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云楼位于慈宁宫花园内咸若馆西侧,坐西面东,面阔7间。楼上下室内正中均供有大尊佛像。孝庄太后最喜欢在这里礼佛,因此许多妃嫔和大臣有事想要奏明太后却又要避人耳目时,都会在吉云楼至慈宁宫这条路上堵截太后。今日风和日丽,佟妃算准了太后此时定在这里。r
当佟妃牵着身着命妇吉服的珍宁从假山后面跑出来的时候,孝庄心里动了一下,但并不觉得意外。皇上这道治理多尔衮旧臣的旨意一下,这条路上每天都站着在向她求情的人,只是今天来了一个女眷,而后面,还跟着一个胖乎乎的戴着金项圈的小丫头。有意思。r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年千岁千千岁。”r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佟妃啊。起来吧。你可又清减了,想是你景仁宫的膳食不可口？”r
哈,景仁宫里的膳食不可口？那什么地方的吃的可口,这点斯年太有发言权了。跪在地上的杨斯年心里暗想到。斯年偷偷抬起眼睛偷看太后,这大玉儿据说是当年草原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三十几岁的年纪,虽圆脸方额,却远比现代女星那些锥子脸看着富贵,又见她朗目疏眉,朱唇皓齿,面相透露着果断大气的风范。她身穿着雪青绸绣浅彩兰桂团寿纹马褂,旗头上插百鸟朝凤晶石钿子,周身气场强大,。r
“臣妾惶恐,让太后挂心了。景仁宫里一切都好。”佟妃谨慎地答到。r
“佟妃啊,你身后的是谁家的亲戚啊？”太后将手递给佟妃,随即往不远处的亭子走。r
“回太后的话,她是臣妾的表叔家表姐,就是当年与臣妾祖父镇守镇江城时殉职的佟丰年,他夫君是在十三衙门当差的喜塔腊承远,前不久太后赏了玉如意的那个。”r
“啊,是了,承远的差当得不错啊。”听到喜塔腊这个姓,太后想,这就对景了。这承远是荣德的儿子啊,可治荣德的罪,来求情的应该是荣德的夫人或是承远本人,怎么这个二儿媳妇这么积极主动。太后也没多想,只是笑着说：“平身吧,陪哀家到亭子里坐一会吧。”r
可进了亭子,太后便真是预备要坐一会儿。佟妃不敢说话,毕竟她不知道珍宁心里打得什么主意,说多错多,不如不说,而珍宁似乎是在遣词造句,暗暗揣度着怎么说更完满。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场面就这么僵着。僵持了有一会,斯年站不住了。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穿着花盆鞋走了大半个园子,另一方面是她脖子上的金项圈未免太沉了些。于是,扑通一下,跪下了。r
这一跪太后吓了一跳,佟妃和珍宁也吓了一跳,旁边的太监宫女更吓了一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惊了太后,大家都是要掉脑袋的。其实别说别人了,就连斯年也被自己吓着了,心里暗骂：“杨斯年啊杨斯年,你丫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个孝庄你就站不住了,明儿见到康熙登基你不得晕倒啊。”r
可是场面已经这么着了,太后定了定神,没说什么。旁边的太监本想责骂斯年一句,但佟妃在场,这太监在慈宁宫当差这么久了,看出来太后对三阿哥的喜爱,这三阿哥保不齐就是日后的太子啊,得罪了他亲娘还得了,所以也没说什么。斯年一看,自己反正都主动出击了,不如大着胆子替额娘说话吧。r
“老佛爷,求您救救我玛法吧。”r
斯年这句话一出口,整个亭子的人都愣住了。太后以为自己没听清,便问佟妃：“这孩子她刚才说什么？”佟妃还楞着呢,看都没看孝庄,眼神还落在斯年身上脸部僵硬地说：“她说求您救救她玛法”r
“不是这句,她叫我什么？”r
“回太后的话,她叫您,叫您老佛爷。”刚才想要指责斯年惊驾的那个太监答到。脸上也是一幅僵硬的表情。r
“老佛爷,没人叫过我老佛爷啊。她这一辈子都被人叫过大玉儿,庄妃,太后。这可是个新称呼啊。”太后心里暗自纳闷。r
杨斯年不知道,这清朝称呼太后老佛爷并不是历朝历代都有的。而是当年慈禧太后喜欢看戏,一遇到有神佛的戏就自己直接上台扮演佛爷,久而久之,大家就叫她老佛爷。这距离孝庄在世有好几百年呢。现代清宫戏乱演,见个太后就被称作老佛爷。斯年也跟着乱叫。可错有错着,一句“老佛爷”喊得孝庄很受用。那佛堂里的佛爷,慈悲济世,受万世香火。没错,她觉得自己就是佛,她孝庄文皇后已经历两朝,正是由乱到治的关键历史时期。她全力辅佐幼子,调和清宫内部矛盾和斗争,稳定清初社会秩序,为促进国家的统一作出了重大贡献。她不就是大清国的老佛爷吗。r
“起来吧,这大冬天的地上多凉啊,你叫什么啊？几岁了啊。”r
“回老佛爷的话,民女喜塔腊氏斯年。今年六岁。”r
“喔,六岁,和咱们玄烨一边大啊。你刚才说让哀家救你玛法,你可知罪啊？”一句话说得佟妃和珍宁都急忙跪下,“请太后息怒。”太后手一挥,“你们都起来,哀家和这孩子说会儿话,别动不动就下跪。这紫禁城的人就是爱跪。哀家看着看着都看老了。”佟妃和珍宁这才起来,心却都悬在嗓子眼。r
“太后,斯年知罪。请太后治斯年不忠不孝大罪。”r
这句话一出,佟妃和珍宁的心就快呼之欲出了。佟妃心说珍宁你这招玩得太狠了。本以为你是要到太后面前求情才陪你走这一趟,没想到你训练斯年玩悬的,这简直就是玩命一样。珍宁也吓坏了,她知道斯年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却没想到她如此胆大。r
“不忠不孝,怎么个不忠不孝法啊？”r
“斯年的玛法让太后和万岁爷生气了,所以万岁爷要罚玛法银子,可斯年平日里太能吃了,把玛法都吃穷了,玛法还不上万岁爷的银子了,斯年就是不忠。斯年连累玛法受罪,斯年就是不孝。”r
此话一出,别说太后了,连旁边的太监宫女都憋不住笑了。他们每时每刻都跟在太后身边,看多了近日来太后跟前求情的人,但这个还不上银子是因为孙女太能吃的借口,还真是想都想不到。太后心里也乐了,可是面上还绷着,她望望珍宁那张惊魂未定的脸,就知道这番话绝不是她教导孩子说的,之前那一跪估计也是个突发事件,孩子吓着了。这么说来这个叫斯年的小姑娘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不仅人长得胖乎乎的像年画里面抱鲤鱼的大娃娃,这性子也有趣。r
“喔,呵呵,斯年的意思是,你玛法是你吃穷的？”r
“有时候,斯年吃东西的时候,玛法就会说,斯年啊,你这么能吃以后会吃穷玛法的。”r
“哈哈哈,荣德这家伙,这么吓自己的孙女啊。”太后开心地笑道。r
听见太后笑了,佟妃和珍宁的心就放下了。此时珍宁突然跪下,说：“启禀太后,臣妾喜塔腊氏珍宁有事要奏。”r
“说吧。”太后虽然止住笑,但神色开始轻松起来,珍宁知道,时候到了。r
“臣妾嫁到喜塔腊以来,只见到公公克己奉公,一心为太后和皇上效命。当日犯下贪污大罪,也只是碍于多尔衮在位,不得已而为之,公公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公公告老归田,喜塔腊家只是靠臣妾的夫君和几位叔伯的俸禄维持家用,罚银数额之大,实难凑齐。夫君忠义孝顺,又身受皇恩,眼见罚银难以凑足,上愧对皇恩,下愧对老父。因此想出一个办法,特来求太后成全。”r
“平日里见承远,功夫虽做的好,却是个嘴笨的人。问他手工皂的成分,也要结结巴巴说上个半天。没想到倒娶了一个伶俐的媳妇。”太后微笑着看着跪在身前的额娘,“你公公贪污一事,皇上罚他,这是朝政。福临早已亲政,朝中的事我一概不管。让你夫君去和皇上说吧,咱们走。”r
太后作势要走,我急了,忙跪到太后跟前,牵着太后的衣襟。旁边的太监看着实在不像话,也管不了佟妃在场,只好喝了句“大胆。”此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并没松手,只是用非常可怜的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太后。这种眼神前世是我前世最擅长的了,前世我常熬夜,肚子饿的时候就常拖起远夜让他到小区门口鸭脖子店买吃的,每次远夜以宵夜易胖、小店打烊、美男深夜出街容易被女流氓拖走等借口来拒绝时,我就会释放出这种眼神,只须三秒钟,他就会乖乖地去小熊罐里拿买鸭脖子的钱。r
“斯年,你拽着哀家哀家也管不了。不是哀家能管的事啊。你若胡闹,哀家治你额娘的罪。”r
就在太监就要伸手撵我走的时候,我的小宇宙一下子爆发了。靠,孝庄太后是吧,蒙古第一美女是吧,姐姐想当年也是朝阳区一枝花,我就不信我一个现代社会杀得了病毒斗得过流氓传媒界精英人士大小也算节目高层,斗不过你一个蒙古妞？r
“老佛爷请您留步,请听斯年说两句,斯年若说得不对,您就是把斯年家吵架问斩斯年也甘心情愿。我玛法贪污是事实,但是满朝文武,包括此地的太监宫女,哪个敢对天发誓,说自己两袖清风,一点不该拿的银子都没拿？”我站起身,走上前去,指着一个太监,咄咄逼人：“你敢吗？”太监被吓了一跳,没吭声。我的手又指向另一个人,“你敢吗？”然后我面向太后,一本正经地说：“玛法获罪,虽是罪有应得,但个中缘由,太后您比我们明白。咱们喜塔腊家一门忠烈,誓死效忠太后和皇上,为了戴罪立功,给皇上分忧,受多少苦咱们家也没二话,这是臣子的福气。如今阿玛想到了法子,就是开设女眷用品店。将献给老佛爷的润面脂和手工皂,大批生产后包装出售,一方面可以筹足罚银戴罪立功,另一方面,也是服务天下女子。老佛爷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可除了您,谁又真能像您这样天生丽质,永葆青春？不过是想沾沾老佛爷的光,也用些保养品。我相信,当这些女眷用品进入千家万户,每个女子使用这些都会感念皇恩浩荡,感念太后您的慈悲的。”r
一席话说得太后静住了,太后端详着斯年,心说,这是个什么孩子啊？她和玄烨一边大,虽是女子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利落的口齿,回起话来滴水不露。若我的玄烨也能有这般出息,该有多好啊。这孩子重情重义,有胆有识,想这荣德有福啊。她说得没错,福临就是想要这些老臣们一些银子以充实国库,既然他们有法子,就让他们使去吧。r
“你起来吧。”太后转身对说珍宁说,“回去告诉荣德,你们祖上有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然后伸出手让太监扶着,“我也乏了,回宫吧。”却特地走到斯年面前,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喜塔腊斯年,我记住你了。”r
珍宁和佟妃跪安后,还楞了半天,直到斯年喊她们一句：“娘娘,额娘,咱们走吧。咱们家的事,老佛爷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