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的神”
学徒时期（1483~1504）
1483年4月6日，拉斐尔出生于意大利北部马尔凯地区（la région des Marches）的乌尔比诺（Urbin）。他的母亲玛吉亚·迪·巴蒂斯塔·恰拉（Magia di Battista Ciarla）于1491年过世，当时他还年幼。他的父亲乔瓦尼·桑蒂（Giovanni Santi）——15世纪后半叶马尔凯地区最重要的画家——也于1494年撒手人寰。拉斐尔被托付给叔父巴尔托洛梅奥（Bartolomeo），他在乌尔比诺做神甫。没有任何史料告诉我们，在拉斐尔第一幅作品（创作于1500~1501年）之前，他的教育情况如何。今天，很多艺术史学家认为，在拉斐尔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便为他启蒙，教授他素描、捣碎颜料、各种准备工作和在墙面上涂层的方法，以及油画、蛋彩画和湿壁画技术。拉斐尔很可能一直都是他父亲的学生，直至他父亲1494年去世。而且，在他父亲过世后，拉斐尔仍然留在他父亲的画室里，同他父亲的学生一起学习，直至1500年。实际上，就是在这个时期，拉斐尔同他父亲的一位学生一起，接到了生平第一份订单——作为独立画家，为卡斯泰洛城（Cittàdi Castello）的圣奥古斯丁（Sant’Agostino）教堂画一幅托伦蒂诺的圣尼古拉（Saint Nicolas de Tolentino）画像的祭坛画。
乔瓦尼·桑蒂还为他的儿子留下了一笔完整的文化遗产，而且肯定也教授了他书写，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他不仅是个画家，还是一名优秀的廷臣、学者和诗人。他写过几部短剧，并为其布景，在圭多巴尔多·达·蒙特费尔特罗（Guidobaldo de Montefeltre）——乌尔比诺公爵宫廷的多次宫廷节庆时上演。他也曾写过一首向公爵的父亲费德里科·达·蒙特费尔特罗（Federico de Montefeltre）致敬的诗歌——《费德里科·达·蒙特费尔特罗生平事迹》（La Vita e le gesta di Federico di Montefeltro，1482~1487）。乔瓦尼也是15世纪中为我们所知的唯一一位有如此文学创作造诣的艺术家。拉斐尔本人也写过不少诗歌，与他的素描写在同一张纸上，但从未出版。父亲的教育使拉斐尔得以进入意大利宫廷最高等级的文化圈，他的优雅与亲切又使他成为同辈中最令人崇拜的廷臣之一。拉斐尔不仅关注意大利其他画家，也同样潜心学习北方（弗拉芒地区）画家的艺术。1498年左右，拉斐尔常在托斯卡纳（Toscane）和翁布利亚（Ombrie）地区旅行，学习托斯卡纳画家卢卡·西尼奥雷利（Luca Signorelli，约1450~1523）的作品。约于1502~1503年间，他与翁布利亚地区佩鲁贾（Pérouse）当地两位伟大的画家合作：佩鲁吉诺（Le Pérugin，1450~1523）和平托瑞丘（Pintoricchio，约1454~1513）。
1502年，拉斐尔帮助平托瑞丘装饰锡耶纳大教堂（la cathédrale de Sienne）内红衣主教弗朗切斯科·皮可洛米尼（cardinal Francesco Piccolomini）的书房。弗朗切斯科·皮可洛米尼也是锡耶纳大主教和后来的教皇庇护三世（Pie III）。这项装修工作包括5幅湿壁画，讲述恩尼亚·席维欧·皮可洛米尼（Enea Silvio Piccolomini）——也就是庇护二世（Pie II）的故事。他是庇护三世的叔父。尽管年轻，拉斐尔的绘画才华已为人所知。他努力完成了大部分壁画构图的习作。至于佩鲁吉诺，拉斐尔则从他那里吸取了很多风景绘画技巧——即使当时拉斐尔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名艺术家，确切地说，看起来不曾是佩鲁吉诺的学生。在这个阶段，佩鲁吉诺因在1481~1482年间装饰了西斯廷礼拜堂（la chapelle Sixtine）的墙壁而闻名，他的盛名也来自罗马教皇西斯笃四世（Sixte IV）、教皇朱尔二世（Jules II）和众多红衣主教的大量订单。因此，他是15世纪末最显赫的画家之一。拉斐尔试图模仿他的手法和技巧——与同一时期欧洲北部画家的技巧极为相像，同时也效仿他的构图方式。我们在他的《圣母的婚礼》（Mariage de la Vierge，1504）中可以看出佩鲁吉诺的审美品味：宽大的衣裙、珍贵的材质、装饰品、古典衣着和装饰、金色叶子的刺绣细节，以及显而易见的对称构图。1502~1505年间，拉斐尔很可能住在佩鲁贾，而且很容易接触到佩鲁吉诺画室中正在创作的作品。他由此能够学习到构图和前辈的素描。在为奥迪·德·普拉托家族（Oddi de Prato）创作的《圣母加冕》（Le Couronnement de la Vierge，1503~1504）中，他明显借用了佩鲁吉诺大师演奏音乐的天使和六翼天使形象，以及飘动的衣裙。在他的影响下，拉斐尔在佩鲁贾完成了大量小幅圣母像和一幅为圣塞韦罗修道院（le monastère de San Severo）创作的早期湿壁画——《圣三位一体与圣徒》（La Sainte Trinitéavec des saints，1505）。1504年底，拉斐尔要求被引见到佛罗伦萨首长——佛罗伦萨共和国（la Répubique florentine）政府首脑皮耶罗·索代里尼（Piero Soderini）的身边。实际上，这位人物决定为脱离美第奇家族（les Médicis）影响的共和国塑造一种新形象、新标志。他已经订制了大量艺术品，并聚集了当时最伟大的画家：米开朗琪罗和列奥纳多·达·芬奇。
在佛罗伦萨，与大师相遇
1505年，拉斐尔离开佩鲁贾，前往佛罗伦萨。这段时期，出于皮耶罗·索代里尼的订购，米开朗琪罗和列奥纳多·达·芬奇正在为市政议会宫的大厅做装饰工作。米开朗琪罗正在创作一幅名为《卡辛那之战》（La Bataille de Cascina）的湿壁画，再现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一次辉煌胜利。列奥纳多·达·芬奇可能正在创作另一幅湿壁画，名为《安吉亚里战役》（La Bataille d‘Anghiari）。但两人都没有完成他们的作品。列奥纳多画了一幅纸板画，实现了那幅壁画构图中的中心部分，至今在佛罗伦萨的新圣母大殿（le couvent de Santa Maria Novella）中仍然可以看到。不幸的是，在画这幅画时，他试验了一种新的油画技法，但有一个缺陷，就是很容易被擦掉。1506年，这位大师离开佛罗伦萨，去了罗马。而米开朗琪罗也在圣安飞医院（l’hopital de San Onofrio）的一个房间中创作他的纸板画，但他甚至没有时间把这幅草图搬上壁画。他于1505年应教皇朱尔二世的召唤，前往罗马。这些纸板画——如今已经遗失——就被留在了佛罗伦萨，为之后无数文艺复兴时期和后来的艺术家所研习。在一幅现今保留在牛津的素描中，拉斐尔临摹了列奥纳多·达·芬奇《安吉亚里战役》纸板画的中心部分。人物躯体的运动令其着迷。米开朗琪罗首次将赤裸的人体搬上画作，并以很大尺寸表现。此外，拉斐尔大量地临摹研习这两位大师在佛罗伦萨的其他作品，很显然，其中包括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圣母像和他著名的《圣安娜》（Sainte Anne）的构图，如今还可以在卢浮宫看到这幅画。我们不知道，佛罗伦萨时期，拉斐尔和列奥纳多·达·芬奇是在什么情况下见面的，但拉斐尔终其一生都非常崇敬列奥纳多。他几乎将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柏诺瓦的圣母》（La Madone Benois，约1478）一笔一画地用在了自己的作品《粉红色的圣母》（Madone àl"oeillet，1506~1507）中。同样，他也从列奥纳多的《圣安娜》、纸板画和草图中吸取灵感。在佛罗伦萨创作的大部分画作中，拉斐尔将圣母设计在自然风景中，采用金字塔式构图或赋予圣母和圣安娜以不同姿态，比如：《美丽的女园丁》（La Belle Jardinière，见02号作品）、《草地上的圣母》（La Madone du Belvédère）或者《金翅雀圣母》（La Madone au chardonneret）。佛罗伦萨时期，拉斐尔的圣母像是为一位富有的主顾而作，都是大幅面作品，较之以前，构图更有野心、更为复杂。它们将私人祷告画的私密性和祭坛画的纪念性娴熟地结合起来。拉斐尔创造了新一类作品，以奢华的幅面和材质创作，特别适合佛罗伦萨宫殿中的私人空间，完全满足了他的主顾们的社交雄心，这在很大程度上解释了这些作品成功的原因。
拉斐尔学习米开朗琪罗雕刻作品中的立体雕刻技法，例如：《大卫》（David）、《圣马太》（Saint Matthieu）和《布鲁日圣母》（La Madone de Bruges），同时也学习他的大理石浮雕作品，例如：《圣母和圣婴》（Le Tondo Pitti）和《圣母、圣婴和施洗者约翰》（Le Tondo Taddei）。他从这些作品中吸取了很多灵感，并运用到了自己的作品中，如：《阿尔巴圣母》（La Madone d’Albe，1509~1511）或《椅上圣母子》（La Madone àla chaise，1513~1514）。在这段时期，拉斐尔无法得到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官方订单，便将时间与精力用在学习、完善画技上。尽管如此，他也建立了一个客户网，全是富有的主顾，其中包括：多尼家族（les Doni）、塔代伊家族（les Taddei）、纳西家族（les Nasi）、代家族（les Dei）和卡尼贾尼家族（les Canigiani）。阿尼奥洛·多尼（Agnolo Doni）曾向米开朗琪罗订购《圣家族与圣约翰》（Tondo Doni，米开朗琪罗罕有的油画之一，这位大师在画中进一步发展了其人物形象雕塑化、纪念碑式的特点），要求拉斐尔为他和他的妻子马达莱娜（Maddalena）画像。拉斐尔同时收到很多商人的订单，其中有为塔代奥·塔代伊（Taddeo Taddei）创作的《草地上的圣母》。塔代奥·塔代伊为他打开了佛罗伦萨的大门。
在肖像画领域，拉斐尔从佛罗伦萨艺术中学到很多，很快便成为了这方面的大师。在这个领域，他博取众长，向佩鲁吉诺、多梅尼科·基尔兰达约（Domenico del Ghirlandaio）、列奥纳多·达·芬奇学习。此外，他也悉心学习展示在佛罗伦萨的北欧画作，比如汉斯·梅姆灵（Hans Memling）的作品。从《马达莱娜·多尼像》（Le Portrait de Maddalena Doni）和《妇人与独角兽》（La Dame àla Licorne）中，我们可以看出拉斐尔仍在为《蒙娜丽莎》着迷。尽管如此，与列奥纳多·达·芬奇相反的是，他寻求忠实地记录人物容貌的特别之处，以及人物性格的细节，以便远离蒙娜丽莎画像中的普通外貌和神秘气氛。
在佛罗伦萨停留的这段时间里，拉斐尔继续游走于乌尔比诺、佩鲁贾和罗马之间。1506年左右，他完成其最重要的作品之一：佩鲁贾圣弗朗切斯科教堂（San Francesco）阿塔郎特－巴格利奥尼礼拜堂（Atalante Baglioni）的祭坛画——《基督下葬》（La Mise au tombeau du Christ）。在这幅画中，拉斐尔结合了其在佛罗伦萨所学的全部技艺。构图和叙事已经根据15世纪绘画理论家——莱昂·巴蒂斯塔·阿尔伯蒂（Leon Battista Alberti）所推崇的古代模型确立下来。为创作这幅画，拉斐尔认真研习人体，同时注意人体重量和姿态在解剖学上的真实性。画中，人物形象和包括基督在内的某些人物姿态纪念碑式的特征来自米开朗琪罗在佛罗伦萨和罗马时期的作品。而拉斐尔对于表达人物情感的尝试则来自列奥纳多·达·芬奇描绘情感的漫画和习作。除此之外，画中风景又让我们看出拉斐尔的前任老师——佩鲁吉诺和北方画家对他的影响。直至大约1507~1508年间，拉斐尔才得到他第一份佛罗伦萨的重要订单——祭坛画《华盖下的圣母》（La Madone au baldaquin），是为佛罗伦萨圣神教堂（Santo Spirito）的代家族礼拜堂而创作。不幸的是，他没有完成这幅画。面对迟迟不来的官方订单，拉斐尔决定动身去罗马。在那里，教皇朱尔二世——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Giuliano della Rovere），正在着手翻修梵蒂冈（Vatic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