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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魇之劫·幽灵


暮光渐浓,天边红霞散如纨绮,幽灵山庄几十顷红花为夕阳雕染,却依旧绽放得浓烈无比,宛如地狱莲华,烈烈灼烧。

除却那片开得妖异的红花,四周紫陌垂薰,瑶台寂静,放眼望去,只觉水烟淡袅,一天绮丽。

不想传闻中的武林凶地幽灵山庄,竟是一片如此湛然明扬的光景。

叶枫踏过庭前落花,对面前的黑衣执事抱拳见礼。

黑衣男子身形颀长,面容俊美无俦,然眉宇间似有邪魅之气萦绕,额前垂下的一缕发丝遮住深不见底的黑眸。

“叶公子少年英雄,身居六扇门总捕要职,多年来除恶务尽,深得坊间百姓敬重,又贵为丞相之子,本当意气风发,何以拜寻本庄?”

男子淡淡扫了一眼拜帖,语气淡漠。

叶枫仰头,瞥一眼天边归鸿,声音也染了几分夕阳的落寞。

“闻听贵庄幽灵公主萧韶九成,天音妙韵,一曲洞箫可解人心魔,亦可渡化凡心苦厄,助人堪破障魇。叶某不才,多年来为心魔所惑,心陷魔障,无以自拔,唯愿倾听公主妙音,方可忘却心头烦忧。”

黑衣执事看他一眼,这位少年捕头面容硬朗,眉间隐现峥嵘之色,一身正气凛然,这样的人,也有心魔吗?

“叶捕头可知我们幽灵山庄的规矩?”

“叶某自然知道,想要闻听公主仙乐,代价便是由公主取走一身的武学修为。”

黑衣执事注目着面前的少年,淡淡说道:“习武之人一身功力来之不易,听闻叶捕头出身净尘剑宗,修习本宗八脉剑气已有大成,只为听我家公主吹奏一曲,便轻易放弃多年修为,难道不觉可惜吗?”

叶枫摇头叹息:“相较心魔的纠缠,舍弃一身武功修为反倒轻松自在。”

“如此,叶捕头请罢。”执事躬身一礼,动作中带有浑然天成的优雅。

叶枫点点头,向花径深处走去,忽而身形一顿,回首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巫夜辰。”男子清冷的声音在暮风中盈散,凛冽低沉如一尾断弦残音。

三十六层的石阶,叶枫双手捧着拜帖,轻轻踏上最后一级。

眼前的楼宇恢弘如祭祀的神殿,古意盎然之中透出些许肃穆庄严之态。

推开门,是一间宏阔轩敞的花阁,一室繁花如海,夕照明灭,自窗棂间隙洒下点点疏影。

光影之中,一少女席地而坐,神色专注地修剪着花枝。

那便是传说中的幽灵公主,却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听到脚步声,幽灵公主放下剪刀,漠漠然抬起头。

如画一般的眉眼,却仿佛笼了一层烟雾,叫人看不真切。一溜压眉的齐留海,黑丝缎般乌黑的长发,轻轻裹住小巧精致的脸庞。

一袭宽大的曳地黑色长裙在腰身处紧束,裙上百花缤纷,绮丽绽放。少女一举一动间光影流转,那些鲜花也仿佛活了一般,在她的衣裙之上翩然旋舞。

眼前的少女有着人偶般的精巧与默然,叶枫不由得微微一窒。

“看叶公子满身风尘,忧色萦眉,只怕心魔缠身已久。”樱桃般的红唇轻轻开合,声音却如冰雪般清冷。

“公主好眼力,叶某此番前来,但请公主为我吹奏一曲洞箫,解我心忧。”

“不知叶公子一直以来为何事挂怀?”

“这……”叶枫皱皱眉,似是羞于启齿。

“除却心魔与看病无异,再好的大夫若不知病因,也难以对症下药。我并非喜爱窥探他人隐私,只是你的过往或许是心病的症结所在。”

“让公主见笑了。”叶枫端坐席上,静默半晌,只是望着眼前轻轻摇曳的繁花,幽幽说开。

我身为当朝丞相之子,身份本属显贵,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捕头。时至今日,这一切也只为赎当年的罪过。

自我记事起,便置身于金玉之堂、富贵之乡,父亲为当朝宰相,在朝堂之上是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幼时平日里已见惯阿谀奉承之态,加之我乃家中独子,父母未免矫纵疼爱,总是褒赞时多,严苛时少,久而久之,我不免变得骄纵任性,狂妄自大。

我十三岁时入国子监读书,天资尚算聪颖,对于夫子所教也常有见地,在当时的同窗之中尚算佼佼,又仗着宰相独子这重金贵身份,周围的人总是对我多加逢迎,而我自己也认为这一切似是理所应当,受之无愧,行事愈发张狂,凡事务必以我为尊。

当时同窗之中有一名唤卫衿的少年子弟,论才学堪称我辈翘楚,只是性格孤僻,不喜交往,总是形单影只,我行我素。

在我眼中,卫衿可算一个异类,他不光在才学之上压我一头,更不像其他人对我百般奉承,那时的我怎能容忍一介平民子弟对我如此不敬,越看此人越不顺眼,私心将他当做敌人。现在想来,当时的孩童心性也着实可笑。

若我不曾那般乖戾善妒,日后的悲剧怕也不会发生了。

一日夫子考较我们文章,卫衿拔得头筹,得夫子赞赏,夫子甚至将他的文章与我的文章做比较,此举于我而言无异于掴面之辱,我心有不甘,暗中怀恨。

放课后,我领了两名平日里的心腹,堵住卫衿去路,对他出言讥讽,谁知他夷然不惧,反斥责我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当时年少气盛,怎听得这般言语,只觉心中似有一头猛兽挣脱牢笼,一气之下热血上涌,竟从怀中掏出匕首,佯作威吓。

时至今日,当时的情形我依然记得很清楚,挥之不去,如同印刻般存于脑海。我当时反握匕首,只用拳头朝他腹部击去,于他而言毫无伤害。然而那日下过雨,地面湿滑,我用力过猛,拖着他双双跌倒在路面,他倒在地上,我压在他身上,当我狼狈起身时,才猛然发现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身体。

我看到他白衣之上晕染开一团血红,扎眼刺目,已吓得魂不附体,狼狈退开一步坐在地上,一低头又见卫衿毫无血色的脸颊越来越苍白,他大口喘息着,已如受伤的昆虫奄奄一息,唯独一双黑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越来越空洞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那样的眼神,如最纯粹的夜,铺天盖地向我灭顶压来,直欲将我碾至粉身碎骨,拖进地狱。

卫衿死了,死在我手里。纵然我并非出于本意,却仍有不可推诿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