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枫抬头望向漆黑夜空那轮白月,低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肢体中的灵力不断逸出。
“喂,喂,巫师!”江尚枫隐约听到了女孩的呼喊声,他晃了晃头,闭上的双眼没有张开,又想起了自天边飞驰的女孩,记忆里的画面像半桶水晃荡开来,肆意奔跑的骏马、炽日下的冰国、顺水而下的杜母莲、淳朴的蛮人……
他不禁露出笑容,口齿发出臭味,摇晃起脑袋。
女孩仿佛真的从天那边驰来,在太阳下的她满脸带笑,骑着乌黑发烫的骏马,猛然抛出一杆长枪。他不禁抬起头,冰冷的月光顿时砸在他脸庞,带着丝丝的凉意和冰冷,就像那怪物的血液四溅。
他忽然倒吸口凉气,缓缓低下头去,张开了双眼,不是幻想女孩的到临,而是脖颈项圈的倒刺插入。项圈固定在十字架上,当他低头或抬头时,脖颈便会落在无数细微的倒刺上,倒刺便如弯弓附在上。
这种刑具的名字,叫做【沉默】!即使你只是轻微的嘀咕,颤动的扁桃体便会触碰到一些极长的倒刺,如鲠在喉。
江尚枫伸直舌头,抬高下巴,尽力让脖子变细,能像条蛇缩进项圈。疼痛已经让他不能讲话,而他嘴边却带着微微笑意。他在想那个女孩即将步入婚姻的殿堂,在不朽古树和不落古日下许下誓言,看着杜母莲顺流而下,千里冰国耀眼的如钻石。
它们完美的像不存在似的,整个蛮荒乃至世界都在庆祝,而囚犯的他只得微笑祝福。
“巫师,巫师。醒醒啊!”叫声越来越急促。
他忽然张开了双眼,内心的火焰按捺不住了。他悄悄打量着四周,囚犯都酣睡着,寂寥的矿场与万家灯火强烈对比着。
过了片刻,他才运用着丹田最后一丝的灵气,缓缓的在四肢游走。在灵气稀薄的废矿场,被囚禁了数十日后,他凭借着《潜龙经》在丹田内生生不息的特点,积攒了丁点的灵气,这竟成了他最后的底牌。
月光下,他的四肢泛着淡淡金色灵光。江尚枫没有注意到,在他视线死角的一个囚犯,嘴角泛着冷笑,散乱的发丝透出两道幽幽寒光。
他此刻乃至先前都在注视着江尚枫。
【】
突然下雪。
乌塔娜打量异域的雪,与冰鳞城不同。那儿下雪时,暖阳融融的悬在天际,光怪离陆而带光泽,诺大的天地被风雪塞满。
异域的雪显然不同,夜空若泼了千层墨,焚江散发着幽幽的寒气,一切的一切都被涂成灰白,而风雪还在向天际蔓延,向那高的更高的天际蔓延。
天地死寂,仅有万家灯火芯燃烧的呲呲声。
“爷爷,下雪了,冬天是不是到了?”乌塔娜轻轻合上木门,坐在小桌旁。
”嗯,差不多了,每年都是这个时候。只不过,今年早了点。“
小桌上的灯火摇曳,把爷爷的侧脸照的火红。
爷爷正在织衣服,他盯着腿上铺平的衣服,两只手像蝴蝶般的穿来穿去,麻线便是蝴蝶飞舞的轨迹。
乌塔娜发愣的瞅着爷爷的手。
蛮人骁勇善战,力大如牛,但对于细巧的手工活,连女子也不擅长。乌塔娜记得古典中说,世界是最好的工匠是矮人族。他们长相矮小且丑陋不堪,还未成年便长满了络腮胡子,但却是个天生的工艺大家,对于美有着狂热的追求和痴迷。因而,远古时,贵族的男子都以身披矮人打造的盔甲而骄傲,女子都以身穿矮人制造的婚纱为荣。
”诶,好了。“爷爷咬断丝线,蝴蝶被轻放在桌前。爷爷站起来,抖了抖衣服。
乌塔娜这才看清衣服。大红的流苏,羽毛随着披风微微起伏,胸前十八颗纯白钻石被条黑线连接,清风拂过,便摆动起来,只是下半身还没个样子。
”真漂亮。“乌塔娜不禁称赞道。
”嘿嘿,织了大半个月。这件可值个好价钱!“爷爷笑了笑,抖了抖衣服,指向胸前的钻石。”嘿,这十八个小家伙,才值钱嘞!“
”这是婚纱吗?“乌塔娜看着灯火下的十八颗钻石,像星星一样。”真的好漂亮。“
”是,婚纱啊!不过,现在,可没人结婚。这么乱,没准,结婚不久,都死了。“
”不对,我看了街上好几家,张弄着大红的灯笼,贴着倒着的喜字。他们不是要结婚吗?“乌塔娜天蓝色的眼睛闪着,睫毛像鸟羽那样有光彩。
”爱的深了,把彼此当作最重要的人,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年轻,就是好啊!最贫穷却也最富有。谁都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却轻易的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谁知道,他的一辈子可能只剩明天了,你的一辈子是八十年。可管他妈的,就是爱了。“老头摇了摇头,苦笑两声。
老头转身,走到了壁橱。打开壁橱,把婚纱缓缓放进去。
老人站了会儿,叹了口气。
乌塔娜看着老人,不知所措。
”孩子,进来。给你看点东西。“老人说完,猛地向墙上的一块砖拍去。
乌塔娜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两旁的青砖缓缓形成了个石门。老人推开,缓缓走进。
乌塔娜迟疑了片刻,便跟了过去。
这是条通向地底的暗道,干燥凉爽,偶尔有风,吹起两旁青铜古灯的火焰。
楼梯很平缓,一小会儿,都到了底。
又是个石门。
乌塔娜吃惊的看着门,高大而古朴,雕刻着青幽花纹,花纹中隐约是蛮族图腾。
老人推开门,手脚像个小伙子那般的利索。
只见一阵金光涌来,老人像个雕像矗立在雕像中。
金碧辉煌,乌塔娜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是婚纱,满眼的婚纱!
钻石或是玛瑙镶嵌的。
有的如传说美人鱼的服饰,天蓝的碎钻不可计数镶在裙摆,头箍上一颗鸽蛋大的深蓝海钻。有的像百鸟朝凤那样,血红丝绸上绣着一百零八只纯白的凤凰。有的裙摆透明,上面彩绘着无际的草原。
乌塔娜却瞬间被中心的婚纱吸引住。
这是件几乎不可描述的东西,美得窒息。
七彩的裙摆像波浪不断翻滚,到腰间便如旋梯拧在了一起,而到了胸前,七色又如烟花绽放,蔓延到手掌。风轻轻地在上跳跃,线条简单的像流水泻下,天衣无缝。最重要的是,胸前七色青,蓝,白,紫,黑,红,橙依次排列的钻石,每一颗都可以说绝无仅有,中心的那一颗像潭水般深邃,完美的勾勒出胸部的轮廓。头箍纯白金,中间也镶刻着椭圆的紫钻。
并没有觉得斑斓,七颗钻石闪耀淡淡的光晕,避免了冲突。
这件婚纱如有生命般的在舞动,仿佛有个绝世的女子穿上了它,欣喜的摇摆着。
几乎是权力和美丽的最高象征。
乌塔娜骤然有种想要穿上的欲望,这几乎,是任何女子,都不可拒绝的。
“不敢相信吧!”老人看着中心的婚纱。“怎么会这样的美,像不存在,不存在那样。”
乌塔娜走进这婚纱的殿堂,站在老人旁。
“这都是您做的?”
“是的。”
乌塔娜不禁没有风度的咽了咽口水。
“除了中心的那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