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居前规则
大多数情侣在确定了关系之后,常常会互送一些手链、吊坠、车子、房子什么的作为定情信物。林光鲜与李小赞不打算免俗,只是他们互赠的,是一次价值500元的全面体检,并且把性病列为首要的检测项目。李小赞作为检验性病的提议者,主要有两点考虑:一,既然恋爱双方郑重其事地决定在一起,就应该抱着一份可以共同建筑美好未来的决心与愿景,而为这份愿景建立一个健康稳固的基础是极其必要的。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一个拿约人上床当上趟厕所那么随便的人,得性病的概率远超常人,为免日后出事,或者出事后相互推诿,还是在开始前就把责任划分清楚比较好,就像婚前财产公证一样,一定得来一个恋爱前干净公证。
而林光鲜之所以同意去体检,还挺欣然的,是抱着一份互证清白之后或许可以不戴套的期待。李小赞当即虚晃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说她不想熊孩子不请自来,遗患人间,所以做前戴套是规定动作,必须严格执行,不以此次检查结果为转移。
周末的体检中心里人头攒动,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各自身上的病症。在这里,见面第一句话说的不是您好,您吃了吗?而是:您好,您有什么毛病?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李小赞拉着林光鲜轻车熟路地穿梭在焦急躁动的人群中,按照一条林光鲜看不见的便捷路线麻利地办好了体检手续,之后便互道一声好运,分头找医生脱衣服去了。
李小赞毫无压力地很快做完了血液检查、尿道分泌物检查以及尿液检查等等一整套项目,之后便跑到大堂领早餐,吃早餐,百无聊赖地等着林光鲜。她以为男的体检比女的速度要快些,至少少了两坨胸,能减少不少检查项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光鲜一直没出来。
隔壁桌坐着一对银发老夫妻,两个人在研究比对着对方的体检报告。大叔是远视,头往后仰着离开好远,而阿姨是近视,把着眼镜凑得很近。这画面看得李小赞直想乐。
阿姨指着手里的体检报告中的一个数据,非常专业地开始埋怨:“你看看你这里,这个血糖,去年是8.9,今年到9.1了,升了对吧?还有这里,这个动脉硬化,大夫给你写的是有危险,看到没。我跟你说,远远不止这些嘞,回家咱们再仔细看看,检出来的毛病能吓死你。我就叫别瞎折腾别瞎折腾,给自己弄出一身毛病来,你看看去年,去年你比我健康得多吧。”
大叔嘿嘿一笑,把自己手上的体检报告递到阿姨眼前:“你今年还不错,都恢复过来了。”
阿姨生气地抓过报告:“那来看看明年咱们怎么安排吧。首先,还是跟去年我检出来毛病之后的一样,家里家务你都别做了,小辈们的事也轮不到你去操心,回去报一个舞蹈班,我今年跳的那个班效果就很不错,你再别说自己跳不动,我看你就是怕丢人。然后呢,我看看食谱怎么弄。反正,你明年就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恢复,到后年来检的时候,看结果咋样,行不行?”“行,只是你明年要辛苦点了。”
“不怕,就像咱俩之前商量好的,两个人到这岁数了呢,不求谁活得长,就看能不能保持个同步,你不行了,我就辛苦帮衬点让你好起来,我不行了,也一样,咱们一起活到最后,谁都别落下,对不对?是不是这个道理?”“是……”大叔搂了搂阿姨。
偷听到这里,李小赞情不自禁小声蹦出一个字:靠。太感动了,太正能量了,真想把内裤拖到膝盖正被老医生捏睾丸的林光鲜拉出来莅临学习一下,然后告诉他,到老了之后,她也想跟他每年来体检一次,谁健康点就帮衬着不健康的,不健康的呢,就努力恢复到跟对方同样的健康,万一身体条件实在是到了那个份上,就共同保持同样的不健康。活得长一点更好,短一点也无所谓,关键是两个人要以同样的节奏,走到最后的最后,就够了。
李小赞吃了两个鸡蛋,喝了一袋奶,直等到那对老夫妻吃完早餐离开,愣是是没见着林光鲜半根毛。她绕着男科找了一圈,最后走到化验室,终于在旁边的男卫生间门口找到了他。他正坐在长椅上,盯着手里用来装尿的塑料杯发呆。
李小赞冲过去朝林光鲜肩膀拍了一把:“想什么呐?完事了?”
林光鲜一脸认真地说:“别动我,酝酿着尿呢。”
李小赞贱贱地笑了一声:“尿不出来啊?给你买瓶水去?”林光鲜摆摆手,尝试憋了会儿气后忽然又吐出来,终于妥协:“买去吧。”
李小赞给他买了三瓶矿泉水,他一口气灌进去两瓶,然后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倒着使的净水过滤器,继续呆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净水变成污水。李小赞躺在他大腿上玩弄手机,一边义务吹口哨帮忙催尿。可林光鲜的膀胱强大得像一只防爆胶桶,韧劲十足。大半个小时过去,来来去去旁边厕所里至少有五十个男人成功尿出,李小赞也已经把飞机打到20万分,爬到朋友圈排名第一,他的膀胱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连一个预示希望的哆嗦都没打。
在这期间,李小赞每过一分钟就会看一眼林光鲜,每一次所携带的表情都要比上一次严重,最后,她以一种在人民代表大会上看到奥特曼时会露出的表情久久地仰望着林光鲜。
“我勒个靠!”“靠什么?”
“其实,这位吸水能力超强的哥,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可能是葫芦娃里的水娃转世呢。”
“找打是吧。”林光鲜在李小赞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李小赞赶紧闭嘴。过了几秒:“我觉得国家水利局要治水,派你出马绝对是英明决策。”还没等林光鲜第二波巴掌劈下来,李小赞已经爬起来往外跑了。
写着“静”字的走廊里坚忍不拔地传来李小赞趁胜追击的声音:“哎!我还有信心帮你接一个卫生巾广告代言,瞬吸蓝之类的!”然后拐了个弯匿了。
林光鲜差点没冲过去一尿瓶子扔死她。
李小赞逃走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在这其间,林光鲜试过原地蹦跳,试过用手挤压小肚子,妄图以物理及手工的方式将尿逼出来,终究告以失败。正当他准备去找李小赞商量要不先回家改天再尿时,李小赞给他来了电话,她竟然在电话里哇哇大哭,这里的哇哇大哭并不是形容词,她真的是发出了哇哇的声音,特没有节制特难听:“哇……赶紧过来,我这检出问题了哇。”
林光鲜携带着一肚子水,晃荡着顽强的膀胱急冲冲赶到女外科办公室,哐当一声撞开门。只见李小赞站在一个梳着高马尾神情严肃的漂亮女医生面前,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女医生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手搭在她肩膀上,犀利地瞟了一眼林光鲜:“你过来。”等林光鲜紧张兮兮地走过来,女医生就把李小赞塞回他的怀里。
“你女朋友查出来了尖锐湿疣。”女医生用圆珠笔敲打着她手中的检验报告,她的声音显得专业而冰冷。
“尖锐湿疣?”林光鲜不敢相信。女医生扬了扬报告,林光鲜凑过去看了一眼,上面夹着几张症状照片。那场面,颗颗粒粒的,林光鲜看了酣畅淋漓,手脚冰冷。他这辈子活到现在,也就在大学宿舍看到室友水桶里被泡烂发黑分解的臭袜子时感受过这样的刺激。
在视觉神经受到强烈刺激而后导致脑部暂时性缺氧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的括约肌一时神经节脱节,再也挺不住了,终于毫无保留地敞开来。林光鲜推开李小赞,撒丫子往外跑。
李小赞却一转身死死抓住他,一改刚才啜泣的小可怜样,高兴得脸部肌肉都扭曲变形了:“要尿了!?要尿了!?”
林光鲜夹紧大腿艰难地点点头。“走走走,赶紧去厕所。”李小赞拉起他便往厕所冲。女医生在后面大声提醒:“记得拿瓶子接住。”
结果,林光鲜在厕所结结实实地尿了一壶,爽翻了天,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完事出来,李小赞和那女医生勾肩搭背站在大厅迎接他,两个人都带着一副围观二逼的表情。
“介绍下,这是我老乡,戚蕊。”
李小赞把女医生推到林光鲜跟前。到了下班时间,女医生已经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一身黄色连衣裙,还喷了浓浓的香水,变身成了李小赞嘴里的戚蕊。她身上的香水味林光鲜之前闻到过,大概就是夜店女孩常用的那些牌子,但这种烂大街的香水从她身上蒸发出来,似乎又有一点别具一格。戚蕊欠揍地朝林光鲜挑了个调皮的眉毛:“尿得还好么?”说完又和李小赞笑成了一坨,吭哧吭哧,话都说不利索。林光鲜心想,这女医生什么人呐,刚才严肃得跟在参拜祖坟一样,现在犯起二来,讨厌得真让人有往她嘴里塞镇静剂的冲动。
李小赞跳起来挂在林光鲜脖子上:“嗤嗤嗤……看来还真有吓尿…这回事儿啊……怎么样,我的尖锐湿疣催尿大杀器用得怎么样?话说刚才没演崩吧…嗤……”
“……”林光鲜深感无语。一个星期后,他们拿到了体检报告。除了包皮过长之外,林光鲜身上没有半点毛病,干净无毒,处男一般,好像这些年的床都是在无菌实验室上的一样。李小赞更是形势喜人,健康得跟个小兔崽子似的。
2.合体
向淫荡不堪的日子告了别,与毫无节制的堕落生活划清了界线,各自带着一具有证可循的洁净肉体,林光鲜和李小赞像重获新生一样,就此投入到他们久违了的情侣生活中。
有人说同居,男人的初衷是为了性,女人的初衷是为了爱。而林光鲜的初衷更多的是为了自证清白,李小赞的初衷则是要看看同居的一年间,林光鲜究竟能否真的戒掉陌生女人,有那份毅力维持一辈子艰难的单性伴侣生活。他们预留这段时间,就像警察给刚从戒毒所出来的病人预留一段观察期。
李小赞每月花着两千来块钱在动辄嚷着涨价的房东手里租住,像大多数白领一样独自生活在城市的五环外。如果说城市是个庞大的离心机的话,那她就是那个死命扒在五环边缘的渣渣,使劲全身力气才不会被甩脱,不至于被当做没有价值的物质分泌出局。而林光鲜早在来到城市读大学的第一年,就盘算着要买房。那会儿的房价还算厚道,大学四年的学费就可以抵一套两居首付,当然林光鲜还没有远见到退学买房的地步,即便事后证明这应该是最英明的做法,一个有钱的文盲比一个聪明的穷光蛋来得实在。
当学霸们从海绵里挤时间,平胸学妹们从束胸里挤乳沟的时候,林光鲜每天从牙缝里挤钱,后来还开创了一番算是赚钱的日租房事业,到底在毕业的时候把首付攒齐了。不过与大一时相比,那时的房价已经翻了三番,到头来还是落了二十年的房贷在身上。
不管怎样,当林光鲜舒舒服服坐在五环边精致小两居里观望楼下挤郊区线公交的蝼蚁的时候,觉得之前的大学四年好歹让他落下一套房,从这么层面来讲,算是没有白读。
照以上情况看来,如果要同居的话,自然是孑然一身的李小赞搬来林光鲜这边住。
李小赞对留在城市没有太多期待,因此往这座城市添置的东西就很少,这样对她来说有安全感。你付出的越少,离开得就越不纠结,你投资得越少,失去的时候就越不觉得肉痛。不过从现在开始,她可以开始肆无忌惮地往家里买东西了,之前不敢买的桌子、书柜什么的大物件也不在话下,一件件往林光鲜家里搬就行了。如果之前的家当叫做行李的话,现在这些就叫家产。添置家产的多少跟她对林光鲜付出的感情成本是成正比的,这次,她是豪赌了一把,暗暗觉得林光鲜应该是不会错的了。不过一切还是得看一年之后的结果。
在上次酒鬼之夜短暂参观的基础上,真正搬进来后,李小赞对林光鲜的房子又进行了一次深层次的摸索。从布满反光暗花纹的墙纸上,从巨大又白净的床上,从床头柜里摆放整齐的情趣用品上,李小赞对林光鲜的房子得出的印象就是:一间由洁癖妈妈桑经营的色情场所。
除此之外,在卫生间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李小赞还找到了一整箱崭新的廉价牙刷和一大捆一次性毛巾,整个就是一计生用品仓库。林光鲜坦白,那些都是他为来家里“品一品红酒”完事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没走得了只好过夜的女人们准备的。
在把自己的衣服挂进衣橱的时候,李小赞又在柜子底下发现了一个硬纸收纳盒,里面林林总总放了不下100件女人用的小玩意儿,有用到一半的唇膏、丁字裤、没拆封的卫生棉条,带键盘的手机,还有假睫毛、假发、前几年火过的小说《杜拉拉升职记》,以及一串挂着海贼王手办的钥匙。
李小赞拿一双嫌弃的眼睛瞟着正在拖地的林光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比如呢?”
“恋物,杀人什么的,约女孩子回家,你说去给她泡咖啡,然后叫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的声音开很大,女孩子看得出神呢,镜头一转,就看到你慢慢从沙发后面升起来,手里拿着一把开山斧,还用花手绢包着斧把,弄得老优雅老邪恶了。”
“然后就一斧头下去,开了瓤,假发都砍分叉,假睫毛都砍脱落了是不是?”
“然后只是为了收集漂亮女孩子的遗物,靠,你怎么这么变态呢。”李小赞说得认真起来,连忙把手里一瓶干了的指甲油丢进了纸盒里。林光鲜对准她头上的漩一巴掌拍下去,只听到特别脆的一声响:“以后恐怖片少看,脑子都吓萎缩了吧你。”蹲着的李小赞差点没被他拍到地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