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又看了弦焱一眼,从头到脚,丝毫不放过,越是看下去,那双黑眸里的色彩便越来越浓重。
最终他调开目光,嘴角居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让在场的众人纷纷不解。
他的一连串情绪的变化极其细微,唯独那抹笑意太过明显,在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绽放,又太过艳丽,一时殿内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莲砂就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嘲讽的笑意,她眉头一皱,语气不是很好,“上神,你应当有方法吧?”
她的意思很明显,虽说语气不好,但是里面的笃定意味浓重。
她刚才也探过弦焱的脉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弦焱目前的状态确实不佳,隐隐透着诡异,所以她想,览夜应该能够发现她发现不了的东西吧。
只是他嘴角挂的那抹笑是什么意思?她看见那抹笑,心情无端由的不好了。
览夜恢复了正色,并没有去看别人,眼睛锁在她身上,冷冷的出声,“莲君何以笃定?”
莲砂听他这么答,心情更不好了,于是也冷冷的说,“上神乃天界最久远的神邸。”
览夜听到这里,勾了勾唇,“怕是要让莲君失望了,本君确然没有办法。”
说罢他灼灼的目光不再看向莲砂,反而落在了紧跟身后的清尊身上,语气冷然,“本君乏了,准备一间厢房。”
清尊得了吩咐,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大神,引着览夜出了偏殿,招来一个弟子安排了一些事宜之后,览夜便果真休息去了。
此刻偏殿内只剩莲砂,以及一干她不相识的众人,她自览夜走后,便对着弦焱发呆,众人皆知她糟糕的脾气,因此没人敢上前去搭话。
莲砂想起了和弦焱的一些过往。
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弦焱的时候。
有日她在葭苇崖午睡,因为身下的树干硌得难受,没睡多大会儿便悠悠转醒,然后眸光就落在远处的弦焱身上。
他特别钟意紫色的衣服,然而他穿一袭紫袍当真风华无双。初见他的那日,他就是一身的紫衣,灰白的长发慵懒的飘在风中,妖娆的眉眼,红艳的嘴唇,以及在见到她时的凌乱目光。
再后来见到的他与最初那一眼有些不同。
最初时候的他是遥远的、清丽的,不若后来的温润如玉。她自是喜欢温润如玉的弦焱,但时隔多年,每次想到他,她始终记得那个清丽的稚嫩男子,站在远远的树下安静看她午睡的场景。
再后来她和览夜的万般纠缠,他均看在眼里。莲砂有时候会想,不知道那个时候的弦焱心中是什么滋味。这么一想,又扯到了览夜身上,她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弦焱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最怕的不是无穷无尽的付出,而是你的付出没有换来任何的反应。莲砂走的很快,她终于意识到,过去的万年岁月里,她对于弦焱有多残忍。
她的一颗心全扑在了览夜身上,纵然知道弦焱的付出,却也从未放在心上过。那些日子的弦焱,是依靠什么坚持下来的呢?
她敛下眸子,目光深邃。
我这一生里所有的爱情,都已经埋葬在那个人身上。但是弦焱,我并不是要偿还你什么,那样太过矫情,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一世安康。
人界此时已有些许的秋意,云山海拔很高,半山腰此刻刮起的风,颇有些寒意入骨的意思。莲砂低头走着,脚步渐渐缓慢下来,身后的长发在风中跳舞。
她抬头,见到了等候多时的览夜。
他倚在一棵树干上,身后落英缤纷,风吹来,吹落头顶上的花瓣,簌簌的落下,男子依旧眉眼清冷,但是此时此刻这般场景下,看起来莫名多了一分柔和。他听到脚步顿住的声音,一双清冷的眸子懒懒的抬起,在看到来人时,平静的眼波里乍现涟漪,美丽动人。
莲砂有一刻的失神。
仿佛天地万物都停止了转动,此刻他的美丽无与伦比。
览夜背靠树干的姿势并没有改变,他勾了勾唇,笑容不似以往任何一个,没有嘲讽,没有冷意,没有狡黠,只是单纯的一个笑容,温暖而摄人心魂。
莲砂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子秀气儒雅,宛如毫无毫无任何攻击力的温润公子。
莲砂向前走了几步,看着他没有说话。览夜也正看向她,清冷的面容,宛若精心研磨的一幅画卷。
“上神。”莲砂出声,一时觉得自己的措辞不恰当,便顿了顿。
览夜并未回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之后,跳转了目光。
“上神确然没有办法吗?”她斟酌了几次,最后觉得还是爽快直接一点的问出来比较好。
览夜的目光仍未落在她身上,她却紧紧看着览夜的神色。她自是不信览夜会没有办法的。
“若是有,你当如何?”览夜淡淡的说,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没有”二字,在对上她晶亮的双眸后,心神一晃,换了句说辞。
莲砂看着他严肃的神色,无声的沉默了,最后才道,“若是有,还望上神告知,具体如何做我会抉择。”
她声音清朗更胜从前,只是现在听来,览夜却轻轻的皱了皱眉。
他勾唇,一字一句,“莲砂,你太高看自己的能力了。”
“上神身居高位,法术深不可测,自是凡事不看在眼里,莲砂一届下仙,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事及弦焱,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上神若是不愿相助,直言便是。莲砂虽说性子惹人厌嫌,强人所难的事却不屑做。更何况,上神这般的神邸,岂是我能强的来的?”她笑着说完,目光火热,坚定而无所畏惧。
览夜轻笑了下,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微皱的眉心,声音中带了笑意,但莲砂听着却好像更遥远了一些。
“我自有办法,你莫再……”担心二字他没说出口,反而转了话题,“那镯子你收起来了没?”
莲砂听他前半句陡然换成了这个话题,一时没想起来他说的镯子是哪个,疑惑的看向他时,才恍然说的应该是那个五颜六色的怪异手镯。
“没有。”她淡淡回答,又觉得这样仿佛不妥,于是补了一句,“还在重瞳那里。”
览夜听罢,点了点头。
二人都沉默了下来,莲砂在想弦焱的事情,览夜却在想莲砂的事情,无意中看到她皱眉思考事情的神色,他微微有些不悦,最后也只是无声的想起了弦焱。
弦焱的伤势说来十分严重。那妖皇也算得上是个角色,再加上澹禾的相助,可想而知,弦焱如今这般已然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说起来,弦焱在修为上,虽说是新一代的佼佼者,但终究年岁较小,再加上天界这万年来的安逸,缺乏实战的经验,这次吃了大亏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他这般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