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着嘴把碗中最后一口腥苦的药汁给昏睡之人灌下后,深睨着他虽还苍白但已不再潮红的面色,眉梢舒展间不由得长出口气。迟缓的起身把手中的空碗放到桌上,挪步来到紧闭的窗前轻缓推开,静立于前,任由倏然灌进的幽凉夜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挡住那仰面望向窗外苍穹夜空中稀疏繁星的暗郁眸光。r
可是,纵使这夜风能遮住眼中的哀痛,却无法吹散心中这满满悲哀的忧伤!r
“实在是今个儿太忙了,这般时辰才把药给您端来。您是不知道现下的客官们有多么难伺候,不说别的,就今个儿一早一伙凶悍的野蛮人冲入店中,非但不是住店反而是打听有没有受伤的单身男子在此住下,我好不容易好话说尽才把他们送走,您猜怎么着,就在刚刚又来了一拨庄户家的壮丁竟又是来打听有没有独身的女子在此住下,更奇怪的是还不论年纪,只要是知道此类女子的下落,就必有重谢!”r
为何你终是放不下呢,南宫飞羽!?r
风继续吹着,而店小二所说的这段总是萦绕在耳旁的话却让自己本就犹如在火上反复烘烤的心,此刻竟如燎原的熊熊烈火袭来般窒息的闷痛。r
是啊,你是放不下,可我又何尝能真的放下呢!r
眸光氤氲的凝视着空中那轮孤孤单单的残月,摇头涩笑不已:南宫飞羽,你的放不下定与我的不同吧!只因你的放不下是恨,怒、恼!r
恨,我这艾卓之女竟不择手段的欺骗你、愚弄你!怒,我这艾卓之女竟在成亲的前一夜逃离,让你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恼,我这艾卓之女竟然能让你与最在意的费家兄妹心生芥蒂!r
而我的放不下……是那属于你我短暂的美好吧!?r
“咳……咳……”慌乱的捂着嘴,跌跌撞撞的来至桌前,捧起茶壶顾不上倒入杯中就直接嘴对嘴的灌下……迟缓的把手中已然空了的茶壶放在桌上,虚脱的身体颓然地坐在身侧凳子上间蕴着暗幽的眼眸望着面前这双粗糙不堪的手,清然的冷笑不止。r
沈言啊,沈言,不管他是释然的放下心中的嗔恨或天涯海角不懈余力的捉拿你,不管你嗔痴不殇的心再迷茫、傍徨甚至动摇,你与他之间,在你从狗洞中逃离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今生的不复相见,是最好!r
……若不然,你为此所牺牲的一切又算作甚么呢!?r
右手迟缓的覆上依然涩痒嘶痛的嗓间,左手则紧紧地捏住散落在胸前的这缕枯燥的鹤发时,望向窗外浓墨夜空的眼眸中已是清绝的淡漠。r
“一切都按照主子的吩咐交代下去了!”r
“退下!”r
淡漠却无比威严的声音从即使站在门外也能感觉压抑到窒息的书房中传出,让俯首立在门外的忠祥只能默然的望了眼就这般一动不动的负手立在那已好几个时辰的主子,无奈的摇头离去。r
“这个仇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还!”伴随着阴戾的话语从站在逆光处紧抿寒唇的男子口中溢出,面容上已渗出嗜血的狠决。随着背在身后的那双手紧握成拳,一声闷响间青筋暴现的硕手已深陷入紫檀木的书案之中。震得案上的账薄散乱满案的同时一张褶皱不堪的信笺也从衣袖中不慎滑落,而那青涩、丑拙的字迹更犹如一把把利刀刺得这双蕴着戾气的凤眸涩痛不已。r
我死也不会嫁给你!r
我的目的就是和你解除婚约!r
我要逃,逃离你!r
我不会和你成亲,死也不会!r
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也不是你们这个时空的人,我是沈言,所以我不会更不能和你成亲!r
艾惜君!沈言!你是不是从未真的想过要和我成亲!?r
艾惜君!沈言!你是不是再把象征着艾家权利的这枚玉佩交给我之时就已经筹划着逃离我了!?……或是更早!?r
隐隐幽香随着清寒的夜风肆意的飘进闷凝窒息的书房之中,鼻间凝绕的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清香,让凝立窗前的他下意识的捏紧手中那人仅留下可以证明她是真实存在过自己生命之中,但更是无声宣示着她是怀着多么决然、嗔殇的心离开自己最佳证明的,玉佩、绝笺!r
清冷夜风吹的烛火摇曳晕暗不明的这一刻,强悍的南宫飞羽不免自问:自己是不是终于可以卸下强装坚强的淡漠了!?r
轻扯唇角间深锁起浓墨、不屈的剑眉,而深邃暗幽的凤眸中已然蕴着浅浅忧伤的漪涟望向窗外暗墨夜色中曾经拥有过她美好的,更让自己最初臆想的那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