完舒晴的一席话,梁淮则的指节攥得极紧,像是要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手骨拧碎:“那场空难,邵迟到底是怎么把她的名字弄上死亡名单的?”

  “当年,机场检票的那个人,是邵迟的前女友。他应该是早就做好了让白微娆死的准备,所以才想把失踪的责任推在航空公司身上。没想到……飞机意外失事,反倒是让白微娆死得顺理成章了。也估计是这样,他才编出了一个弥天的谎言,再次折磨你,也折磨她。”说完这些的时候,连舒晴都蓦地松了一口气,“毕竟,邵迟有多恨你,你也是知道的。而他有多恨白微娆,结果可想而知。”

  她以为,听完这些,梁淮则应该是眼光发红,愤怒得像个魔鬼。然而,梁淮则的反应却异常得出乎她的意料,他眉目平静,饶是连平时自认为了解他的舒晴,也觉得惊诧不已。

  很久以后,梁淮则才逐渐浮出一丝笑靥,像是欣慰,又像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他说:“舒晴,我忽然很感谢邵迟。”

  闻言,舒晴也笑了:“虽然在我的认知里,邵迟从来不是个好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对他很是认同。”

  风声呼啸而过,梁淮则低沉的声线也同时支离破碎地传进舒晴的耳朵里。

  “只要她活着,就什么都好。”

  抛下这句话,梁淮则就打算往回走,结果才刚迈出半步,又被舒晴硬生生地叫住了:“梁淮则,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说。”

  舒晴别过身,将后腰抵在栏杆上,犹疑半晌才吐出几个字:“刚刚在哄慕尧睡觉的时候,霍音神色凝重地问了我一个问题。”

  梁淮则蹙眉:“什么问题?”

  “她问我……白微娆是不是没有读过高中。”

  “你怎么回答她的?”

  “如实。”

  梁淮则眼眸微眯,神色危险不明:“以后她再问起关于小娆的事,直接瞒着。”

  “梁淮则,你难道还准备再让她死一次吗?”舒晴的声音大了整整一个分贝,“人后悔过一次就好了,没有必要再重蹈覆辙。”

  梁淮则忽然无妄地笑了起来:“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话一说出口,连舒晴都愣住了。确实,她只想过不再瞒着霍音所有的事,但至于后果,她从未料想过。或许,现在比她更加犹疑不决的那个人,应该是梁淮则。

  “梁淮则,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进来?”霍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舒晴浑身一凛,反观梁淮则,倒是比她从容许多。大概是因为在霍音面前掩藏惯了,所以才得心应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