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了下来,月如钩,韶华逝、回不去的岁月,回不去的人。窗边的烛光亮了起来,红色温情弥漫,一点一点融化着这夜的凄凉。华灯初放,街头上的酒肆茶楼看得见的只有寥寥数人,隐隐约约的叙述着各种伤心往事。夜色的笼罩下,这曾经繁华盛极一时的北国皇城,总是透着一股弥漫不开的哀伤,似乎在诉说着亡国之际的种种不愿,吐着临死挣扎前的呼吸。如今这般光景和多年前相比较而言,凄凄惨惨,繁华皆枯。r
命人传膳了很久,但很久之后还没人送晚膳上来。北国君王瞧着纳闷命丞相去催催,独孤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随即起身道:“父皇,这御膳房可不知我喜爱吃些什么,让我去叮嘱一番,可好?”r
“烨儿,你就放心去吧,这是你的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喜欢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北国君王宠爱儿子也就不多问欣然允许了。r
从华丽的房间走出去的瞬间,独孤烨的脸上阴沉的可怕,再加上他的一头银发,着实将老丞相吓个不轻,是谁都知道,十一皇子的功名是在战场上,从敌人的身上一点一点的拼杀出来的,都说他名震南国,可在这北国,又何尝不是呢?r
独孤烨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将自己的情绪舒缓了下来,父皇身为天子,九五至尊,如今却连一个照料的人都找不见,“唉、、、、、、、”独孤烨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口气。r
北国皇宫在这夜色中宛如一座死寂的鬼城,放眼望去,满是幽寂,一盏灯火都没有,也不知那些个宫女和仕监跑哪儿去了,这皇宫可真是安静的可怕,静得只可听见彼此的脚步声与呼吸声。r
“看来,陛下这一倒,北国就像被猎人猎杀的狮子,渐渐的要倒下去了,北国又将面临着一番血雨腥风,重新开始洗牌,抑或着亡国灭种。”丞相看着如今颓败的境况,喃喃的吐露道。r
独孤烨紧紧地握着拳头,回头望着那坐在纱帐后的老人,望着天际坚定道:“丞相大人说的哪里话,父皇倒了,可还有有我在,这北国不会灭亡的,除非我们独孤家和耶律家的儿郎都死光了,否则,北国定当可以潜龙升天的”r
“如今父皇久病下不了床,能瞒一时就一时,给我些时间,我会让北国重新振作,恢复往日雄风,我们独孤家和耶律家的人还没死绝呢!”r
这江山,是母亲失去父亲后最后可以靠地后盾,这江山,虽然害的他家庭破碎,但也给了他一生难以忘却的恩德,如果说,眼睁睁地看着这江山在他眼前毁灭,就像多年前那样,看着自己的父亲惨死而无能为力,他是如何的都不会原谅自己的。r
匆匆的走进御膳房,好久都没有人使用,地上桌面都蒙上了一层灰,忙招呼众人清理。而他洗碗刷筷,熟练地生火下厨做着鸡蛋面,虽然是一碗小小的面,可其中蕴藏着独孤烨多年来未解的心愿,所以这顿饭他做的最认真,最用心。一人一碗,端到父皇床前,吹凉了一口一口喂他,时不时的让他喝一些汤,父皇笑得很开心,眼睛都笑弯了:“你的这手艺果真有几分你母后的味道。”r
站在一旁的独孤思华早就红了眼眶,端着面大口大口的吃着,浑然不觉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想念齐妃了,抑或是想起了自己悲惨的童年,可是有那么一瞬却呛得眼泪直流,残梦慌了手脚上前倒水给她喝:“慢点吃,没人会跟你抢,等到你和烨回到了江南,比这鸡蛋面更好吃十倍的东西多的是,那是你也会这般吃的这么香这么急吗,那到了那里,谁又给你端水喝啊。”r
独孤思华闻此言,脸蛋刷的红了起来,煞是好看,偷偷地瞄了一眼独孤烨,见他还依旧保持着喂北国国君面食的姿势,没有回头,便低下头搅动着碗里的面条,一言不发。这模样活脱脱的就像一个没有长大孩子,竟教残梦看得入迷。r
但北国国君眼睛尖,偷偷地说了一句,声音虽然轻,有气无力,但谁都听得清楚:“独孤家喜事将近啊,残梦你虽为北国细作但追随十一皇子多年,朕和十一皇子还真从没见过你对哪个姑娘上心呀,你说对吧。”r
独孤烨笑了笑,也算是默许的点了点头又道:“儿臣记住了,回去一定好生张罗,让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能让别人说我独孤烨小气的可怜,还姐姐一个盛大的婚礼。”r
但残梦此刻却别过头,他似乎有所顾虑,接下来就是字筷子搅动面条的声音中漫长的度过,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彼此安静的吃着这顿难得的团圆饭。r
西后宋氏记写道:“帝某日,口感乏味,有亲信,做鸡蛋面盛上一碗,帝搅动碗中食物,却未动一口,良久叹道,面食已不是曾经的面食,人也非昔日之人,我还是比较怀念以前的味道。”r
如果可以,就将这段时光好好记住,好好珍藏吧,如果可以,这一秒这一刻请别留作,做为永恒,深深的烙印在心底深处,永远保存。r
虽然阿君不在身侧,但只要时间允许,一定有机会接她到北国来,看看这座刻有他独孤烨名字的万千江山,世间繁华,怎可一人独享,缺了美人,便会索然无味。r
收拾好了碗筷,和父皇说着江南如诗亦如画的风景,说着这些年的开心与辛酸,帝君听到开心处笑得合不拢嘴,听到难过处便会指教安慰他,但或许连独孤烨都不曾预料的,北国国君精神良好,甚至面色和暖了,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r
在北国不能停留太久,第二日便要和残梦匆匆赶回去,临行前,独孤烨好说歹说的终于将那虎符还于自己的父皇。他说:“世事难料,烨儿自当可以保护自己了,如今在手握父皇的兵马,却叫我的几位哥哥如何看我,叫那南国君主如何看我,父皇您还是收回它吧!”r
看着独孤烨离开的背影,握着他坚决还给自己的虎符,他不舍的道:“烨儿,再抱抱父皇好吗。”r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踏实,他宽厚的手掌布满老茧,略带着粗糙,却异常的舒服,摸了又摸他的头发,拍了拍背:“走吧,不早了。”却不想到,这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再见,却已是天人永隔。r
硬撑着身体非要闹着送他最后一程,其实北国国君想在看一眼,看一眼这个他新认了多年的儿子,离开的背影,独孤烨,朕相信你,君临天下,一统九州,指日可待,前途凶险,但朕已经没有多少日子,能亲眼看着你帮着你,路我已经给你铺设的差不多了,该怎么走,靠你了。r
北国国君其实很早就知道了残梦的身份,送他去独孤烨的身边,一开始为了扔掉这个麻烦,可是久了,才知道原来自己扔掉害怕畏惧的东西,独孤烨反而能够化险为夷,君王心,包容天下,纳大海四川,如此胸襟,当今九州大陆难寻第二!r
看着他们越来越和睦的相处,密不可分,真是越加的欣慰了。r
独孤思华并没有随他们一起走,一来独孤思华身份还有待于确定并且禀告独孤家才能决定是否接回,二来如今独孤烨身份以实属尴尬到底给独孤思华什么名分接回去还有待于考虑,三来军营中不接纳女子此次回去还要回趟军营。r
一路赶回军营,却透着一丝的古怪,外围的士兵不见一个,放哨的也没人,日常巡楼的更加不见人影,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给他们的担子如此放纵自己?若敌人现在进攻来,岂不是全军覆没?独孤烨心底涌起一阵怒火,狠狠地一甩马鞭,向前疾驰而去。r
走进辕门,看见所有的人整整齐齐的排队站立在军营中,军师不断地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但已经来不及了,中间那帅帐之内的南国丞相之子周庭端着茶水走了出来,抿了口道:r
“哟,这不是独孤公子么,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已经老成这样了?呵呵,真是报应呀”r
“周挺,你、、、、、、、你为何擅作主张,调兵遣将,”独孤烨气得发抖。r
“你什么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如今是什么身份”也不待独孤烨答话便又道“公公,烦请出来,宣读圣旨吧。”r
公公抖抖索索的拿着圣旨看了一眼独孤烨,长叹一声,似乎有所不忍又不得不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谕,镇国大将军独孤烨,祸心包藏,暗中勾结北国,收购北国土地,企图谋反,证据确凿,现命左公子周庭将其抓拿归案,钦此。r
愣在原地跪着良久,勾结北国?谋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似乎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什么意思,残梦脸色颇为不好看,很是愤怒,独孤烨对他笑了笑道:“没事的,我随他们回去,你在这边好生照顾自己,帮我好生照顾兄弟们还有落子军师。”r
残梦狠狠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一次他是一个人走的,走的那么的形单力薄,走的那么的憋屈。r
“独孤烨,临行前有一言相赠:你答应我的事不能不作数的,你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然后接我去江南兑现你的承诺,你说要带我去吃酒酿丸子,吃酒酿饼,一起看江南的烟火,如若那昏君真的要治你的罪,莫要担心,既然他说谋反,那反了他又如何,犯我兄弟者,我定教这千军万马踏破他的破江山。”r
独孤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你我二人亦兄亦父,你若是有个万一,别说是北国一十二路诸侯军马应声而起挥军南下,别说是独孤老太太会冒着冒犯皇恩的命来救你,我残梦也会不惜一切的代价,就算是暴露了身份,我一定会回到西国带着我的梦字军以及皇弟的皇军来接你回来,就算是你的一具骸骨我一定也会完好无损的带你回来。r
“啊、、、、、、、你要回来。”对天一声怒吼,残梦的泪水再也止不住。r
在西北的日子,等待着消息,是多么的难熬一件事情,每天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等着细作一路传达消息给他听,他的眉头就没有一刻是舒展的。r
好几次,落子劝他去歇歇吧,他都强撑着站着保持着一贯的风姿,却好几次的倒下。r
“将军一路饿三天,吃一顿。”r
“将军一路五天没给水喝了。”r
“将军昏迷了两天,夜晚乘着没人我们偷偷靠近了,将军高烧不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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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这一类消息,不知道有多少,残梦最终咬着牙,眼睛发红道:“落子,将军待你我二人不薄,现如今他身陷囹圄孤自吃苦,而我等却在这里享清福,我相信你,准备起事,若独孤烨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叫南国生不如死。”拉开帘帐朝着外头走去,翻身上马向着西方疾驰而去。r
落子长叹一声,见着桌子上厚厚一叠的情报:“好的,我会准备好一切,只等你残梦一声令下,挥军南下,血染南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