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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记


  自神话时代以来,人类所聚集栖居的这片大地便被称作“中土神州”,中土神州又分五州十三府,各有势力盘踞其间,独霸一方,兴衰往复,纷乱不休。

  不过随着神话时代的终结,天地发生了数次巨变,灵气流失,诸如蜀山,昆仑等上古修仙之流,皆成传说慢慢消散于岁月长河,伴随着沧海桑田,再也无人提及,唯武道长盛,未有断绝。

  千年之前,中土西北方外之地,有魔门横行于此,后在魔主带领之下,诸魔席卷中土,残杀神州。

  在此覆亡之际,中土之士最终抛弃前嫌,团结一致,于魔门在漠北邙山展开决战,此一战,魔门与中土皆是元气大伤,魔门之主更是为道宗道首一剑钉死在邙山之巅。

  此战被称作“千秋大劫”,千秋大劫之后,为防止方外魔宗卷土重来,幸存下来的各势力领袖决议联盟,并于邙山之上修建宫楼殿宇并将之改名为“正义崖”。正义崖统领天下正道,维护中土秩序,屡败魔门卷土之气焰,开创了中土的千年盛世。

  然而随着中土六大世家的崛起,正义崖逐渐势微,不复当年。与此同时方外魔门再度雄起,屡犯中土,天下大势,一触即发,天下即将进入另一个乱世。

  然天下再乱,也终有安然之地,墨竹镇就是这样的一处存在。“墨竹镇”地处剑南蜀地,因此地盛产黑色墨竹而得名,时值三月,正是墨竹镇所产墨竹成熟之际,由于墨竹质地极其坚韧,又黑润如墨,是制作伞骨,扇骨以及墨笔的上乘材料。所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墨竹镇上就会出现许多商客行旅来此进货,使得这个原本安宁的小镇变得热闹了起来。

  “四方酒家”是墨竹镇上最大的酒楼,此时也是镇上最为喧嚣之所,酒楼前,有着一个摆卖墨竹纸扇的小摊子,摊子的主人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清瘦少年,少年一脸疲惫,脸色苍凉,不时间还有几滴汗珠从他的额前落下。若是墨竹镇的人都知晓这少年,这名少年名叫沈溪云,乃是名闻此地的才子书生,可惜的是,这沈溪云天生怪疾,身子骨极为虚弱,看过了许多名医圣手,也是没有办法,只是说,心脉断续,血力不行,很难活过十六岁,对此镇上的乡亲也只能哀叹一声,天妒其才。

  正在此时一名华衣打扮的青年公子走到了沈溪云的摊前,拿起一把墨竹纸扇打开一看,“咦,你这卖的纸扇怎么两面都是白纸,没有一字一花?”

  沈溪云略显吃力的抬起头对着青年公子道:“这个客人,我卖的纸扇都是现卖现画的,你想要什么,我就在这纸面上书画出来。”

  “哦?有意思。”青年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扔在沈溪云摊上道,“当真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画?”

  沈溪云点点头,“不辱斯文皆可。”

  “好,那你就画一条龙出来,让我看看画的可好!”

  沈溪云瞧了一眼银元宝道:“这位客人,我的扇子这一锭银元宝,买不到。”

  青年公子眉头一皱,“哦?那你这扇子什么价钱?说来听听。”

  “十锭。”

  “十锭银?”

  “不是,是十锭金!”

  “什么?!”青年公子闻言惊怒道:“十锭金,看你小子有气无力,病怏怏的,你是想钱想疯了吧,本公子在玉都弄月斋买的白玉扇也不过才五锭黄金而已,你这穷乡僻壤的破纸扇,你居然要十锭金!来人,给我砸了他这个破摊子!”

  然而那少年沈溪云却是没有显露一丝慌乱,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个情形,就在那青年公子的随从即将掀翻沈溪云的摊子的时候,一道劲气从四方酒家之中飞射而出,只听两声惨叫,那青年公子的两个随从就已经倒在地上,痛苦哀嚎了起来。

  “谁!”青年公子怒喝一声,居然拔出了随身的长剑,长剑之上泛起淡淡玄光,没想到这个看似纨绔的青年公子也是个武道中人。

  “来到我们墨竹镇也不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溪云哥哥的字画,千金难求,你倒好,卖你十锭金,不仅不识抬举,还想砸摊伤人,今天我要是让你立着走出墨竹镇,我就不叫夏小霜!”

  随着一声怒斥,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四海酒家之中走了出来,却是一个身着翠绿裙衫的可爱少女,只见少女手中怀抱着一对短刀,眉宇之间,灵气逼人,正是夏小霜。

  “长的真是可人啊。”那青年公子见到夏小霜出现,顿时便被夏小霜独特的灵气可爱所吸引,不由道:“没想到这屁大点的墨竹镇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女子,真是让人意外啊。”

  夏小霜却是不理青年公子的赞叹,直接走到沈溪云摊子前,略带娇羞道:“溪云哥哥,你没事吧。”

  沈溪云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事,不过你下手轻点,现在正是镇子出售墨竹的时候,可别闹得以后没有商人来就不好了。”

  夏小霜可爱一笑,“不会的,放心吧,溪云哥哥。”

  那青年公子见到两人的亲昵表现,脸色一暗,随即一脸猥琐道:“没想到这个夏小姐居然喜欢这种病怏怏的穷书生,真是意外。本公子有个建议,不如夏小姐甩了这死人样的病书生,跟着本公子好了,我保证夏小姐一定会快乐无比的。”

  该死!

  青年公子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已经划下了两道寒光,在这一瞬之间,夏小霜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青年公子心下大惊,手中长剑刚要提起,就听闻一声金石破碎之声,他的长剑就已经被夏小霜手中的双刀斩成了两段。

  怎么可能!

  青年公子心下大乱,身怀的武功此刻全然没了作用,就在他还在想要逃跑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上传来了丝丝的凉意。伴随着深入骨髓的恐惧,青年公子惊怕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上,不断流下的鲜血,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的自知,他已经知道,就在刚刚的一瞬,他两条手臂上的主经脉已经被切断了,他的武道被废了!

  不管是大街之上的路人,还是四海酒家之中的食客,没有一个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连青年公子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看到了两道光,光芒过后,他的两条手臂便已经废了。

  “啊!!!你居然,你居然砍断了我的手筋!!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谁!!”青年公子仰天咆哮了起来,那份不敢相信的疯狂,落在一旁的沈溪云眼里却是眉头一皱。

  夏小霜冷然道:“我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出言侮辱了我,更是在我面前说我了溪云哥哥的坏话,废你手筋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啊!!!好,好,好!我南宫凌一定要让你知道,天阳府南宫一族的愤怒,我南宫凌发誓,我一定要踏平你们墨竹镇!”

  南宫世家,南宫凌的咆哮将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四海酒家之内,众人探出头来围观,一下子纷纷议论传入耳中。

  “天阳府的南宫世家,那可是当今天下六大世家之一啊,听闻那南宫世家的家主南宫净羽前些日子已入天人之境,已为当世至强之一啊。”

  “南宫世家远在天阳,家大业大,怎会有家族弟子来此,这南宫世家可瞧不上这区区墨竹吧。”

  “谁知道呢,倘若真是南宫家族,这姑娘可是惹上大麻烦了。”

  。。。。。。

  沈溪云虽然体弱,但是还算耳聪目明,酒家之中议论他听在耳中,南宫世家他也有所耳闻,但是他还真没想到这剑南偏安之地,居然会有此等世家子弟。

  夏小霜却是没有理会这些嘈杂议论,只是向沈溪云问道:“溪云哥哥,接下来如何处理?”

  沈溪云眉头一皱,看着南宫凌眼中歇斯底里的怒火,眉峰一挑冷然道:“要不,杀了吧。”

  “啊?!”

  “你敢!”

  沈溪云此言一出,夏小霜与那南宫凌皆是睁大双目,不敢相信,夏小霜虽然天不怕地不怕,手底下也伤过不少人,但是真正要说取人性命,她可是从没做过,夏小霜可不相信沈溪云是真的要她杀了这南宫凌。

  但是沈溪云那冷然的表情落在南宫凌眼里却是变得分外恐怖了起来,“你敢!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书生,你可知南宫世家,你可知我是谁?”

  然而,南宫凌叫唤的凶狠,但是对上沈溪云冷漠如冰,完全不似少年的眼神时,南宫凌心底一寒,难道他真的敢杀我?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病书生,哪里敢杀我,不可能的。

  就在南宫凌心底打鼓的时候,沈溪云对着夏小霜道:“小霜,你可是青城山的弟子,杀一个区区南宫家一个不入流的子弟有何不可。”

  说话间,沈溪云转头对着南宫凌道:“天阳府的南宫世家就算再孤陋寡闻那也是听说过的,但是你想必也听过蜀中的青城山吧,蜀中虽为偏安之地,但是青城山亦为天下的一流宗门,而且不怕跟你说,小霜天赋异禀,已是青城山的内门子弟,一身武艺不要我说,你自己也感受过了,以她的身份杀你,我想南宫世家还不至于为了你得罪青城山吧!”

  沈溪云说的越是轻松,南宫凌听得越是害怕,青城山,这个看似可爱迷人的女子居然是青城山的内门子弟,想起自己不过南宫世家一个区区分宗的支系子孙,又如何能与夏小霜相提并论,他之所以来到这里,那是因为唯有偏安,深远的地方,他才可以打着天阳府南宫世家的名号作威作福,但是今日他却是撞到了硬石头了。

  “溪云哥哥。。。那我现在就杀了他?”

  夏小霜似乎考虑了许久,突然怯怯的问出声来,夏小霜这一开口,只见南宫凌“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也不顾已经被夏小霜砍断的经脉流血,用尽力气的把脑袋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这位沈公子,夏师姐,别杀我,求你们了,我知道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两位,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啊。”

  不过片刻之间,南宫凌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超级大转变,沈溪云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南宫凌,心底一轻,知道眼下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这南宫凌果然如其所想,不过是一个仗着世家之名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以南宫世家的地位,这类子弟定然数不胜数,全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子弟追究夏小霜的责任的,况且,他敢不敢回去禀告这件事,还不好说呢。

  一念至此,沈溪云胜券在握,不由的嘴角微微一笑,察觉到沈溪云的微笑,一旁的夏小霜,聪明伶俐也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不由的用手之中沈溪云道:“哦~~~~~溪云哥哥,你。。。。。。”

  不过夏小霜还没说完就被沈溪云一把握住了手,收起神色,对着南宫凌冷然道:“不杀你,小霜废你手经,等同毁你武道,你恨不得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你说我不杀你,岂不是纵虎归山!”

  经沈溪云再一恫吓,南宫凌哭着脸求道:“我错了,沈公子,其实我就是南宫市一个分宗的支系子弟,就算我回去求长辈们为了出头,他们也不可能为了我得罪青城山啊,我其实在南宫世家里活的跟一条狗没啥分别,我武功又低,又没关系,我怎么敢找你们报仇呢,况且我现在手都废了,你又何必要我这条狗命呢?”

  此刻的南宫凌面色一半哭,一半媚笑讨好,怎一个丰富形容。

  沈溪云心底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依旧冷酷,对着夏小霜道:“小霜,你来决定吧,你想杀就杀。”

  南宫凌闻言连忙对着夏小霜磕起头来,“夏师姐,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夏小霜看着南宫凌的样子,嫌弃道:“停,别磕了,再磕下去你脸都血肉模糊了,真的恶心死了,不想死,你就赶紧滚出墨竹镇,要是再让我见到你,我就杀了你!”

  南宫凌闻言,如蒙大赦,立马站起身子,也不管先前两个还躺在地上哀嚎的随从,一溜烟的就向着镇子外的方向跑了出去。

  尘埃落定,沈溪云原本苍白的脸色经过刚才一番事故之后似乎又显得白了几分,不禁的咳了几声。

  夏小霜见状,连忙道:“溪云哥哥,你没事吧。”

  沈溪云摇摇头,“没事,老毛病了。”

  “没事就好,”夏小霜舒了一口气,对着沈溪云笑道:“溪云哥哥,你刚才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你要我杀了那个混蛋呢。”

  沈溪云看着夏小霜叹息一声道:“其实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希望你杀了他,你今天不杀他,总有一天要杀别人的,杀人只是迟早的事,早点适应对你更好一点。”

  夏小霜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当今天下,邪魔横行,门阀割据,我虽为一介书生,但也听闻过方外魔门不时入侵中土,屠杀平民之事。你身为正道之一青城山的弟子又怎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你一个女孩子更应该早一些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在这纷乱的世道求得生存。”

  夏小霜噘嘴道:“可是我去青城山学武可不是为了杀那些师兄师姐口中的方外魔宗。”

  “那你学武艺,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想学了好武功可以保护镇子,保护你啊。”

  沈溪云闻言不由得心底黯然,自己身为男子,居然需要一个女孩子家来保护自己,真是可笑啊。

  沈溪云不禁感叹道:“如今天下,武道为尊,可惜我天生怪疾,药石无医,连重物都不能提,就更别说习武了。大夫们都说我只有十六年的命,想想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活过这个岁数啦。若是我能习武,那便可以仗剑天下,纵横天涯,与你一起遍识天下名士,览尽山川河岳,去看看书中所描绘的那些壮阔景象。说不准亦能如传说一般,踏入天人之境,追风逐日,揽月摘星。人生如此,才算不负年华啊。”

  沈溪云不知觉间便将内心的渴望说了出来,苍白的脸色也霎时间有了些许红润,只不过片刻之间,一切又变得索然了起来,沈溪云看了眼夏小霜,内心凄然,因为他已知,自己时日无多。

  正当此刻,一声爽朗笑声传来,“没想到小兄弟不仅有勇有谋,心中竟然还藏有这等抱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