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任务结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再次被冯助教的叫住了。
“吴逸才,你平日缺席,看在你功课良好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连考试你都敢迟到,不惩戒不以示学监规范!”冯助教重重哼了一声,“随我来绳愆厅。”
旁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绳愆厅是检查学纪、校风的地方,多用于惩罚顽劣不堪的学子。
这对吴玉来说是飞来横祸,她不过是来给吴逸才考场试,怎么连给他的惩罚都要她来受?
这时候再说自己不是吴逸才是不可能的,她只能祈祷惩罚别太严重。
绳愆厅很空旷,窗户大都关着,以至于外面阳光明媚,一进去就是如坠地狱的强烈反差,甚至于,吴玉感受到一股凉气,从四肢百骸悄然侵入。
里面已经有几个学生在接受惩罚。
大部分是跪着,伸出两只手臂,被施罚的人拍竹板,拍一下叫一声。
只有两个人是趴在长凳上,被杖责,那惨叫和杀猪无异。
吴玉不敢想象自己被打屁股的模样,忍不住拉住冯助教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冯助教,我再也不敢了,这次就饶过学生吧。”
不得不说吴玉占了年纪的便宜,十二岁正是雌雄莫辨的年龄段,吴逸才本身又生得唇红齿白。所以冯助教看见她这习惯性的娇态,倒没有把她想成女子,而是叹息现在的贵族子弟一个个软弱不堪,心中更加坚定好将吴玉好好磨练一般的决心!
“跪下!”
吴玉膝盖瞬间软下。
“伸手!”
她竟然不自觉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打屁股。
然而当她看见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臂,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看向冯助教,却见其露出更加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个男人竟然娇生惯养至此!”气得拿起竹板狠狠拍下。
吴玉死死咬住唇,女人的叫喊声比男人要高且尖锐,她害怕露馅不敢叫出来。
“啪!”
“啪!”
……
白嫩的手臂很快染上一道道鲜艳的红痕,与此相对的,她的脸色越发惨白,额前两鬓全是汗水。
痛啊!她想骂娘!
吴逸才,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不在你身上讨回来!
“还算有点出息。”冯助教满意地颔首,“不像那些略施惩戒就大喊大叫的人。”
“谢冯助教夸奖。”她咬牙切齿。
施罚过后,吴玉一双手臂火辣辣地疼。她想赶紧回家处理伤口,可是到门口的时候又被挡住了。
“请出示出入牌。”看守不卑不亢道。
这又是什么东西!
吴玉简直要抓狂。
“我、我忘在家里了……”
看守莫名道:“出入牌要向你的助教申请,每个只能用一次。”
国子监有内外班之分,内班学生国子监居住,外班学生在外居住,每月赴监上课。吴逸才是内班学生,那么他能三天两头跑回来,只能是趁晚上偷偷溜出来。
看来只能等晚上再溜出去了。不知道吴逸才在家里怎么样,别给她惹出麻烦。
“二小姐,你要的东西都运来了。”
“哦哦,很好,你们都出去,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由吴玉悉心点缀,充满少女梦幻气息的淡粉色闺房,此刻木屑飞散,杂乱地堆满了木头和锤子、锯子、削刀等各种工具。顶着吴玉脸的吴逸才大咧咧地撩起裙子坐在地上,一手木条一手刻刀,眼中光芒万丈,兴奋地雕刻着。
“做女人真好,二姐别回来了。”
“哈欠!”吴玉慌忙捂住嘴,还是惹来了冯助教不悦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埋首书本中。
下课后,同班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聊天。
吴玉本来担心有熟人过来和她说话,身份会露馅,但她发现大家都对她视若无睹,或者说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她心中奇怪,吴逸才虽说才来不久,但也不至于一个朋友都没有交上吧?
她现在手臂很疼,握笔都会颤抖,只能在心中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
天渐渐暗下来,下午的授课结束了。
吴玉的肚子饿得呱呱叫,心想还是家里好,想吃东西随时喊一声就行。转念一想,就一天,忍忍吧,看来吴逸才也蛮可怜的。
掌馔厅掌管膳食。
下课后大部分学生都向掌馔厅走去。
吴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等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过去,领了饭菜坐在最角落。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到她对面,一边吃饭一边问道:“考得怎么样?”
吴玉微微诧异,四周围都没人,那是在和她说话了?
在她犹豫的片刻,少年又道:“叔父发现我偷出入牌了,被打了一顿,短期内不能给你方便了。”
吴玉睁大眼睛,隐约明白了什么,但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默默吃饭。
她吃得很慢,吃完才发现对面少年早就吃完了,见她吃完了道:“走吧。”率先走出去。
吴玉犹豫了一下,跟上去。
穿过宽阔的射圃,少年和吴玉来到一栋大房子前。吴玉抬头看见“疗养所”的牌匾,推测这里是类似医务室的地方。
少年一进去就脱掉衣服趴在榻上,吴玉惊呆了,随后被他背后血迹斑斑的鞭痕吓了一跳,颤颤道:“你叔父打的?”
“嗯……嘶!”
大夫有条不紊地给他上药,然后用纱布包起来,叮嘱他不要让伤口碰水。
期间,吴玉看见了少年的手牌。
秦傲泽,广业堂内十班。
国子监的学生分六堂上课,六堂各有名号。
学生入监学习不分年龄,惟以入监时的考试成绩定高低,成绩差的进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一年级。成绩中等的入修道、诚心两堂为二年级;学生经过考试淘汰,合格的升入率性堂,不合格的继续在原堂学习。
“吴逸才,你不过来上药?”秦傲泽坐起来穿衣服,“听说你今天被冯助教拍了竹板,那个老家伙下手也很狠。”
听说医者可以根据骨骼辨别男女,吴玉不敢伸手,“一点小伤,无妨。”又想到秦傲泽被打这一顿估计都是因为吴逸才,便主动道:“我扶你回去。”
监生们的号舍就在疗养所的东侧,走了大约两百多米,眼前出现大片错杂院落,里面灯火通明。
每个院落四间房,每间房住两人。
吴玉扶着秦傲泽到他的号舍,转头发现他一帘之隔的对床周围地上堆满了木条和木屑,床下塞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工具,一把锯子塞到一半,露出闪着寒光的锋利锯齿。
吴玉想着打破沉默地气氛,没话找话说,“你对床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秦傲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习惯了。”
真是宽宏大量的孩子。
吴玉正要告别,他突然开口:“你把东西收收,明天督察组要来检查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