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牛同小迦迪在岸上刚站稳脚跟,船主便火速收起踏板驾船离去,那急切模样竟像是害怕乘客回心转意,再次返回船上似的。
“这些船家真是奇怪,要么闷声不响,要么冷不丁大声唱歌,吓人一跳!”小迦迪讲完似又想起什么,连声问道“瀑布城不是号称彩虹之城吗?怎么没有看见彩虹?”
“夜晚怎么会有彩虹,那需要阳光,懂吗?鲸须长老没有教过你?”
“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哪有闲工夫教我。”小迦迪悻悻道。
一个小镇客栈老板能有什么忙碌事,胡牛心想,忙着喝酒吹牛倒是真的。
驳舟驶离后,岸边再度陷入黑暗,好在月光还算明亮,小迦迪发现周围并无任何建筑,只有一片茂密的冷杉林,伴随晚风晃动着枝梢,仿佛一群垂暮的巨人,站在山谷中朝远方不停招手。
这里的冷杉,明显比森林谷中粗壮许多,树林后面是座雄伟的高山,黑黢黢如同巨大幕布,遮蔽近半个夜空,望着有种莫名的压抑感。
“侦探大人!”惊恐之余,小迦迪再度发问“您确定没有来错地方?”
胡牛又好气又好笑,案件还未调查清楚,身边竟莫名其妙多出来这么个同伴,不过亏得醉酒时有对方照顾,否则一直昏睡下去,岂不要耽误大事!
“没来错地方,这是船务公司临时停靠点,离总部更近些。”
听了胡牛的回答,小迦迪将信将疑般点了点头。
“刚才上岸时,向船家讨盏汽灯就好了。”
胡牛正在自言自语,却见不远处树林边上,忽然亮起一团光;一个廋高身影手拿油灯,晃晃悠悠朝自己走来。
来人是胡牛的同事丁琅,身穿做工考究的烟灰色大衣,如果事先不提,你很难把他同侦探二字联系在一起。
丁琅尽管外表俊朗、衣着体面,可现在看上去,却是一副不折不扣的狼狈相!鼻头冻得通红,下面还挂着一溜清鼻涕,上下牙相磕,不停踢腿取暖,手中油灯不争气地发出“滋滋”响声,看样子已他在此守候多时。
“哈——你们总——总算到了!”丁琅瑟瑟发抖,讲起话来有些不大利索“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晚才到!”
丁琅忽觉鼻孔一痒,打了个喷嚏。
“瞧这做工,定是出自瀑布城一流裁缝之手!”小迦迪见有人接应,不再害怕“您好!我是小迦迪,森林谷鲸须客栈的首席大厨兼侍者!”
丁琅听到这话顿时忘记哆嗦,瞪大眼珠上下打量着满面兴奋的小迦迪,像是发现了新物种。
“快把手拿开,不要弄脏我的大衣。”见小迦迪上来便要抓自己衣摆研究面料,丁琅赶紧闪躲。
“让你久等了,”胡牛苦笑一声“要知道在枯水季的河流中旅行,总会有些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
“侦探大人,若非您喝下那么多松露酒,我们根本不会错过头一班船……”
胡牛连忙捂住小迦迪的嘴。
“松露酒?”丁琅气呼呼地质问胡牛。
“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他只是客栈的厨子!”
“居然还带着随身厨子,可以啊侦探大人!”丁琅咬牙切齿道。
“厨子?我可是鲸须客栈的首席大厨,如果尝过我的手艺……”小迦迪红着脸争辩。
胡牛此刻懒得解释,独自沿着石阶向山上走去。胡牛平日不苟言笑,丁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赶紧缩着脖子跑到前者身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小迦迪见四周皆是黑魆魆的森林,忙三步并作两步,紧跟二人身后。
河沿距瀑布城北门不足几里,但因全程皆为陡峭山路,步行下来仍需个把小时。
胡牛并非心血来潮做出决定,选择中途下船,刚才驳舟靠岸之处,正是船务公司安全部秘密停靠点;船家想必知道个中缘由,因此到岸后迅速离去,未作丝毫逗留。
没人乐意同侦探打交道,侦探找上门,十有八九没好事!
距停靠点不远的林子内有座木屋,可供侦探临时休息使用。丁琅昨天中午到达这里时,发现屋内柴禾,不知被上次途径的哪位同事用光,也不曾劈新的回来。
那阵子还不算冷,丁琅推测胡牛半下午应该就到,于是坐在河边石头上,一边抽烟一边晒太阳……却不曾想,胡牛误了头一班船,结果半夜才到。
太阳下山后林中气温骤降,可天色已暗不方便再去劈柴,丁琅只好蹲在河边,苦捱了半宿。
之所以把秘密停靠点设在此处,是因为从这里上山,距离建在大瀑布上方的船务公司总部,要比从前方码头下船近得多。
船务公司有个效率部,专门研究时效,只是这个部门办事效率不高,制定出的侦探最佳出行线路,都地处偏僻,经常导致侦探在里面迷路,最终反而影响时效。
从效率部制定的线路进入瀑布城,一路上没有灯火通明的夜景,也看不见高悬半空的大瀑布,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阶,消失在黑魆魆的头顶上方……
小迦迪正待发问,却见胡牛与丁琅表情凝重,只顾埋头疾走,仿佛周围隐匿着什么怪兽,一听到人声便会猛扑过来,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路走到天蒙蒙亮,远处才传来隐隐约约的瀑布轰鸣声,这里的空气明显比山下潮湿,地面上结着滑漉漉一层薄冰,两侧均为高耸的云杉。
小迦迪发现石阶尽头的杂草丛中,似乎伏着几团外形奇怪、体积庞大的暗影,走近后才看清,原是石柱倒地后,碎裂的“残肢”!
此处正是瀑布城北城门,严格意义上讲,这已不能称之为门,因为仅剩体积庞大的柱基,残留道路两侧,而柱子连同上方的石梁,不知因何缘故,散落在几十米开外的草地中。
这是古瀑布城四个古城门之一,位于北后峰之巅,建造年代不详。
众所周知,瀑布城是森林中最重要的水源地,同时它也是一座千年古城!漫漫历史长河中,曾因洪水战乱多次损毁,现在的瀑布城是两百多年前,船务公司进行水源地改造时,在古城原有基础上重新修建的。
“奇怪的地方!”小迦迪再也憋不住了“侦探大人,您确定没有迷路?”
“欢迎来到瀑布城!”丁琅转过身,冲小迦迪做了个鬼脸,然后郑重宣布“森林中最伟大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