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承诺只看行动r

tt不需语言r

tt若人生只如初见r

tt缘？缘!r

t青溪辞别了阳兴华和阳夫人的挽留回到陈妈家,她给阳兴华留了地址,约他们晚上来见阳昊。一路上,替阳昊找到家的喜悦平复之后,青溪惊讶地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更多的却是失落和不舍,更有一丝悲伤掺杂其中。阳昊马上就要离开了,虽然以前她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离别的场面和别后的情景,但是一旦愿望就要实现,却又不由自主地生出害怕的感觉。三年的朝夕相处同甘共苦,三年的相依为命悲欢与共,使她们之间早有一份超越亲情、超越生死的深情。这份情,却怎么能够一语了之？r

t下午,青溪接阳昊回家,在巷子口远远就瞧见有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停在陈妈家那破旧的院门口,崭新锃亮的豪华汽车和破旧简陋的院子十分的不相衬。莫名的,她的心就疼了起来,四肢也变得僵硬不听使唤,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拉着阳昊的手也握的更紧。阳昊瞧见门口的汽车,兴奋地挣开青溪的手,快步跑过去,小心地摸了摸明光可鉴的汽车,惊奇地喊道：r

t“姑姑,快看!好漂亮的汽车!好漂亮,是不是？”r

t青溪紧紧地咬着下唇未吱声,脸上的表情似欲哭出来一般。“昊儿,过来!”她朝阳昊招招手,“到姑姑这儿来!”r

t阳昊不明所以,但亦很听话的跑回来,仰脸问道：“姑姑,怎么啦？”r

t青溪蹲下来,用尽全力将阳昊抱在怀里。好半晌,才哽声道：“昊儿不会忘了姑姑,是吗？永远都不会,是不是？”r

t阳昊好笑地道：“姑姑你好奇怪!今天一整天都好奇怪!回来的路上你拉着我的手攥得好紧,把我的手都攥疼了,生怕我丢了似的!现在又问这样奇怪的话!我答应过外婆会一辈子对你好,怎么会忘了你呢？我长大了还要买这样的汽车送给你呢,还有漂亮的衣服,漂亮的房子、、、、、、”r

t阳昊还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青溪搂紧他,打断他的话：“好啦,昊儿!姑姑知道啦,只要昊儿不会忘了姑姑,姑姑便心满意足啦。昊儿对姑姑的好,姑姑会记着,一生一世都记着!”她替阳昊理理他有些凌乱的头发,勉强作出笑脸,“走,我们快点回家,今天有客人呢。”r

t阳昊边走边仰头问道：“是不是开汽车的客人啊？”r

t“待会儿你就知道啦!”r

t青溪刚跨进院门,陈妈就快步迎了上来,她牵了阳昊的手,对青溪道：“你有客人呢,开汽车的,很气派!是你的亲戚吗？他们来了很久,我怕客人在院中站久了不好,就打开你的房门请他们进去坐。”r

t青溪笑着点点头,道：“麻烦你啦,陈妈!你先回去歇着,待会儿我会带昊儿过去看你。”r

t青溪虽然在笑,但却笑得很严肃。陈妈看在眼里,一言未发的转回自己的屋里。青溪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房门。阳兴华、阳夫人、老周和周妈四个人一齐站了起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阳昊身上,无一例外的,全是又惊又喜的色彩。青溪站在门口,轻轻地、缓缓地将阳昊推进屋子,推到众人面前。阳昊有些诧异,回头看看青溪,青溪用笑容鼓励他：r

t“不要怕,昊儿!向前走,他们都是你的亲人!”r

t阳兴华一个大步跨到阳昊面前,蹲下来,握住他的肩膀,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就是昊儿,是不是？”r

t看到阳昊点头,阳夫人的双眼迅速地被泪水模糊了。她楞在原地迈不开步,用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阳兴华张开双臂用力将阳昊抱在胸前,哽声道：“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是爷爷的错,都是爷爷的错啊!”r

t“孩子,我是你的奶奶啊!”阳夫人终究还是没忍住哭叫出声。她在周妈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地走过来,伸出双臂,“孩子,快让奶奶看一看你,抱一抱你!我的昊儿啊,我的心肝宝贝啊!”r

t呆站在一旁的老周竟似孩子一般“嘤嘤”地哭出来。r

t阳兴华、阳夫人两个人重重抱住阳昊,哭作一团。阳昊有些困惑不解,他转着眼珠问道：“你们是谁啊？你们为什么哭啊？”求助般回头喊道,“姑姑？姑姑!”r

t青溪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说道：“他们是你的爸爸阳海生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昊儿,快叫爷爷奶奶!我们离开小镇走了三年,就是为了找到他们,快叫一声,昊儿!”r

t“爷爷、、、、、、奶奶、、、、、、”阳昊仍有些转不过来。“我们不是来找我的爸爸吗？我的爸爸呢？他怎么没有来？”他挣开阳兴华和阳夫人的怀抱,跑到青溪面前,大声道,“姑姑你说,我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为什么不来看我？”r

t青溪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他的爸爸已经死去的这个残忍的事实,便用目光询问阳兴华。阳兴华思忖片刻,庄重地点了点头。青溪捧住阳昊的脸,郑重地说道：“昊儿,姑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坚强又懂事的孩子,不管姑姑说什么,你都能够接受,是不是？你不要哭,好好听我说,好吗？”r

t阳昊仿佛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他紧紧咬着牙,用力地点点头。青溪就说道：“你的爸爸在你一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他不放心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就早早地过去陪她。你,会不会怪他？”r

t阳昊闻言不但没哭,反而笑了。在众人诧异的神态里,他大声说道：“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爸爸不要我了呢!我好怕爸爸不认我,不要我!姑姑,爸爸会找到妈妈吗？他们两个生活在一起,妈妈是不是就不孤单啦？他们在天上能看到我吗？我不哭!就让爸爸去陪着妈妈好啦,我还有姑姑呢,还有爷爷奶奶呢!”说到“爷爷奶奶”的时候,他回头看着阳兴华和阳夫人,虽然感觉还很生疏,但他仍是一字一句地喊道,“我说得对吗,爷爷？奶奶？”r

t阳夫人含泪点头,因激动而难以成语。青溪大声道：“昊儿,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孤儿啦,因为你有亲人,有爷爷奶奶,有家!你是阳海生的儿子,阳兴华的孙子,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r

t“姑姑不是昊儿的亲人吗？”阳昊天真地问。r

t青溪猛然间泪流满面。她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令她的泪不自觉地流出眼眶。“姑姑当然是,姑姑永远都是昊儿的亲人!”r

t阳兴华环顾众人,然后深深的盯住阳昊,缓缓地、大声地宣布道：“昊儿!从现在开始,你有家了!你有爷爷,有奶奶,而且你从来都不是孤儿。你是我阳兴华的孙子,是阳府唯一的传人、唯一的继承人!因我八年前的失误,让你流浪在外吃尽苦头,但是从这一刻起,你的苦日子结束啦!请允许爷爷用一辈子的疼爱来弥补你曾经失去的。我保证,从今而后,你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r

t一屋子的人听到这番“宣布”,皆热泪盈眶。老周双掌合十,默默念道：“海生少爷,你可以瞑目了。你和舒楠少奶奶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r

t青溪如释重负般兴奋地喊道：“昊儿!昊儿!你听到了吗？你的爷爷承认你啦!你的爷爷让你认祖归宗啦!”仰头冲天上喊道,“舒楠姐姐,我终于不负所托,终于完成了你的遗愿,虽然晚了八年,但是,我做到啦!我把昊儿送回到他的家啦!”阳昊毕竟只有八岁,还无法理解“认祖归宗”的真正含义,但他看到众人都在笑,自己也就跟着笑起来。阳夫人泪痕未干,看到阳昊无邪的笑容,又是心醉,又是心碎,又是激动,又是感动。拉住青溪的手,感谢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青溪拍拍阳夫人的手背,冲她坚定的点点头,“你要说的话我全明白,若是为得相谢,我如何也没有勇气走到今天。”r

t周妈在一旁陪着垂泪,老周那边已经“扑通”一声跪下了：“宁姑娘,此刻而至身死,老周愿以此残躯,为姑娘效犬马之劳!水里火里,若皱眉头,万劫不复!有生之年,听凭差遣!”r

t青溪扶起他,郑而重之地说道：“差遣不差遣的那些话,今后切不可再出口。我只有一个要求,哦不,是请求：对昊儿好,照顾他,直至终老,你做不做得到？”r

t老周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他认为这就够了。承诺不需语言,只看行动。阳昊拉住青溪的手,高兴地说：“姑姑,我们去告诉外婆,好不好？外婆一定会很高兴的!”r

t于是一群人来到陈妈的屋子。阳兴华大步走到陈妈面前,一把就将她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千番万番的歉意,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呼唤：“亲家!”r

t陈妈的手触电般抽开,望着这一大群人,诧异地问：“你们是谁？谁是你们的亲家？”r

t阳兴华说不出话来。阳夫人上前重新将陈妈的手握住,沉声道：“我们是海生的父母,也是昊儿的爷爷奶奶。昊儿喊你外婆,你想必定是舒楠的妈妈无疑了。我们、、、、、、我们的确是从未谋过面的亲家呀!虽然海生和舒楠不在了,但是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亲人,那就是昊儿!以前我们有千般万般的错,请看在宁姑娘和昊儿的份上原谅我们。以后的日子,请让我们一起度过,我们共同将昊儿养大,完成海生和舒楠两个孩子未竟的心愿,好吗？”r

t陈妈在青溪肯定的眼神中慢慢回过神来,也终于将面前的这两个人的身份弄清楚了。她想起惨死在乡间小诊所里的女儿,不禁悲上心头,泪湿眼眶。透过泪眼,她看到两个华发老人真挚而诚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丧女之痛虽切,但毕竟已过去八年,早成往事,看着聪明懂事的阳昊,任谁又能恨得起来？r

t是夜,当阳兴华等众人离去,青溪拥抱着阳昊坐在床上,谆谆细语,一夜无眠。她将阳昊的手捧在自己手中,语重心长地道：“回到阳府后,你一定要懂事听话,要孝顺爷爷奶奶,还有外婆,他们都老了,从此后你的责任很重,你要快快长大,替他们分忧,给他们安慰。姑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r

t阳昊不解地问道：“姑姑为什么不和昊儿一起回阳府？”r

t青溪摇摇头：“姑姑就不陪你啦,姑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再说,你都是大人了,不再需要别人照顾啦。”r

t“姑姑,如果找到爷爷奶奶就得和你分开,昊儿、、、、、、”r

t青溪捂住阳昊的嘴,阻止他再说下去。“昊儿,只要我们不忘了彼此,就是永远的相聚。世界再大,只要有缘,终有相见的一天。这世上的事,有时不尽完美。姑姑的话,你懂吗？”r

t阳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多年后当他再见到宁青溪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世界再大,只要有缘,终有相见的一天。所以他再没有哭,在阳府的大门口和青溪话别时,只是重重的抱了抱她,然后,挥手道别。阳兴华一再挽留,他的话让青溪几欲落泪。r

t“宁姑娘,昊儿是你一手带大,你舍得离开他吗？他还小,他需要你,你就留下来吧。”r

t阳夫人接道：“是啊,你为了昊儿吃了很多苦,现在又历经万难把他送回到我们身边,你对阳府的天恩,我们永远铭记在心。你留在阳府,一来可以陪伴昊儿,二来也好让我们有机会报答你。”r

t青溪坚决地摇头。“阳老爷,阳夫人,我把昊儿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会让他幸福快乐地长大成人。”她再次深深地看了阳昊一眼,再次揉揉他的头发,替他扯平微皱的衣角,努力挤出笑容,“昊儿,再见!”然后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得迅速而坚决。她不敢再回头,生怕一回头,便再也迈不开脚步。阳兴华几个大步追上来,从老周手里接过一个纸袋,交到青溪手上。青溪苦笑一下,因为她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只听阳兴华道：r

t“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r

t青溪毫不犹豫的将袋子交还于他。“我养大昊儿,不是为了这些。虽然我很穷,但我绝不会收。我对昊儿好,只有一个理由,因为我爱他!”她大步走进汽车,示意司机开车。汽车飞速前进,阳昊与宁青溪的距离,在刹那间拉得很远。r

t“你就这样把他送走了？”大娘揉了揉眼睛,她的双眼似乎被风吹着了,有点红。“你后悔吗？后来你们又再见面了吗？”r

t青溪摇摇头,又再点点头。她的思绪飘得很远,仿佛是在回答大娘的问话,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和他、、、、、、我和昊儿,在十二年后重逢、、、、、、那时候,他已经长大了、、、、、、”r

t汽车只行了十几分钟,青溪就要司机停车。看着阳府的汽车绝尘而去,青溪突觉全身无力,如虚脱般蹲坐在地。人生就是这样,失了目标,便会一下子失去动力。此前三年,一心一意只为了替阳昊寻找亲人,从未思考过未来的路。如今阳昊已离去,再看看这座城市,竟是举目无亲,虽是在此生活了将近一年,竟还如此陌生。r

t“我要去哪里？我该去哪里？”青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的大街,她郁郁独行,格格不入。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同时喊道：r

t“青溪,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几回,都找不到你。你怎么一个人？阳昊呢？”r

t青溪回过头来,委屈的泪喷涌而出：“小苏、、、、、、”,还未说话,只觉眼前一黑,已软倒在地。小苏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她,口中惊慌地大喊道：“青溪!青溪!你怎么啦？青溪,快醒醒!告诉我你怎么啦？”见她兀自昏迷不醒,转头朝街上喊起来,“快来人哪,谁来帮帮忙？她晕倒啦!”r

t一辆出租车停在旁边,司机奔过来抱起青溪放进车里,和惊吓失色的小苏一起朝医院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