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母后受惊了。”r
“哼，都闹成这样，还不派人通报哀家。”太后对自己的儿子态度颇为冷淡，在旁的苏烟总感觉他们母子间总有些疏远。r
对于太后的责问，永华帝没敢反驳，只小心地扶着太后坐下。太后一坐下就松开永华帝的手，随即拉过如妃的手要她一并坐下。如妃推辞不得，只好小心翼翼地坐着。太后果然钟爱这位儿媳，难怪永华帝十分看重如妃，若中间没有如妃，母子两平日里只怕更难沟通了。r
“太后，求您饶恕母妃吧！儿臣愿意替母妃受罚。”子言念跪着爬向太后，又不敢造次，只保持着一定距离。r
永华帝训道：“你是什么东西，欺骗朕这么多年，也配自称儿臣。”r
太后不悦道：“这孩子先前毫不知情，你又何故怪罪他。”永华帝被训得不敢作声，又觉得十分没脸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r
杉凌十分讨巧道：“皇上先前最喜欢老幺了，也难怪现在这般气极。太后、皇上都消消气，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太后、皇上定夺。”r
“母后，依您的意思，该怎么处理？”永华帝学了乖，顺着凌妃的话征求太后的意见。r
太后沉吟片刻，答道：“事关皇家颜面，绝对不能有半点泄露。你是皇帝，还是由你自己来处理吧！”r
太后把该注意的交代清楚，明摆着是不想让这事公开出去，也是情理之中，不然天下人还指不定要怎么传，都有损皇家威严。永华帝自然也认同这一点，都是因为这个贱女人，竟然害他面对这样尴尬的处境。永华帝忿恨地死死盯着画仙娘子，咬牙切齿道：“画仙娘子不守宫规，犯下如此大错，不死难泄朕心头之恨。来人！”r
子言念忽地死死扯着永华帝衣袍，哭道：“父皇，求您不要杀母妃，念在她多年来对您悉心的照顾下，求您不要杀她......”r
“你住口，不准你叫朕父皇。”永华帝被拽得脱不了身，一脚踹开了子言念。r
“念儿，念儿你没事吧！是为娘对不起你。”画仙娘子一把抱住子言念，哀呼痛哭起来，忽又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苏烟怀中的蓝月，目光悲戚，“我的孩子，不要怪娘，娘也是迫不得已。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r
蓝月完全被吓傻了，紧握着苏烟的手，无助道：“烟姐姐，她，她是我娘，她真的是我娘吗？”r
苏烟轻叹一声，蹲下身来，安慰道：“ 小月不怕，你，你过去看看她吧！”虽然苏烟对于画仙娘子一直没啥好感，司音的事也跟她有莫大的牵连，但是这样的情景下，她怎么都恨不起来，她又不是当年的万梅，又怎么能理解她的处境？如今她也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其实都是可怜人罢了。r
在苏烟的劝慰下，蓝月鼓起勇气走了过去，画仙娘子目光一亮，搂住蓝月，激动道：“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月儿，叫我一声好吗？”r
“万...”蓝月张了张嘴，又求助得看向苏烟，看见苏烟鼓励的目光，终于喊了出来，“娘亲，娘。”r
画仙娘子激动地落下泪，紧紧抱着蓝月，又哀伤地抚摸着子言念的头。扭头看着太后，求道：“太后娘娘，臣妾自知有罪，但她毕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您亲孙女，这些年小公主再外头一定受了不少苦，还请太后往后多多照拂月儿。念儿虽不是皇族血脉，但他对此事毫不知情，孩子是无辜的，也望太后能网开一面，也算是为皇家积德。臣妾只有这两个心愿，若太后能答应，臣妾来世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r
太后依旧默不作声地拨着手中的佛珠，蓝月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随即央求道：“太后，不要怪娘亲，求您了。”r
太后睁开眼打量着蓝月，如妃见状，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来。苏烟上前牵着蓝月走向太后，暗示道：“去吧，给你皇祖母请安。”r
蓝月乖巧地行礼：“月儿给皇祖母请安。”r
太后的脸色和蔼了许多，看向永华帝：“皇上，万贵妃毕竟是小公主的娘，这孩子在宫外没有娘疼，咱们总归要替孩子着想。你说呢？”r
“母后言之有理。”永华帝只好从轻处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去其封号，废贵妃之位，来人，即刻将万氏打入冷宫。”r
“皇......”秦皇后还要说什么，太子一个眼神示意，立即噤声。天子金口玉言，再难更改。圣旨一下，立刻有侍卫上前去拿万氏。r
“放开我母妃。”子言念待要去阻止，又怎么敌得过皇家侍卫之力。r
“娘亲......”蓝月高呼出声，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给拉住。苏烟待要求情，却被子言善臣措不及防地扯住衣袖，苏烟看向子言善臣，目光中透露着无奈。她明白，这已经是最妥当的处理，以自己微薄之力，多说无益。吵杂之下，曾经独宠圣恩的画仙娘子终究被拖入了冷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过是过眼云烟。r
“父皇，儿臣素来最喜欢的还是小弟，大家兄弟多年，况且此事与他无关，还望父皇从轻发落，放他出宫。”r
凌妃悠悠道：“太子真是好心肠，可是若把他放了，万一他把此事泄露出去怎么办？”r
这两人的双簧唱得真是精美，一个装好人一个扮恶人，即兴发挥得这么默契，还不带排练的。苏烟暗自腹诽，想起了刚才子言念没有说完的话，凌妃和子言莫...一定是子言莫旬，这两人肯定有什么事被子言念给撞破了，太子怎么会真的放过他。苏烟看向子言善臣，见他目光清明无害，自己都能想到的事，这家伙肯定想得更透彻。唉，不管了，这些算计的事想了也白搭，浪费脑细胞。r
“大哥说得对，就算不是亲兄弟，这兄弟情分还是在的，念儿自小聪明懂事，一定不会胡言乱语的。望父皇三思。”r
子言念怔怔地望着子言善臣，似是不大相信他会真心帮自己说话。良久，方垂下目光：“父...皇上放心，草民不敢有辱皇家，即刻更姓为吴。从今往后，不再踏入京城，更不会泄露半句。”r
苏烟望着子言念，心中思绪百转，似乎从子言念的身影中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当年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是否也像子言念这般坚忍而无助？不，他们不一样。弑母之仇，夺父之恨，他的处境更加艰难，也更加沉重。苏烟开始同情起子言念，不管怎样，还都只是个孩子，他对画仙娘子有着对母亲最纯粹的敬爱。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个人是一样的，都想竭尽所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r
苏烟目光变得黯淡起来，低下头不想去看太子他们，也不愿再理会那些人的嘴脸。他们虽然掩饰地很好，但是对于从小就敏感的苏烟，依然能捕捉到他们目光中的神情，那种幸灾乐祸又强装作同情的神色。苏烟脑中挥之不去的记忆，那个抢走爸爸的女人就曾那样看过她，虽然只是远远的一瞥，对她而言永世难忘。r
子言念，不对，现在是吴念。永华帝到底是放了吴念，这也是太后的意思。蓝月的真实身份成了宫里公开的秘密，最后是如妃认她为义女，封为明月公主。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当天夜里，子言善臣亲自送吴念出城，苏烟也跟着去了。r
子言善臣嘱咐道：“阿远，一定要安全护送他离京。安排妥当之后，再回来通报我。”r
“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护公子周全。”阿远应道。r
“三皇子止步，就送到这里吧！”不到一天的时间，吴念就变得老成许多。r
“如果你愿意，还是叫我三哥。”子言善臣的话语中透着真诚。r
吴念的目光有些湿润，语气哽咽，半晌又稳定了情绪，张嘴喊了喊：“三哥。”r
“外面可不比得宫里，可不能再使性子耍脾气。你该长大了，得学会照顾自己。”子言善臣的话中充溢着兄长对弟弟的关切。r
“三哥。”吴念忽地抬头，目光切切地望着他，“我真希望有朝一日，是你做了皇帝。”r
子言善臣的脸色忽然变得清冷起来，盯着吴念一字一句道：“不要忘了你答应父皇的话，出了这城门，再不要议论朝中之事。”r
子言善臣的口吻严肃，少了往日的和气，吴念却毫无怒色，点首应道：“弟弟铭记在心，不早了，我走了。”r
“走吧！不要再回来了。”r
苏烟听到这里脸色变得古怪起来，这说得什么话。吴念头也不会的上了马车，对于这个长安城，他是再无留恋，不管是不是由衷的。r
“烟兄，看什么呢？你在想些什么？”r
苏烟收回目光不再看远去的马车，瞥了一眼子言善臣，两眼望天：“我不发表任何意见。”两个人一问一答虽然都有故作轻松的嫌疑，但她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厌烦。一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其中的巧合经不起任何推敲。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以为这是拍电视剧啊！那个宫女的姨婆怎么可能就那么巧合是当年给画仙娘子接生的稳婆，画仙娘子又不是花瓶，自己手下人的底细还不早早调查清楚？皇帝老儿就一点疑心都没有？谁信啊！不过是因为事实摆在眼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r
子言善臣望着车轮轧过的痕迹，淡淡念道：“吴念。”r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苏烟扭头看着他。r
子言善臣含笑望着她：“怎么？”r
“诶，我就搞不懂你了。明明是个机关算尽还骗尽世人的大尾巴狼，怎么这会又变成东郭先生了。”苏烟满脸的不解，上下打量着对方，似乎想要把他看透。r
子言善臣笑意更浓：“若是让你看透了岂不无趣，真看透了你还有兴趣理我？”r
苏烟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跟你说。”刚才他对吴念的关切是做不得假的，即使算是对一个淘汰者的同情。r
说到底子言念不过是一场皇室之争的牺牲者，他年纪尚幼，原本就无望争夺皇位，充其量能分到一处好的封地。他说得没错，相比蓝月在解忧谷无忧无虑的生活，他生存得明显要艰难危险得多，到底谁欠谁的还真难说。r
“边关八百里加急快报，速开城门！”r
远处传来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的思路，两人一齐朝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沙尘飞扬，马蹄铮铮作响。r
子言善臣扬声问道：“将士远道而来，有何要事？”r
那人跃下马来，看清了人，行礼道：“原来是三皇子，回禀殿下，吐蕃率军来犯，末将求见吾皇。”r
苏烟和子言善臣对视一眼，弥漫的烟沙扑面而来，吹得脸颊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