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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结痂的伤口下,是满目疮痍的伤害(3)


  “对了。”他笑了笑,暗紫色的唇又更深了一些,“我好像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白微娆为什么会去加拿大,为什么会去投奔我和我母亲。那是因为在我父亲白振清自杀之前,就打算把她送往加拿大,但是她偏偏为了她那个贱人母亲,死都不愿意走。后来,那个贱人因为我父亲的死活不下去了,就放了把火把自己和她一起烧了。我以为她们一了百了,死了倒也干净,没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至于那个贱人许亦珍,就正好死在了那场火里。”

  不止连唇,邵迟的脖子都开始发紫,有一种垂死挣扎的即视感。

  “之后,她辗转到了加拿大,投奔我们。你觉得,我会让一个同父异母的所谓的妹妹,进我跟我母亲的家吗?在我眼里,她的血都是脏的。而我的父亲也是厚颜无耻,竟然会安排那个贱人的女儿来投奔我们。大概是因为他早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吧,他自己的死,许亦珍的死,以及白微娆的去处。不过他怎么算也不可能算到,他的宝贝小娆,居然爱上了杀父仇人的儿子。”

  话音甫落,邵迟的手就蓦地收紧了。原本霍音还尚有呼吸的余地,现下,她即使大口喘气也根本无法吸纳任何的空气。她伸出手,用残余的力气拍打邵迟的手,声音断断续续:“邵迟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我不是白微娆,我是霍音!”

  邵迟大笑,霍音能看到他脖子里的那根青筋几乎就要爆裂:“无论是霍音还是白微娆,都活该去死。你该死的,白微娆。”

  这一刻,霍音看得出来,邵迟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霍音拼命挣扎,不经意间,身体碰倒了玄关处的观赏花瓶,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足够让办公室外的人引起注意。

  掐住她的那双手依旧没有松开,快要窒息的那一刻,霍音的眼前都是猩红的。

  然而,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邵迟猝然倒地的声音。

  砰——

  他闷声倒地的声响,重重地敲击在霍音的心上。

  刚才邵迟掐住她的时候,她就分明看到了他的不自然,脸色发青,唇瓣发紫,每一样都透露着他身体的不适。霍音是想问的,但是刚才却因为被他压制着而无法说话,现在她想问他,他却已经陷入了昏迷。

  邵迟忽然松开的手臂,让霍音陡然倒退了好几步。她大喘了几口气,根本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立马跑到了邵迟的身旁,去触摸他的呼吸。

  幸好,仍是温热的。

  对于这种与生俱来的关切感,霍音难以理解。这种感情就像是早已深入骨髓,只要她还有意识,她就无法不关心他。即使他想杀她,但在临死的那一刻,她竟然还傻傻地关切着他的身体。

  陈子瑜推门而入的那一秒,霍音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就瞬间响起,夹杂着惊惧与焦迫。

  “快叫救护车!”

  邵迟被推上救护车的那一刻,霍音望着他惨白的脸,竟莫名蹦出了一个极尽怪异的称呼。

  “小迟哥哥。”

  医院里人来人往,拥挤得像是川流不息的河水。

  梁淮则在人群中找到霍音的时候,她还蹲在急救室的门口,双手捂住脑袋,看不见任何表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梁淮则那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接到助理的电话时,他正在开会,动辄上亿的项目由不得任何人有丝毫的松懈,但当助理告诉他霍音进了医院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分秒间就撂下了全公司的人,立刻奔向医院。梁淮则是个天生的商人,唯利是图,但听到霍音进医院的消息时,即便是有一桩无须成本就能轻松获利的项目摆在他面前,他都无暇顾及。

  因为霍音这个名字,他赌不起万一。

  他半蹲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地握住她的手臂,低沉的嗓音极尽温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梁淮则独有的声线时,霍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看他:“你怎么来了?”

  “秘书打电话通知我说你进医院了,我心里着急就赶来了。”

  梁淮则的语气稀松平常,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温暖。换作平日里,霍音对于他对自己的关心应该是视若珍宝的,然而这一刻,她莫名地想要躲闪。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抵触情绪,抗拒而压抑。

  她仰头的那一瞬间,梁淮则无意间看见了她脖子里的红痕,拇指的轮廓极为明显,梁淮则几乎能想象出一双手按在霍音脖颈里的那种感觉,只要稍稍收紧,他的霍音,就会在一瞬间毙命。

  “是谁弄的?”

  霍音丝毫不怀疑梁淮则的专业素养,她知道,只消一眼梁淮则就能辨别出她脖子里勒痕的由来,所以她也不故意遮挡。

  “是邵迟掐的,是不是?”声线夹带着薄怒。

  说罢,梁淮则就立刻站了起来,像是要找到邵迟算一笔狠账:“他现在人在哪里?”梁淮则的手指一根根收紧,霍音很难想象要是这个拳头抡在邵迟的脸上,是不是会令他再一次的昏迷不醒。

  “他刚刚晕倒在诊所了,是我送他来医院的。现在,他刚刚醒,医生说目前还不能探视。他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医生说还要进行进一步的观察。”

  “他会晕倒?”梁淮则反问,他蓦地攥住霍音的手,语气恳挚,“霍音,千万别相信他的苦肉计,邵迟不是好人。”

  梁淮则说邵迟不是好人的时候,霍音的心里有莫名的不爽快,她当即就不耐烦道:“梁淮则,为什么每次提及邵迟,你对他永远都是否定的。你难道从没有想过,邵迟也是个好人吗?”

  “如果邵迟真的是个好人,那现在所有人的结局都会不一样。”梁淮则冷笑。

  霍音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梁淮则故意转移话题,伸手触上她脖间青紫的痕迹,问道,“怎么样了,现在还疼吗?”

  梁淮则温热的手指碰上霍音颈间的皮肤时,霍音就像瞬间受到了二百二十伏的高压,条件反射似的倒退了半步。

  “别碰我。”

  对梁淮则的触碰莫名地反感,霍音连声音都是冷的。

  梁淮则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迅速的反应能力,还是让他在一秒内恢复了冷静。他淡笑开口:“怎么了,是今天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还是……邵迟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梁淮则的重点在后一句,前一句只是惯作的伪装而已。

  换作平日,霍音绝对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梁淮则所有的事。但偶尔一想到白振清的死,再看到梁淮则与梁成涛有几分相像的样貌,她几乎恨不得立刻逃离。

  她辩解:“没遇到不开心的,只是伤口比较疼,所以……不想被碰到。”

  听到霍音说伤口疼,梁淮则的心又立马软了下来:“我早就说过不要让你接近邵迟的,他是个疯子,为了恨我报复我,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霍音打断他:“梁淮则,邵迟到底是为什么会恨你?”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某天她问他这个相同的问题时,他故意绕开了,甚至还绕到了白微娆和邵迟的恩怨上。而至于邵迟恨他的理由,他从未给出过答案。

  梁淮则牵住她的手:“别想了,那些都是上了年纪的恩怨了,不值一提。”

  “是吗?”霍音笑着看他,“我想,邵迟和白微娆是亲兄妹,邵迟那样恨你,那白微娆是不是也会跟邵迟一样,对你抱有同样的仇恨呢?”

  “是邵迟跟你说了什么吗?”梁淮则脸色微白。

  霍音从容地笑了笑:“他只是跟我说,无论是霍音和白微娆……都该死。”

  霍音能够感受到,梁淮则握住她的那只手有轻微的颤抖。然后,在医院拥挤的人潮里,他旁若无人地抱住了她:“霍音,别再提起小娆了好吗?我们都忘了她,永永远远地忘记白微娆这个名字好吗?”

  梁淮则声音恳切,换作平日,霍音一定会连连点头,无论他说什么都听之信之。但此刻,她却突然质问道:“梁淮则,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会记得白微娆一辈子,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但是……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你拼了命地要我与你都一起忘了她呢?梁淮则,你难道不爱白微娆了吗?”她的语气,难得的嘲讽。

  对于霍音的质问,梁淮则很是意外,在愣怔片刻后,他立刻反应道:“霍音……”

  他刚准备编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借口,然而,在出声的那一刻,霍音却又再一次打断了他,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嘲讽,变为温和:“梁淮则,你别误会。你能忘记白微娆,我很开心。”

  一句话,瞬间将梁淮则所有的精心准备,堵回了口中。

  回到家后,霍音给脖子上的伤口擦了点药就睡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在燃烧,像是有一场燎原的大火,在她身上蔓延。而后,在漫天的火光里,她看见有一个中年女人,抱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振清,等我,我和女儿一起来陪你。”

  霍音想伸出手去把那对母女从大火里拉出来,然而不论她怎么使力,两人也毫不动弹。

  后来,画面陡转。

  高档实木的楼梯拐角,乳白色的油漆将整个欧式的建筑描摹得淋漓尽致。这个场景霍音尤为熟悉,好像……是在梁家见过,又好像……是梁成涛的书房。

  她看见有一个身着粉色格子大衣的女孩站在书房门口,隔着一扇红木房门,窃听书房内的一切。几乎是下意识地,霍音见到这一幕场景就开始害怕,她发了疯地朝她喊:“别听!别听!”后来,霍音喊得喉咙都哑了,那个女孩却仍旧像是恍若未觉一样伫立在门外。

  透过门缝,她随着她的目光一起往里面看,结果……看见的竟然是梁成涛和梁淮则。

  惊讶,满心满腹的惊讶。

  霍音这才想起,此时此刻的场景,与那天她抱着梁慕尧站在书房门口时的如出一辙。

  梁淮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过身来。霍音以为他是看见了她,迫不及待地绽放了一个笑容。然而,梁淮则却像完全没有看见她一样,径直走向了她身后那个身着粉色大衣的女孩。

  他笑容僵硬:“你怎么来了……”

  “梁淮则,你为什么要骗我?”身着粉色大衣的女孩用力揪住他的衣领,用霍音从不敢使用的质问口气,再次重复,“梁淮则,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对不起……”梁淮则任凭她捶打着,却只是垂着脸无动于衷。

  “梁淮则,我恨你。”

  干净简洁的咬字,充斥着她最为痛苦的恨意。

  她疯狂地跑下楼梯,无视梁淮则的追赶。霍音也拼命地跟着她,不为任何,她只是想看清她的脸,是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不是……她想象的那个人。

  下楼的时候,霍音不小心被绊倒,她吓得“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

  之后,一跤摔回了现实。

  “霍音,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梁淮则捋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梁淮则还是梦境里的模样,眼窝深邃,轮廓分明。霍音忽然伸手抱住了他,在他怀里贪婪地吮吸着他独有的气息。

  “梁淮则,你一定不要骗我,一定不要骗我好吗?”

  梁淮则脸色有一瞬间的迟疑:“傻瓜,我怎么会骗你呢?你这么傻,骗了也卖不了钱,你说是不是?”

  霍音嗓音氤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梁淮则,我突然好害怕未来。”

  “为什么?”

  “好怕有一天,突然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他揉了揉她细碎的额发:“只是做个噩梦而已,哪来那么多的害怕呢?你只要记得,万事有我就好了,无论是以前还是将来。”

  梁淮则抬头看了看卧室里的吊钟,将霍音重新安置在被窝里,而后吻了吻她的眉心:“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公司了。”

  “嗯,好。”

  临走时,霍音还能回忆起梁淮则覆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带着点回忆的味道,又带着点故意回避的克制,像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梁淮则走后,霍音又眯了一会儿,等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左右了。霍音一看来不及上班了,就索性等到下午再去。

  此时,卧室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霍音披了件外套就去开门了,她还以为是管家让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结果一打开门,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男人。说陌生其实也并不陌生,霍音还有些细碎的记忆,她记得……这个人好像是梁淮则的秘书。

  见到霍音,秘书显然也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说:“太太早上好,先生说他落了一份合同书在家里,让我来拿。”

  因为刚睡醒,卧室里还乱糟糟的,霍音也不好意思让秘书进去,于是说:“我帮你去拿吧,他有说放在哪里了吗?”

  “先生说,他把合同书放在了左侧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绿色封皮的那份。”

  “嗯,那好,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去把合同书找出来给你。”

  秘书很识相地在外面等着,而霍音则去翻箱倒柜地找合同书。床头柜一左一右,梁淮则经常睡左边,所以他也习惯了把左侧的床头柜当成他的文件柜。

  霍音按照秘书说的,打开左侧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些杂乱,霍音找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份绿色封皮的合同书。

  她从成堆的文件里抽出那一份,而后合上抽屉,当她刚准备转身出去将合同书交给秘书,却蓦地发现,那份合同书里竟然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俯拍的,类似于从监控探头摄录下的画面。

  画面的场景是在机场,记录的时间是在五年前,像素模糊的照片里,隐约能辨别出两个人的轮廓,一男一女。男人正对着摄像头,只消一眼,霍音就能察觉出这个站在摄像头下的男人,正是邵迟。而那个女人则是背对着镜头,霍音看不清她的脸,只是觉得她的背影莫名地熟悉,熟悉到……像是从自己身上分割下来的一部分。

  霍音愣愣地往回走,重新打开抽屉。结果,如她预想的一样,那本合同书下面,不仅仅只是那一张照片,还有成沓成沓的文件。

  她蹲下身,难以置信地一张张翻开,是一份类似于研究报告又或是学术论文的东西,而上面所刊登的信息,全部都是邵迟的科研成果。其中所含比重最大的,则是邵迟最引以为傲的——催眠植入记忆法。

  回音在脑子里轰隆隆作响,类似于天崩地裂的震荡,像是要把霍音的脑袋生生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