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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二章 船长


  天刚破晓,三十九号码头便呈现出一派忙碌景象,水手们聚集在魁斯飞船下方,清点即将起运的货物,远处大桥上,一驾载满罐头的马车,朝码头飞奔而来。

  赶车人蓄着胡须,一身迦美拉尼亚族打扮,左手抱个酒瓶,右手扬鞭指挥马车前行。

  “水手,你们最宝贵的东西被哪个混蛋偷走了?”马车从人群中驶过时,赶车人冲两边大吼“被你们自己!时间是最宝贵的财富,而你们这帮笨蛋就是那个窃贼!给我加快速度!”

  “不!我们有得是时间,倒是应该谈谈工钱被哪个混蛋偷走了!”一名巨肩族水手伸长脖子,模仿赶车人的语气叫道,顿时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赶车人也跟着水手大笑起来,他正是这艘船的船长波伯,一个披着迦美拉尼亚精美绸缎披肩,却整天不修边幅的家伙!同水手插科打诨,是船长航海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佐料。

  有时人们喜欢用说笑,来驱散生活中的阴霾,波伯船长深谙此道。

  他由一名货舱杂役做到大副,直至拥有自己的魁斯飞船,其中艰辛坎坷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就在波伯船长即将到达事业巅峰时,却遭遇了一起严重海难,船只在魁斯海腹地损毁,多名船员至今生死不明!

  这件事如同厚重的乌云,长久以来积压在船长心头,最近几年,他才从消沉中渐渐走出来,不再需要通过其它方式来麻醉自己,可嗜酒同说笑,却变成了他生命中根深蒂固,无法分割的一部分,就像酒鬼和疯子的名号,一旦被冠到某人身上,便终生无法摆脱!

  “机灵鬼,下次全速航行时,我会把工钱丢进魁斯海!”波伯船长故作生气“而你的任务就是把它捞回来,怎么样?是不是应该赞美我的慷慨?”

  “呜……”听到船长这么说,水手们停下手中活计,发出狼嚎一般的嘘声。

  “这是哪个笨蛋发明的启航仪式?”波伯船长连声喝止“赶紧停下来,你们会把顾客全吓跑的!”

  作为一名顾客,玛雅向来保持良好的时间观念,他从来不信顾客就是上帝那套鬼话,只有交易双方是平等的,买卖才可能公平!因此,依照老习惯,玛雅提前赶往约定会面的地点。

  春日阳光和煦,玛雅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正在森林谷小木屋内,满身臭汗地干木工活。

  那是他给外甥女做的一个床头柜,用榉木隼接而成,外面刷着清漆,柜把手是一只雕刻精美的天鹅,为了这只天鹅,玛雅没少花心思。

  现在这个床头柜,放在梵梓的小卧室中,上面摆着几本描绘魁斯海的图集。

  玛雅的木工活计,完全是退休后自学的,前期作品没少受妹妹和外甥女讥笑,都是方凳和置物柜那些粗笨家俱,直到做出来一个像模像样的梳妆台后,家里人才对他的手艺刮目相看。

  玛雅觉得木工活与梳理案件有相通之处,那就是每个构件(细节)不管表面看起来多么微不足道,都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在将来的组装(侦破)过程中,会为此吃尽苦头。

  到了港口,玛雅掏出怀表看了看,见时间尚早,于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远远看着码头上的水手,把成箱的货物通过绞盘运送到货舱内去,神情悠然自得。

  良好的时间操守便是准时,早到或者迟到,都会干扰别人的计划和节奏,是件不礼貌的事。玛雅闲暇时,相当注重这些繁文缛节,一旦他忙碌起来,所有这些又都会抛诸脑后。

  既然是度假,就该有个闲暇样子,至少在盯梢自己的那两个家伙眼中,应当如此!

  从港务大厦出来,玛雅就发现有人远远跟在身后,他先是不动声色地支走夏侠,随后自己带着那“尾巴”兜了几圈,再朝码头方向走来。

  这个世界上无人能盯玛雅的梢,之所以让那两个倒霉鬼“得逞”,完全是因为玛雅想弄清对方路数。

  是海上安全部的同事!还没到魁斯海上,这帮家伙就已经按耐不住了,玛雅想到这不由冷哼一声!

  称之为同事完全出于客气,尽管都替船务公司办事,陆上和海上安全部,却分属不同系统,有各自辖区,两个部门间早先曾结下过梁子,关系很是紧张,大有水火不容之势。

  明白了盯梢者来路,玛雅立即在一架马车驶过,挡住对方视线的空档,消失在身后货箱堆中。

  两个气急败坏的家伙冲过来时,只发现了一张空着的长椅,和半袋吃剩的带壳花生。

  甩掉“尾巴”后,他朝约定地点快步走去,李凹那张卡片上,地址标注得十分详细,玛雅没有费太多周折,便找到了三十九号码头。

  他发现在码头上空,悬浮着一艘几乎全新的魁斯飞船。

  而对魁斯飞船无比着迷的梵梓,现在正极不情愿地同母亲一道,留守于酒店中;有件非常重要的包裹从森林谷寄来,她俩负责收包裹。对于梵梓来说,老老实实待在酒店所得到的回报便是——明日玛雅将带她登上魁斯飞船!

  “没错,正是鄙人!”

  船长室内,波伯接过玛雅递来的手札,看颜色是船务公司加急公文,迟疑之下,他还是把封口撕开了。

  调度官大人潦草的笔迹映入眼帘,大致意思为,有位船务公司贵客要雇他的船,去一个众所周知被唾弃、该死的地方(法典明文规定,任何正式场合包括书信公文,一律禁止提及极乐港和亡者之原这两个词,违者严惩不贷)!

  要求波伯船长务必全力配合,同时声明,这不属于船务公司常态业务范畴,也就是说,无论事情演变到何种地步,一切后果自负……

  “不消说,那该死的地方一定是极乐港咯?这帮狗东西,彻底把我当成苦力啦!”波伯船长大动肝火,正要把信丢进垃圾桶,却猛然瞥见信末尾写着“报酬丰厚”四个小字!不由停下手中动作,朝站在面前的“贵客”望去。

  眼前穿着粗布衫的老家伙,怎么看也不像肯出大价钱的金主,船长越看越疑惑,心中直犯嘀咕。

  玛雅恰时正把双手插在胸前衣兜中,等待波伯船长答复,从上面的破洞,可以隐约看见蜷缩的小指。

  “雇主另有其人!”玛雅见船长眯着眼睛打量自己,忙作解释“我可雇不起魁斯飞船,只负责牵线搭桥。”

  波伯船长闻言舒了口气,妥协般把帽子从头顶拉下,那帽子同披肩一样,镶着银线,亮闪闪光彩夺目。

  迦美拉尼亚族对穿衣打扮,虽赶不上迦夜与迦迪二族,却也比较讲究,不像迦瑞族,一个个穿着粗布衣裳,看上去像十足的土包子。

  “您的雇主,干嘛要去那个众所周知、被唾弃、该死的地方?”

  波伯船长从身后架子上,拿下一瓶沙果酒,接着又拉开抽屉取出个弯把小酒杯,用袖口擦了擦,往里面倒了半杯酒推到玛雅面前,自己则毫不客气地对着瓶口喝了起来!

  他对衣着的讲究,显然没有延伸到饮食卫生方面。

  玛雅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好吧!您去那儿干什么与我毫不相干!”波伯船长说话时就像在独自生闷气“不过事成之后,我要更换新的主水塔……其它花销另计!”

  “就是天井中央那个大家伙?”

  “没错!就是那个大家伙,反悔了?”船长暗自得意“那东西的造价顶得上一艘二手飞船。”

  “仅此而已?我还以为你至少要黑魁斯晶石呢?”玛雅爽快地向船长摊开手掌“成交!”

  市面上黑魁斯晶石的价格,几乎同全新飞船相当!

  船长懊悔万分,他忽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就是在将来,同面前那个老家伙打交道的日子里,这种挫败感很可能会如影随形!但话已说出,怎么可能收回?波伯船长极不情愿地伸出自己右手……

  “这么说,您已经有个周密计划了?”

  “毫无头绪。”玛雅摇了摇头。

  “就您一人?”

  “加上我共五个。”

  波伯船长低下头,用手托着下巴想了会,突然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冲外面吼道:“去把石龙叫来!”

  “那是我的大副,我把需要的物品列个清单,过会让他给您送到府上……对了!您应该不是本地人,那么下榻旅馆在哪?如果顺利,最迟后天应该能出发!”

  “不!明天就要出发!”玛雅摸着胡须笑道;望着面前这位迦美拉尼亚族船长,他感觉自己找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