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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天,又来了强迫症


  假如我说我有抑郁症的话,我爸妈一定会叫我想开点云云,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病不是只要想开就可以的,不是那么简单的。

  让我的世界安静一会儿吧

  还记得杞人忧天的故事吗?小时候听老师讲这个故事,我总是觉得里面的那个杞国人傻得要命,我根本无法想象他为什么会这么傻,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担心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长大之后再看到这个故事,我还是觉得里面的那个杞国人傻得要命。但是当我患上抑郁症再去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他不傻,事实上他是有点精神病,具体地说,他是一个疑病症患者!

  根据森田正马所说,所谓疑病症就是一种担心患病的精神倾向。临床表现有很多种类,譬如说死亡恐惧、疾病恐惧、灾害恐惧等等。那个杞国人就是这样的,那时候他没有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书籍,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现在这种书很多,我自己也看过不少,当初我买这些书主要是想用科学而专业的知识对抗自己的抑郁症,谁知最后抑郁症没有被打败,反而自己也得了疑病症,产生了死亡恐惧,这真是倒霉透顶!

  我的死亡恐惧应该不算是非常严重的,据我看程度是中等,或者是中等偏上,总之不是最严重的。我认识一个患者,他也有死亡恐惧,害怕死亡,怕得比我厉害。白天的时候还不是很明显,一到晚上他就会感到极为恐慌。那时候他都不敢在床上躺下,他害怕自己一躺下就会再也起不来了,所以每次躺下他总是会惊恐地跳起来。

  我没有他这么严重,我和他一样的是,我也是在晚上会怕得比较厉害,我也难以躺到床上入睡,在我睡下去的那一刹那,我总是会感到非常害怕,因此很多时候我都不躺着睡。但是就算我躺在床上了,一般也不会跳起来,顶多坐起来,所以程度应该比他轻一点,可这同样也是难以忍受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去,我知道这是因为精神疾病的缘故才会产生的消极想法,但是这想法对我来说真实极了。我觉得这并不只是想想就没事的问题,而是我真的担心有一天我会死去,我的心会给自己造就一个牢笼,把我关在里面再也不放出来。

  我害怕这一点,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后来由于害怕死后一切会随着我烟消云散,我就把王小南找了过来,开始向他交代后事,告诉他我的一切,主要是关于我写作方面的,我的那些稿子,哪些是已经完成的,哪些是没定稿的,以及我网上的一些账号。

  看得出来,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王小南并不爱听,他大概以为我是要自杀,所以心里极度气愤。我在说的时候,他也在说,他瞪着眼睛威胁我,让我有本事再说下去!再说说看!

  我不再说了,因为我说完了。说完之后我哭丧着脸,表情愁闷不堪。王小南看着越来越愤怒,我知道的,在王小南眼里我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更准确地说应该是类似强盗土匪的那种人物,就算是死,也应该说一些诸如“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又或者是“死则死矣,何惧也”之类的话。现在我却婆婆妈妈像临终交代似的跟王小南说话,势必会触怒他。但是这不能怪我,抑郁症折磨得我太苦了,早已让我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和勇气。

  王小南恶狠狠地瞪着我,忽然他狂笑了起来,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眼泪都笑出来了,我真害怕王小南再这样笑下去会暴毙身亡。王小南却丝毫没有这种担心,一边捂着肚子极力压制住这种恐怖的大笑,一边断断续续地对我说:“好吧……哈哈哈哈……好吧,乐青颜……哈哈哈哈……我告诉你……哈哈哈哈……其实……哈哈哈哈……”

  我简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听王小南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患过抑郁症!”我听了满脸不信的神色,告诉他如果他以前患过抑郁症那么他早自杀八遍不止了。王小南摇摇头,告诉我他现在仍然过得很好,那是因为“我的意志力很强大,在抑郁中能进能出,甚至能在进出的间隙抽空去喝一杯奶茶”。

  我算是知道了,王小南没有患过抑郁症,他这么说还是在安慰我,莎士比亚曾说过,想到自己的病别人也曾经受过,虽不能治愈痛楚,却能使它稍稍缓和。王小南这样说,就是想让我的病情有所缓和,说到底,他还是在试图帮助我摆脱抑郁的困扰,帮我缓和心中的悲苦,但其实我并没有缓和。

  我对这种举动已经有些厌烦了,我觉得,从他帮助我到现在,我的抑郁症并没有好,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他在我身边总是扰乱我,有时候我想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他却不允许,非要我跟他聊天,以便转移思想,天知道我并不需要转移思想。

  他以为这样我就能好,却不知道其实这样我只能更糟。因此当我知道王小南还在想方设法帮助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感到有点愤怒了,不过我没有表现出来,只拉长语调说:“是吗?”王小南说:“是啊!”我说:“滚开。”虽然这句话我说的不是很响,但是当时我已经愤怒了,这种愤怒的感觉已经在语气中彻底暴露了出来。

  飞来横祸,被撞得四脚朝天

  患病之后,我变得特别容易动怒,一发生什么触怒我的事情我就会忍不住爆发出来,我甚至都不会好好地冷静一下想一想,这样动怒对我的伤害有多大。我只感觉到,只要让我心里觉得不顺了,我全身的细胞就都恨不得分裂出去打架。

  以前王小南曾给过我一本书,即《伯恩斯新情绪疗法》,书上对愤怒讲过不少,还列出了关于愤怒我们应该知道的十件事。譬如说,通常情况下你的愤怒对你没有帮助;导致愤怒的想法经常会包含着扭曲;作为一个人,你基本上不需要愤怒;等等。

  我觉得这些说法都是非常正确的,其实这我也知道,我知道愤怒对我没有好处,我也不需要愤怒,但是我却克制不住自己,而且我发现,越是想克制,愤怒反而蹿得越高,怒气反而会越来越盛。

  前些天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在一个岔路口,忽然有一辆奔驰车闯红灯开过来,把我撞得四脚朝天。其实在它开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它了,本来应该刹车的,我也的确这样做了,但是没刹住,我的车太破了,浑身上下除了两只轮子还算正常之外,几乎没有一个零件是正常的。刹车装置看上去还算其中比较好的,别的装置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它已经坏了,但这刹车装置你一眼看上去它还是好的,可是,只有等你真的刹车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它其实并不好。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现危险的,但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用力去刹车,没想到连接刹车的钢丝崩断了,情急之下我根本不能把车子停下来,结果就被那辆奔驰车撞得四脚朝天了。

  庆幸的是这次事故并不严重,虽然我被撞倒在地,但是没有受伤。我拍拍屁股站起来,看见轿车里走出一个青年人,当即上前一步,破口大骂道:“你会不会开车?交通规则懂不懂?”

  我的自行车已经被他撞坏了,虽然他的奔驰车比我的自行车坏得更严重,但我还是忍不住比他先骂了出来。那青年人见我怒目圆睁地喝问他,也愤怒起来了,开始和我对骂。

  过了不到半分钟事态便有了进一步发展,我们开始推搡起来,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推了两把我们就打起来了。当时路人纷纷围着我们,但是谁都没有来劝,大家只在一边看我们“比武”。后来我一拳打中那个奔驰司机,有个路人还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像是在给我喝彩。

  忽然那奔驰司机退出战局,不打架了,大概知道打不过我,接着他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我知道他打电话不是要报警,而是要叫人。他会叫人,我也会叫人,我叫的是王小南,我也只能叫到王小南。

  这样一来我们一方就只有两个人,无论如何他们的人数肯定比我们多,这对我们当然很不利,但是我一点都不怕。我打架很生猛,这是出了名的,通常我一个人打3个人,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最后的结果总是我被打倒,但是对方也讨不了好。至于王小南,他打起架来比我还要厉害,能一个人冲入30个人之中纵横驰骋。我们两个组合在一起,只要瞄准一个人,就能把他打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没过多久人就来了,对方人很多,来了十来个,而且手里都带着棍子。他们到的时候王小南也到了,他的手里也带着棍子。到齐之后我们二话不说,立即就打了起来。

  他们的棍子打在我身上很疼,我的棍子打在他们身上他们就都晕倒了。原来那不是普通的棍子,而是电棍。王小南的爸爸是公安局的,有电棍,所以他就带来给我了。我举着电棍冲进去一阵乱挥,见者无不披靡,最后那些人都被我打得躺在了地上,一个都没站起来。

  把他们通通电晕后,我走到那个奔驰车司机面前,问他要200块钱修自行车。拿钱的时候我问他对此有没有什么意见,他不敢有意见,乖乖把钱给我了。然后我就推着那辆几乎已经推不动的自行车回家去了。

  妈妈,我真的没有心事

  我现在才30岁不到,看上去就好像已经3000岁似的,我仿佛阅尽了人世的沧桑。在我的脸上,所呈现出来的不是壮年时的活力与干劲,而是疲倦和苦闷。

  自从我患上抑郁症之后,每过一天,我就像是苍老了一年,岁月的印记清晰地镌刻在我的脸上。有一次我回家,那是我患上抑郁症之后第一次回家,主要是去看看父母,毕竟是要看看他们的,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问他们要钱。

  不言而喻,我是败类,快30岁了还问父母要钱,实在是不好得很,但是不要又不行,我根本无力养活我自己。有一天,和我父母吃饭的时候,我妈妈就看出来了我的心情有点不太正常。

  我妈妈并不知道我患上抑郁症的事情,只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坏事,所以心情糟糕。这我妈妈是不担心的,因为我压根儿就没遇到过好事,总是遇到坏事,对此我妈妈都已经麻木了,不太放在心上。

  当时她只问我:“你有心事?”我说:“没有。”她说:“你有,你别骗我了。”我说:“我真的没有,不骗你。”我妈妈坚持道:“你肯定有,你是骗不了我的!”说得我简直要哭出来,天知道,我真的没有心事,我只是有抑郁症而已,这不是心事,虽然乍看上去这很像,其实不是的。

  我并不打算跟我爸妈说出这件事,这也完全没必要,对我来说毫无帮助,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抑郁症,也想象不出抑郁症会带给我哪些苦恼。假如我说我有抑郁症的话,我爸妈一定会叫我想开点云云,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病不是只要想开就可以的,不是那么简单的。因此当我妈妈这样说的时候,我就没有再接上她的话。

  在那次回家之前,我已经告诉自己要极力装作没事的样子,但还是被我妈妈看出来了。这说明我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小南,王小南问我上次给我的那本书看了没有。

  他指的是那本《伯恩斯新情绪疗法》,拿到书的当天晚上我就看完了。在没看这本书以前我总以为自己的病是最特殊的,是疑难杂症,是无法治愈的。虽然我也在网络上或者生活中看到过一些事例,但我仍然认为自己才是最特别的,因此感到非常绝望和恐惧,但是看了这本书之后我发现,原来还有好多人的病情比我更严重。

  书中讲了不少事例,都是伯恩斯教授亲身经历过的。他曾在某一天傍晚收到一封信,信是一个患者写给他的,他说他要实行一项名为“血浴”的计划,杀光治疗他的所有医生,目前他已经买好了枪和子弹,只等着一有机会他就实施。

  这封信写得前言不搭后语,没有高中文化的人是怎么也看不出他在讲什么。伯恩斯教授好不容易明白了,他除了看出这封信写得毫无文学美感之外,还看出了字里行间所流露出来的愤怒和恐怖。伯恩斯教授见此慌忙给那位患者打电话,但是没打通,他只好先去对付另外一位患者。

  这位患者的病情同样也是极为严重的,他告诉伯恩斯教授,他的五脏六腑已宣布独立,不受他的控制了,虽然它们仍然在他的身体里面,但是他已经彻底感觉不到它们了。

  他开始对食物失去兴趣,体重下降得快极了,好几次都险些饿死。最后伯恩斯教授只得采用强制进食的方法来挽救他的生命。那位患者后来活过来了,可他并不因此感到开心,只觉得失望透顶。

  伯恩斯教授跟他进行谈话,他想好了话题,跟他谈中国菜,以引起他的食欲。还没谈几分钟,有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仍然是一个患者,他告诉伯恩斯教授,他把绳索套在了脖子上,正预备上吊自杀,问他有何看法。

  这几件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的,倘若我遇到这些事,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手足无措。伯恩斯教授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因为这种事他遭遇太多了,甚至深更半夜的时候,有的患者还会打电话过来给他一通诅咒,并预祝他不得好死。还有的患者在治疗没显出效果之后冲到他办公室里面,疯狂地砸烂那些办公物品,险些连伯恩斯教授一起砸了。

  面对这种种情况,伯恩斯教授也感到烦躁、焦虑和不安,他自己有好几次都差点崩溃了。我想大约就是这样的,伯恩斯教授先通过改善自己的情绪,对此有了经验,然后再医治别人,才会显得得心应手。

  10种扭曲的想法,我占全了

  伯恩斯教授对“认知疗法”有着深入的研究,《伯恩斯新情绪疗法》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认知疗法。所谓认知疗法,就是运用自己的理智,好好思考自己的想法,认识到其中的错误之处,因为抑郁症患者的思想往往是扭曲的。

  以前我并没有这样去认识,那时候我想得癌症,早点死掉,并且认为这种想法是对的。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患上了抑郁症,所以才会产生那样的想法,但是我从来没有怀疑它的真实性。

  现在看来,我知道这些想法都是错误的了,其中包含着多种扭曲思想,因此我不能相信它。自从我看到这本书之后,我就知道这是错误的了,但是我的内心仍然相信这件事,所以到如今我已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了。

  在这本书上伯恩斯教授把那些因为抑郁而扭曲的想法归为10种:

  (1)要么一切,要么全无的思想。你以黑白分明的范畴来看待事物,如果你的表现不够完美,你就会认为自己彻底失败。

  (2)过于概括。你把一个孤立的消极事件看作是一种永远会持续下去的失败模式。

  (3)心灵过滤。你选择一段消极细节,反复思考这段细节。结果,在你眼里,整个现实都变得黑暗起来,就像一滴墨水染黑了整杯水一样。

  (4)贬损积极的东西。你拒绝承认积极的经验,你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认为它们“不算数”。这样你就可以坚持和你日常经验相矛盾的消极信念了。

  (5)跳跃式结论。即便没有确定的事实令人信服地支持你的结论,你也会对事情做出一个消极的解释。

  ①测心术。你武断地认为别人对你做出消极的反映,你甚至不愿花工夫去检验一下。

  ②先知错误。你预期事情会变糟,而且你坚信这个预言是一个已经成立的事实。

  (6)夸大与缩小。你夸大了事情的重要性(比如你弄糟了的事情或者别人的成绩),或者不合适地缩小了事情的重要性,直到它们显得很小(你个人的优良品质或者别人的不足)。这种扭曲又被称作“双目镜把戏”。

  (7)情绪推理。你假定自己的消极情绪必然反映了事情的真实状况:“我这么感觉,所以它肯定是真的。”

  (8)应该陈述。你试图用应该或不应该来激发自己,就好像在期望你做什么事之前应该先鞭笞你或惩罚你一样。“必须”和“本该”同样也是罪魁祸首。这种情绪的结果是一种负罪感。当你用应该陈述来要求别人时,你能体会到愤怒、灰心和怨恨。

  (9)贴标签与标签不当。贴标签是过于概括的一种极端形式。你不再描述你的错误,而是为你自己贴上一个消极的标签:“我是一个失败者。”当别人的行为以一种不当的方式与你发生关系时,你也会给他贴上一个标签:“他是一个该死的讨厌鬼。”标签不当是指用高度主观的语言或高度情绪化的语言来描述一件事情。

  (10)归己化。你会把自己看作是许多外界消极事件的原因,事实上你并不应该为这些事负主要责任。

  作为一个抑郁症患者,自己的种种悲观想法基本上都可以在这10种扭曲中找到位置。从我自己的情况来看,当真是可喜可贺,这10种扭曲我几乎占全了。而认知疗法的关键,在我看来就是认识到在抑郁中自己的想法是不能相信的,然后再试图加以纠正。

  这和古人的哲学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好多流派都曾提到过这一点,譬如道家就有“以理化情”的说法,就是通过理性的辨别停止自己情绪化的举动。这和认知疗法的核心思想完全是一致的。

  自己与自己交火

  《伯恩斯新情绪疗法》一书洋洋洒洒二十几万字,所表达的中心就是理性认识并停止自己情绪化的举动,所有的问题都是围绕这个中心展开的,像如何克服完美主义,如何战胜内疚情绪,等等。把握这个中心之后,这些问题看不看对我来说就没有太大关系了,因此在看这本书的时候,我走马观花似的看得很快。

  我只对书中关于批评的那一章停留过略微长的时间,因为我很害怕别人批评我,每次听到那种言论时,我就会精神崩溃,万念俱灰,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我根本无力应对,也不能跟人家争辩,我甚至害怕别人和我有不同的意见,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我的心里就会产生极大的危机感。

  关于如何应对别人的批评,这本书上讲了一些办法,不过主要是医务人员用于医治病人的,当病人的言语过于激烈,指摘为他看病的医生或者自己时,就可以用这种办法。但是对于我来说,我只能自己跟自己运用,所以我需要一边当患者,一边当医生。

  对此我试过几次,这种情况我是比较严重的,所以很希望能摆脱它。除了害怕别人批评外,我自己也经常批评自己,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这是内在的批评,根据认知疗法的中心思想,这种批评当然是错误的。现在我所做的,就是当自己批评自己时,运用理智反驳这种说法。

  在书上关于应对批评的描述,主要是告诉我们反驳的方法,重点是在这里。比如说,当病人的情绪失控、语言激烈的时候,应该转移他的愤怒,不应该任由这种愤怒继续下去,也不能跟他强行对抗。

  根据这个原理,当我对自己说我是狗屁的时候。我不能反驳,也不能毫无作为,只能跟自己胡扯:“我哪里狗屁?”这是作为医生的时候我所说的回答,作为病人时,我应该继续火力攻击:“你有两处狗屁,这也狗屁和那也狗屁!”言下之意就是我处处狗屁。

  这种时候我就应该继续胡扯:“这是指哪儿?那是指哪儿?”然后一直胡扯到外太空生命,以便转移自己的愤怒。但是我发现,这种办法的效果并不那么显著,虽然我知道我的那种自我认定是错误的,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过来。就好像看电影的时候,明明知道电影里所播放的都是虚假的,却仍然会受到感动一样。

  我现在做的,好像不是反驳我错误的自我认定,而是在给这种认定找合理的借口。奇怪的是,反驳对我有利,我却找不到理由;找借口对我损害极大,我找出的理由居然那么正当。我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后来我还用过别的办法试图自救,我想,在这方面我的反驳无效,或许另外的方面反驳是有效的。这时候我也不用关于应对批评的那种方法了,而是用书上提到的另一种方法:三栏法。

  所谓三栏法,就是把自己下意识的想法记录下来,将它们归入10种认知扭曲之中,看看自己犯的是什么错误,然后写下经过思考后的理智想法,以便看清自己的错误,从而改正。

  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我把中间的环节省略了,只是口头列举下意识的想法,然后再口头反驳。王小南得知我在试图帮助自己恢复,非常高兴,说要帮我,那是他在QQ上和我说的,我回答他说那好。然后他就假装成我的潜意识,跟我展开了一场风生水起的言语争锋。

  王小南装成我的潜意识对我说:“你是一个失败者,你什么事都做不成。”显然王小南的话带着好几种扭曲,他采用的是一种“要么一切要么全无”的思想,并且还有“过于概括”和“贴标签”的错误。

  在这时我反驳他说:“我不是失败者,有一些事,我做得还是很好很成功的。”王小南说:“有吗?举个例子看看。”我说:“当然有,譬如我发表过小说。”王小南说:“那也算?你别逗我了,在大街上一板砖拍死四个人,其中至少有三个人发表过自己的小说。”

  听了王小南的话,我应该从事实出发,加以说明他的言论是错误的,但是我受不了了,他那样说让我愤怒起来了,我再也不想用理智反驳什么了,我只告诉他说:“你给我出来,我们单挑!”

  显然,在这种状态下和王小南对话不是一个好主意,最后我决定独立完成这件事,以免和他争论下去会彼此对掐起来。这时候我对自己说:“你经常动怒,一点自制力都没有。”然后我用理智的想法反驳道:“我的自制力是很差,但是也不能说没有,起码一点点还是有的。”

  下意识想法告诉我说:“有一点点,和没有是一样的。”理性想法坚决不承认:“说法都不一样,怎么会一样呢?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好?”下意识想法发现这条路走不通,又从另外的地方展开攻击:“你写的小说是垃圾。”理性想法回答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本来这次对话效果还是挺好的,一开始我非常平静,而且理智的想法也开始渐渐占了上风,但最后我还是败下阵了,因为下意识的想法击中了我的软肋。别人说我哪里不好都没什么关系,即便我不能容忍,也还可以有一点自制力,但是说我写的小说不好,这件事我却怎么也不能忍受!

  这时候我发现我下意识的想法真是厉害极了,我斗法斗不过它,我发怒了。我知道发怒是不好的,因为不管是什么事情触怒你,只要你去想,你就会发现,那件事是必然要发生的。

  好比说,一个小孩子如果看到你拿着一个好玩的玩具,肯定要把它抢过来,哪怕那根本不是他的,他也不管。他没有智慧去思考,而作为有智慧思考的人,作为懂得去思考的人,你就应该表示理解,应该停止发怒。这个道理我知道得很清楚,并且觉得它是对的,但我却还是忍不住要发怒。

  写作进入“难产期”

  我发现那种悲观消极的想法已深深根植在了我的思维之中,它在我的心里筑起了一座城池,我迫不及待地要攻进去,但是每次它都把我顶了回来。我想,倘若我心里的那个恶魔能跟我面对面的话,那我准要拿把菜刀去跟它拼个同归于尽。可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这不由得让我感到绝望透顶。

  事后我想想,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坏,我仍然觉得那种悲观的想法很难被击败,但这好像是遮挡光明的幕布一样,只要撕破它,我面对的将是一条康庄大道。一念至此,我感到一阵欣喜,越发觉得这种想法才是正确的,因此我并没有放弃认知疗法,而是继续试着按照它的方法来做。

  那时我又开始写作了,自从患上抑郁症之后,我就没有再写过任何作品,这件事无时无刻不牵动着我的心思。以前我一直认为,我身患抑郁症,筋疲力尽,是无法写作的,现在我不再这样想了,我要强迫自己拿起笔来写,战胜这种“什么也不做主义”。

  在网上我看到过很多和我类似的人,譬如有一个牙医,他觉得再也做不好自己的工作了,给病人拔牙,明明要拔的是臼牙,他却忍不住要把对方的门牙给拔下来,这件事他一点都控制不住。但是后来给他治疗的医生强行让他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继续工作,他就发现自己做得仍然很好。

  我想我和他是一样的,甚至比他要好,作为一个写手,某段时间内写不出文章完全是正常的,每个写手都有这种时候,大家把这称为“难产期”。显然我的难产期有点太长了,但是这没什么,既然那个牙医能好起来,那么我也能好起来。但悲哀的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好,当我拿起笔打算写的时候还是写不出来。

  以前我写作的时候,是那样的深入内心,灵感源源不断地涌来,走笔如飞,写的文章读上去也是行云流水的。但是现在这一切却变化很大,当我写作的时候,稍稍复杂的句子就无法将它组合起来,脑海里甚至不能使用适当的词汇,明明以前对我来说是很简单的情节,现在却无法将它描绘出来。而且写作的速度也变得非常慢,每写一句,我都要想上很长时间,以前半小时内就能写完的东西,现在写上两个小时都写不完,而且质量也差了很多。

  这种写作状态简直是折磨人,每次写的时候我都感到思维阻滞,甚至心里也会产生一阵阵烦闷的感觉。糟糕的是,越是发现自己无法写作就越想写,越想写就越是写不出,越是痛苦。直到这时我不可抑制地发现,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创作力,疾病把我的才能彻底摧毁了。当初我千方百计想从事的行业,为此付出过无数努力和汗水的行业,现在要和我彻底诀别了!

  回想以前,好多人不同意我写作,退学之后他们总要问我,能不能养活自己。那时候我是不能养活自己的——其实现在我仍然不能养活自己,但是那时候我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非常快乐。

  他们能养活自己又怎么样,野外的禽兽也能养活自己,难道这很了不起吗?虽然我养不活自己,但我在创造着人类至为宝贵的精神财富,我比他们更伟大。而且我还总是坚信,不久以后我就能养活自己了。因此当时的我很快乐,现在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是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极为沮丧,我发现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一还留存在我手中的,就是写作时一直用的那支笔。那支笔是在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写的时候还老漏水,以前王小南用过一次,用了之后回头对我说:“乐青颜,你这是笔吗?你这是洒水枪!”

  他说得不错,这支笔是很破,但现在它对我却是至关重要的。我用它写过很多小说的提纲,它是我写作之路的唯一见证,因此在我心中有着极为重要的地位。

  那时候我整天拿着那支笔,久而久之,它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后来只要谁把笔从我的手中拿掉,我的心里就会感到非常不安,会觉得特别难受。这种状况奇奇怪怪的,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小南,他听了大跳起来,叫道:“妈妈的!乐青颜,你那是强迫症啊!”

  这个时候,还来整我

  佛说,身是皮囊。我现在的身体像极了一具皮囊,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正在渐渐枯萎下去。事实上,自从患上强迫症之后,我的病情并没有加重,反而不像以前那样难以忍受了。

  究其原因,大概是这样的,患上强迫症之后,我身体里的抑郁症和疑病症发现来了敌人,它们相处得并不愉快,所以最终打了起来。这一来它们就分不出身来对付我了,所以情况反倒有些好转。

  可是我不敢相信这一点,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好的,现在又多了一种病,只可能变坏,断然没有转好的道理。这种悲观的想法一出现,我的情况就又开始严重起来。

  这时候我多年不联系的前女友忽然在QQ上呼叫我,问我最近好不好。我知道她得知我患上抑郁症的事情了,现在她应该极为开心。她始终是恨我的,因为当初是我甩了她。

  我觉得这件事责任不在我身上,因为那时候她除了和我谈恋爱之外,还和另外十七八个男人谈恋爱,我实在是受不了她,所以提了分手。当时我也没有责怪她,虽然是她的错,分手的时候我却还保持着君子的风范,很客气很讲礼貌,但她还是恨上了我。

  这次得知我患上抑郁症之后,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高兴极了,高兴得浑身都要发抖了,这我是知道的。用现在的一句网络流行语可以很好地概括出她的心态——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我知道她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的,所以我极不满意,最后把她给轰走了。

  前女友想在我落难的时候打击我,没有得逞,这件事应该让我感到开心,但是我并不开心,这样一折腾,我的心里就更难受了。王小南见了对我说,这件事的确很棘手,刚开始我只是患上抑郁症,后来又有了疑病症,现在居然又患上了强迫症。数病齐发,来势汹汹,真的是很难应对。

  听到王小南的这句话,我突然惨笑起来,笑得几乎断了气。王小南看着我这种病态的大笑,变得很焦急,我知道他想安慰我,但他是男人,男人就不能说那些肉麻的话,所以他只是看着我,虽然很焦急,却不说话。

  后来王小南见我笑得实在太过分了,就对我说,这件事一点都不好笑。我没有管他,还是在笑,忽然又听见王小南对我说:“乐青颜,你不要发疯了,没关系的,我会帮助你的!”

  王小南倒是真的在帮助我,自从我患上抑郁症之后,他就一直在帮我,一直帮到我患上了疑病症,现在又帮我患上了强迫症,他居然还要帮我。这引起了我的恐慌,因此听到他这样说之后,我当即声明:“我不要你帮!”

  王小南对我的话却置之不理,问我道:“你现在老是拿着那支笔吗?”我下意识地往手里看了看,那支笔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之中。是的,我现在一直拿着这支笔,哪怕是在洗澡的时候我也不放开它。每当这时,我就在笔上系一只刷头,把它当成刷子来刷背。这说明它也是有用处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正想对王小南说,他却突然伸手将我手中的笔抢走了。后来王小南对我说,他想把我的笔拿走,再还给我,然后再拿走,再还给我,如此循环,以便玩玩我,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非常好玩的。

  得知这一点之后我惊讶极了,我病得快要死了,他居然还在玩我?!这不禁让我想到,哪天被我逮到机会,我非得把他玩死不可!

  软的不行,来硬的

  事隔三天之后,王小南又来了,当时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是森田正马的著作。这本书原来是我的,自从患上了疑病症,我就将它束之高阁了,后来被王小南带了回去,他说他要仔细看看,说不定以后可以用来治疗我的病,但是他拿走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没想到现在他却又将它拿了出来。

  王小南说,经过这三天,他已经将森田正马的疗法研究得非常透彻,完全可以运用到实际治疗之中了。

  我听了让他快点去死。我一点都不相信他。换作是我,阅读的速度也算非常之快,自认为三天之内只能勉勉强强地来回看一遍而已。王小南必然不会比我更好,他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用三天时间来研究这本书,估计只是有空的时候翻翻而已。因此当他说自己已经领悟到森田正马疗法的精髓时,我完全不相信,只抬头瞥了他一眼,流露出不信的神色。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王小南所谓的“研究透彻”,根本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他说要帮我治疗强迫症,事实上他连什么是强迫症都没弄清楚,他几乎一点都不懂,三天来他只随便翻了几页书而已。就这样他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来为我治病,简直把这当成儿戏一般,真是岂有此理!

  好在我已经有所警觉了,当王小南说要为我治疗的时候,我就开始提防他了。王小南见了我,不尴不尬地笑笑说:“你别激动,我是不会乱来的。”他当然是瞎掰,假如我不这样做的话,他正是打算乱来的,只不过看我有所防备,他才不得不放弃乱来的念头,转而用另外的方式。

  在来之前,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了。面对现在的情况他所要用的办法就是跟我讲道理,他对我说,森田疗法和认知疗法是完全不同的,本来他用认知疗法治疗过我之后,就对治疗我再也不抱希望了,因为认知疗法的周期是比较长的,甚至会延续数十周,但是森田疗法却不同,这种治疗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尤其是对像我这样的强迫症患者,更是显效神速。说着王小南还举出了七八百个例子,以期清楚地告诉我这种疗法的具体特征。

  王小南说到了他在森田正马的书上看到的一个例子,里面讲到了一个赤面症患者,那个患者一上电车就会脸红。治疗的办法就是强迫他上电车。那个患者说他不爱上电车,森田正马就告诉他非要上不可,还要他“就让别人看那张涨红的脸”。那患者说这感觉像是在办展览!森田正马也不管,反正就是要他上去。后来那位赤面症患者就痊愈了。

  和强迫症恶犬斗争到底

  当王小南说出这些例子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他所说的办法就是强行把我的笔拿走。他知道这会让我极度难受,但是我总不会一直难受下去,顶多就难受半小时而已。也就是说,只要熬过这半个小时,我的强迫症就会好了。

  王小南就打算从这里入手,治疗我的强迫症。至于这种治疗结果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王小南言之凿凿地说一定有效,但是我根本不相信他,因此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就下意识地将笔握得更紧了一些,并用另外一只手护住那支笔,不让王小南有机会夺走。

  王小南看到我的这种表现,摇头苦笑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跟我讲道理,试图说服我。他说,我的强迫症就好像一只恶犬,它正在追逐着我,假如我害怕它,一味逃避的话,结果只会更严重,现在我要做的不是任由这种状况持续下去,而是站定,跟那只恶犬拉开架势,狠狠地瞪着它,只有这样才能战胜那只恶犬。森田疗法的着眼点也就在于此,我应该进入恐怖的状态之中,然后明白,只有顺其自然地忍耐下去,才能克服它。

  其实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在很早以前我就懂得了,不过不是从这个疾病中懂得的,而是在打架的时候。打架的时候假如对方很凶恶,而你一味避让的话,反而会让他更凶恶,更欺负你,所以你不能避让,而是应该跟他正面相抗。

  有身份的人一般不打落水狗,他打赢你了,自己会收手,但是当落水狗再次从水里出来的时候,即便有身份的人说不定也还要打,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勇敢地和他对掐。假如他打你一拳,你就还他十拳,假如他瞪你一眼,你就瞪回去,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欺负。

  由此看来,我对这个道理显然了解得很清楚,但是要把这个方法用在治疗强迫症上,我的心里却没有底。正像王小南说的,强迫症就像是一条追着我的狗,我逃了会让后果变得很严重。可是,我恨不得立即就逃,因为我怕不逃后果会更糟糕。我觉得,倘若追逐我的那条狗是一只宠物狗,那么我自然揍得过它,可万一那是一只凶猛的藏獒,我停下来跟它单挑可有点不太妙,所以我在害怕。

  对我来说,正是那笔被抢走的半个小时是我不能忍受的,我宁愿一直拿着笔,也不愿去尝试这种治疗,而且万一治疗失败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王小南对我说我不能那么想,他告诉我未来是美好的。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觉得是没有未来的。想到这里我的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王小南看到这种状况也放弃了努力,他对我说,好吧,他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王小南就起身去上厕所了。

  但他其实并没有去上厕所,这小子居然阴我,假装去上厕所,其实是绕到我的背后,趁我不备的时候拿走我手中的笔。要命的是,我居然没有识破他的伎俩,真的被他成功夺走了!当时我只觉得头顶光线一暗,心里一闪念的,什么反应都没做出,只暗暗懊悔道:“完了!”然后笔就被王小南拿走了。

  在这时候我没有心思去为这件事感到惊讶或者愤怒,当我的笔从我手中离开的时候,我就又开始难受起来了。与此同时我知道,王小南又要玩我了,于是我也想玩玩他,因此我假装控制不住一样,发起狂来。

  当时我在原地不断地疯狂跳跃,想要吓吓王小南。一开始我这么做的确是想吓他,王小南也的确被我吓到了,到了后来跳着跳着我居然停不下来了,这下可把我自己也给吓到了!

  王小南在一边紧张地看着我,不断地告诉我说,他愿意把笔还给我了,但这时没用了,就算他把笔还给我了,我也还是停止不住要跳跃。

  这样跳了十几分钟,我才终于停了下来。王小南见此长出一口气,而我则长出很多口气。我好像经过了一场异常残酷的厮杀,疲惫不堪,气喘吁吁,心里感觉危机四起。王小南却显得非常开心,只听他高兴地大叫道:“乐青颜,你的强迫症好啦!”不听尚可,一听之下,我当即勃然大怒,狂叫道:“我好你妹!”

  我真是太愤怒了,虽然我的病好了,但是状况却在加重,心里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简直让我感到不能自持。当时我蜷缩在地上,几乎在转瞬间就会死去。王小南对此却无动于衷,还在旁边兴奋不已地说着,大体是总结关于这次治疗的种种,还有一些值得沿用的经验。接着他还说到了他打算用类似的办法来治疗我的死亡恐惧云云。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完全不顾我越来越痛苦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