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日落没有心情了,回家没心情了,我便从大青石的缝隙里拿出两坛我偷藏的美酒,一坛递给狐狸,一坛我自己喝,我一直静默着喝酒,也没有开口问他姓名,我想,反正我很快就嫁给他了,以后也不能叫他名字,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看到的是母亲红肿的双眼,我轻轻叫了她一声,她的眼泪就落下来,把我紧紧拥进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左肩,牵动着我的心口狠狠发疼,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心口疼,那痛感来得快,去的也快。
我拍拍母亲,让她去见见父王,为了我的婚事,她已经半个月没理父王了。
母亲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难受,她不想让我嫁给山上那只千年不老的狐狸,可又找不到去和狐狸谈判的条件,因为,我不嫁的代价是,剑鸣湖的水族全部魂飞魄散。
我们只是被遗弃在剑鸣湖的龙族分支,天庭管不了那么多闲事,更不会因为此事来替龙族出头,我们根本没有与狐狸抗衡的能力。
婚期越来越近,而母亲也越来越焦虑,她实在是想不通,到底狐狸洞要拿那口棺材去做什么。
我也想不通狐狸为何要棺材,我在收到信函那日曾偷偷潜到冰窟里去看过,那口棺材是水晶棺,通体盈亮,里面并没有剑鸣湖的精怪说的稀世珍宝,而是静静躺着一个女子,那个女子身着一袭大红嫁衣,苍白的脸上,描着黛青色的柳眉,画着朱红的唇,双眼轻轻闭着,像是睡熟了一般。
我对着那女子看了很久,总觉得越看越熟悉,那张脸隐隐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后来回房间后,我才恍然大悟,那个女子除了眉毛比我浓,除了嘴唇比我红,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啊!
剑鸣湖的精怪们都说我笨,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笨的龙族女子,说我好像天生就缺了一根筋,所以我维持着我缺根筋形象,默默一个人把发现了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件惊天秘密消化下去。
我猜,母亲从搬到这剑鸣湖的八百年里,必定从未去见过那位躺在冰窟里的女子,否则她一定会被吓到,也有可能会难过,因为那个女子有可能会是我母亲的另一个女儿。
狐狸洞对这场婚事催的很急,尽管父王一直在拖时间,婚礼还是很快就到了。
出嫁的那日,天气特别好,明媚的阳光将湖水染上一片金光,湖边的草木都伸展出枝叶巴巴地盯着湖面上狐狸开出的一条水路,那条水路像一条长长的水晶铺成,上面铺满了五彩的花瓣,一直延伸到山上的狐狸洞前。
我穿着狐狸洞送来的血色嫁衣,闻着上面连胭脂香味都掩盖不住的刺鼻血腥,含笑到父王的宫殿门前拜别:“杳儿不孝,此去许是无期,望父王母亲珍重!”
父王宫殿门紧紧闭着,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只得隔着厚重的殿门磕了三个头,然后缓步离开。在我走出湖面的时候,我听到湖底传来幽幽鼓瑟声,不喜庆,反而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