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城到吉港,乘马车约需三天,而沿新铺就的沙道,搭乘船务公司“新发明”直穿森林,仅需一天多便可抵达!人们通常喜欢夜间从瀑布城出发,次日中午,便可在吉港享用当地闻名遐迩的美食——小羊排加肉末烹制的午餐,店主人是一个爱讲笑话的迦瑞族老头。
胡牛同嘲云道别后,回到他在瀑布城的寓所。有鲸须客栈老板的推荐信,小迦迪轻而易举便进入船务公司,在安全部餐厅当差,或随外派探员出行,二者皆有可能。
因小迦迪暂时无处落脚,嘲云遂命胡牛,先把小迦迪带回他的寓所安置下来,等待通知。胡牛很是纳闷,心想鲸须客栈老板怎会有这么大的面子,嘲云甚至未看内容,单单瞅了一眼信封,便同意把小迦迪留下;平常人想进入船务公司安全部,须经过极其严格的考核和筛选。老鲸须或许同嘲云交情匪浅,胡牛只能做如是想。
丁琅另有公务要办,所以一出餐馆便立即“消失无踪”!
胡牛寓所位于城西石桥附近,推开窗子便可看见彩虹大河,这里住的多是些附近机构的办事员,环境尚可。如前所述,胡牛常年驻扎北方高地,很少回瀑布城,他把寓所钥匙交给了一位同事,平日过来帮他打理,浇浇花什么的,所以寓所内保持得非常整洁。
胡牛有种高地人的所谓陈旧观念:不管任何房子,只要长期不住人,都会影响建筑物本身的使用寿命!
寓所中倒是有间空房,不过没多余床铺,正当胡牛准备想方设法,为小迦迪支张简易床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他出去一瞧,原来是总部传讯员。
那人未开口,胡牛便知嘲云那边肯定有了重大决定!果不其然,传讯员带来嘲云口信——立即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并特地嘱咐,此趟为出远门,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务必在离开前安排好家眷!
胡牛光棍一条,没什么家眷,他知道嘲云死性不改,又拿这事来开玩笑。
临时出差对船务公司侦探来说,可谓家常便饭没什么稀奇。刚踏进家门就接到上封命令的情况,也屡见不鲜,胡牛对此早已习惯,但出乎意料的是,嘲云特批了增添一名助手的请求(胡牛不记得自己有过这种请求),命令小迦迪作为随行厨子,一同前往!
“很抱歉!”胡牛在跑腿探员走后,把小迦迪叫到跟前“我们恐怕又要出发了,你这次是作为随行厨师……”
“还没在瀑布城好好游览一番呢,怎么又要出发?”胡牛尚未讲完,小迦迪便抱怨连天“早知这么奔波劳累,还不如留在鲸须客栈呢!”
“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给嘲云回话,说你不愿去吉港!”胡牛没好气道。
小迦迪一听吉港二字,立即喜出望外。
“真想不到,我居然能连着游览,森林中最著名的两座城市!”
“我们不仅要去吉港,甚至可能去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
这时恰巧窗外出现了一道彩虹,横跨瀑布城上空,小迦迪的注意力顿被那美景吸引过去,现出陶醉之色。
“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彩虹王国……”小迦迪仿佛做起了白日梦,口中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胡牛忙着收拾行李,没听清小迦迪的话,他转身发问。
“那彩虹真迷人,像宝石砌成的拱桥!”小迦迪改口道。
连宝赶到瀑布城时,已是傍晚时分,见时间不早,他在码头胡乱塞了些吃的,便快步朝车站方向走去。
连宝有着三分之一迦妄族血统,和嘲云一样,他曾多次追随玛雅出生入死,玛雅退休后,连宝也随之辞去了侦探职务,在北方另起炉灶开了家侦探社;他现在并不隶属于船务公司安全部,而是一名私家侦探。
嘲云每次遇到棘手案件,便会请他相助。
瀑布城车站是新站,乘客尚且不多,连宝赶到那里时,正巧看见丁琅在同一个纤瘦少年争论不休,胡牛同嘲云则面带微笑,站在一旁观战。
“魁斯浮车有什么好的?瞧!都快把这儿变成沙漠了!”小迦迪指着砂砾铺就的大路说道“真煞风景!两边的松树都快枯死光了,我才不相信那帮笨蛋专家的鬼话!”
“你难道不觉得乘魁斯浮车旅行,要舒服得多?不仅速度快,而且不用像马车那般颠簸,应该感谢那些专家;”丁琅讥讽道“否则你半夜睡着了颠下马车,天亮都不会有人发现!”
瀑布城通往吉港的道路,是用厚厚沙砾铺就而成的“沙道”!同马道或步道不同,这种道路专供魁斯浮车使用。
据船务公司专家最新研究表明,黑魁斯晶石的神奇力量并不局限于魁斯海,它能在任何具备相当厚度的沙层上释放能量,于是船务公司把所有通往吉港的主干道,全部更换为沙路。原先供马车使用的青石路,则全被打碎,要么换成砂砾,要么干脆废弃不用;有人对损坏马道的行为发出质疑,船务公司则回应,此项举措是为将来的二号干线做准备。
这一措施优点显而易见,船务公司在内陆的运力几乎翻了一倍,而成本却缩减了四分之三,再也不用饲养那么多马匹用于运输;聪明的科学家,又为黑魁斯晶石作动力的魁斯浮车,设计了自动巡航系统,这一来连车夫钱都省去了。
船务公司最近正在兴建一条,连接瀑布城和魁斯海的巨型沙河,一旦建成,魁斯飞船便可直接驶入瀑布城!
让魁斯飞船出现在森林中,是船务公司董事会多年来的终极梦想!在他们看来,这将是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一旦竣工,瀑布城物资吞吐量将会呈几何级增长。
之前胡牛在彩虹河上看到的,那些运木材的驳舟,便同这项工程有关。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可惜就在这时,跳出来几个不合时宜的反对派,他们指出沙路两旁已出现树木枯死现象,如果再修建沙河,势必会破坏森林环境!船务公司的专家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嘲笑这些乡巴佬目光短浅、固步自封!双方争论不休,这也成了瀑布城居民时下谈论的热门话题。
连宝赶到车站时,小迦迪和丁琅正就这个问题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待会上了车,你们有的是时间辩论,现在还是安静一会吧!”胡牛见二人几乎吵起来,只好劝道。
小迦迪同丁琅也争累了,听见胡牛这话相互瞪了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互不搭理。
就在此刻,小迦迪突然看见迎面走来的连宝,立即发出一阵惊叹。
“瀑布城里居然有迦妄族?”小迦迪眼睛瞪得圆溜溜,指着连宝说道“瞧他穿的有多古怪,一定是个妄想师!”
迦妄族是世界上,唯一生活在魁斯海腹地的部族,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在妄想岛神庙供职;那个古老而神秘的群体,被人们称之为妄想师。
连宝正要同嘲云打招呼,一听这话脸色铁青下来。
“这没教养的迦迪小子是谁?瞧我怎么把他绑起来!”连宝说罢,便从身后背包中拽出一条绳索。
小迦迪忙躲到嘲云身后,口中却不依不饶。
“大侦探!妄想师要当街行凶了,赶紧把他抓起来,丢进船务公司地牢中去!”
“船务公司什么时候修地牢了,我怎么不知道?”连宝听后一愣,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一定是泰德发明的!”嘲云笑着回答。
“原来又是受《泰德传》的毒害,怪不得疯疯癫癫的。”连宝垂下手中绳索,口中忿忿不平“那个叫泰德的家伙,没事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到处抹黑,说什么迦妄族是邪恶的巫师……最近走在大街上,老是发现有人拿奇怪的目光看我。”
“什么胡编乱造?人家能一脚踢死巨怪!”丁琅赶紧煽风点火。
“你才胡编乱造呢!泰德知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事,他甚至懂得蓝魁斯晶石的使用方法……”小迦迪不服气道。
嘲云猛然转过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小迦迪右边肩膀。
“你怎么知道泰德懂禁运品用法?”
“自……自然没有泰德不知道的事!”小迦迪望着嘲云,神色惊恐道;提到蓝魁斯晶石,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大侦探,竟如换了个人一般。
近百年来,蓝魁斯晶石一直被列作头号禁运品,在船务公司安全部大力稽查下,蓝魁斯晶石基本已从这个世界上绝迹。自玛雅担任首席大侦探起,直到嘲云接替前者职位,安全部大大小小侦探,对蓝魁斯晶石皆讳莫如深,因此一听到这三个字,嘲云本能般地抓住了小迦迪。
“老天,你们居然还信书中瞎编的鬼话!”丁琅猛然大笑起来“他把看门狗吹成瑞客沙、嘲云骑着狼在月光下狂奔……其它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嘲云慢慢松开紧抓小迦迪的手。
“绝不要拿禁运品来开玩笑!”嘲云正色告诫;然后继续讲道“我和连宝有一回在草原执行任务时,的确骑过狼,那天月亮很圆……”
“比骑马难受多了。”连宝边把绳子塞回包中,边附和道“我差点跌下悬崖去,为了追查那该死的禁运品!”
“还好我反应快及时拉了你一把。”嘲云说。
“妙极了!本来是差点跌下去,你一拉,结果我们抱团滚了下去!”连宝气呼呼道;他说完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旁边就是悬崖,一不留神嘲云会再次把他扯下去。
“别那么小家子气!”嘲云伸手拍拍连宝肩膀,转向其他人道“那悬崖可真高,我在半空抱着连宝的腿,寻思什么时候才能落到底,那段时间可真难熬,我甚至同连宝探讨起了早餐营养学……在那之前,我们已经整整五天粒米未沾了!”
“那破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这点胡牛应该比我们清楚,他常年待在那儿”连宝指着嘲云道“我的骑术高明着呢!要不是饿得头晕眼花,才不会被那家伙拉下去!”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自己掉下去的……”嘲云急辩。
“后来呢?快说后来发生了什么!”小迦迪焦急询问“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是如何化险为夷的?”
连宝正待开口,嘲云却抢在前面讲了起来。
“当时掉在半空中,你能指望我做什么?风在耳畔直呼啸,听起来很是吓人,作为训练有素的侦探,我们有个优良传统,那便是受到惊吓立马哈欠连天;过了没多大工夫就开始犯困,等我醒来,已经身在地上。”嘲云挠着颌下浓密的短须说道。
“还有这种优良传统?”小迦迪瞪大眼珠,受到惊吓就打哈欠,简直闻所未闻。
“我可以作证”连宝气呼呼地指着嘲云“因为我正是被他的鼾声吵醒的。”
“那么高都没摔死?头,您确定没有说笑?”丁琅瞪大眼珠,在船务公司待了这么多年,这个“传奇故事”他还是头一回听到。
“对啊!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莫非船务公司科技部研究出了,能让人飞行的装备?”小迦迪眼睛一亮。
嘲云再次摸摸密实的胡须,闭上眼睛,仿佛在仔细回忆当时发生的情景,过了一会他缓缓睁开眼说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和连宝,躺在奶油蛋糕上!”
说完嘲云连打两个冷战,这个世上如果存在他最讨厌的东西,其中必定有甜食!
“确切来说,是洒满果仁的奶油蛋糕”连宝补充道“香草味!”
丁琅突然被自己口水呛住,弯腰大咳起来,胡牛见状,赶紧走过去帮他拍背;小迦迪则伸长脖子,一双大眼珠瞪得溜圆。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蛋糕是荒草城为庆祝全体市民,智商成功提高五十点,而从邻近城镇专门订制的!当时正由上百只牧羊犬拉着,高唱胜利之歌从悬崖下经过。”嘲云绘声绘色道“那可是为当天庆典精心准备的!”
“上百只牧羊犬?月光下拖着个大蛋糕,香草味?居然还是为庆祝什么智商提高……多少来着?”丁琅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沙哑着嗓子大声问道。
由于动静过大,以至于其它候车旅客,都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来。
“谁说是月光下?”嘲云压低声音纠正“所有原本平常的故事,就是因为你这种以讹传讹的人,才变得离奇起来!我再声明一次,跌下悬崖时为夜晚,落到蛋糕上却是第二天上午的事!”
嘲云讲完这话,抬起头望着车站顶棚,仿佛仍站在悬崖下面。
“我就知道没人会信,所以从来不提。”
“等等!你们在草原上骑狼?草原上哪来的悬崖?”丁琅依旧不死心。
“草原的边缘就是悬崖。”一直沉默的胡牛,漫不经心道。
胡牛总感觉今天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发生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侦探之间总喜欢讲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释放压力,并且说得越多,越表示当前案件非常棘手;在他记忆中,嘲云从未一次讲过这么多“荒唐”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