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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相见何如不见时


那年夏天,池塘的水绿了,花开满地,荷叶圆圆,知了嘶鸣不已。r

酒楼中的厅堂,在回来的那天重新收拾干净,挂上了佛像,摆上香炉,每日清晨焚香诵经,一念就好几个时辰。夏日闷热,酒楼的窗户四处都打开着,残梦每日手拿一把蒲扇,在一旁守护着,这皇城,似乎又不太平了。 r

最近坊间很是热闹,三教九流,皆谈论着国家的兴衰,颇有一副议政于民的意思,只可惜这只是一个征兆而已,各地皆有纷乱,国将不国,却还有人拿着个是非说事。r

在西国与南国边陲地区,战事频繁,南国渐渐招架不住西国的攻势,已经派了使者前往议和,使者回禀说是:西国愿以南国结为姻亲,从此百年好生好过。r

南国皇帝乐得开心,嫁个女儿求的一场盛世太平,自己的皇位又得以保全了,也不知道是他想的过于简单,还是真的看不透其中的复杂。r

西国求亲的队伍就在那年夏日浩浩荡荡的住进了南城,据宫里传来的消息,南国皇帝与西国臣子见了面是一百个亲热,说什么都是好的,说什么都是答应的,北国适时的送上书信祝福南国与西国百年好合,还天下黎民一个安稳的盛世。r

那日在御花园中的亭子,皇城中几位待字闺中的公主见到了西国臣子,唧唧喳喳的问了很多问题,西国臣子倒也是和善,不卑不亢的回答给公主们听。r

首当其冲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西国皇帝长相如何:“回禀公主,西国皇帝与南国陛下长得颇有几分父子相,相信公主到了西国,一定不会觉得孤单,得见陛下如见父皇。”r

几位公主抬眼瞧了自己父皇,肥的龙椅都塞不下了,那西国皇帝也是八、九不离十,顿时个个面目苍白,无奈圣意难违,只得装作很开心很乐意的模样围着问道。r

晚宴的时候,西国臣子个个竖起大拇指夸赞公主,贤良淑德,品行端正,真乃南国之福啊,皇帝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可第二日,问着几位公主,竟然无一人愿意嫁给西国皇主,原因自然不便多说。r

皇帝气得是吹胡子瞪眼睛了,马上召集周家父子商量对策,周家父子想了又想,道:“陛下在民间曾有遗孤,母亲乃是当年皇城雅妓,陛下还去捧过她的场的,就是不知其女如今在不在人间了,微臣可以为陛下尽力寻找。”r

花君依旧每日长跪在佛堂前,素衣白衫,脂粉未施,倒是衬得人更加的水灵了,中午困得乏,和衣蜷缩在躺椅上,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r

睡的熟了,蒲扇落地,酒楼外走来一个男子,轻轻地踩着楼梯,小声的上楼靠近她,大热的天还把自己过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捡起地上的蒲扇,给她扇着风。r

似乎睡得很舒服,朝着他的风向又靠近了点,睡梦中不住的呢喃着:“夫君,夫君,不要走,不要扔下阿君,不要、不要……”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r

汗水夹杂着泪水,浸湿了衣襟,他放下扇子,小心的为她擦拭眼泪,在她额头轻轻地一吻:“阿君,我回来了,可是……曾经的我已经死了,这两年苦了你了。”r

摘下衣帽,赫然是独孤烨的脸孔,那满头白的如雪的发丝,那张花君想念了两年的面容。r

残梦跪在身后,回禀道:“陛下,我在阿君姑娘的饭中已经下了少量的迷药,马车现已准备妥当了,你带着姑娘先走,我断后。”r

独孤烨横抱起花君,倍加呵护,紧紧地搂在怀中,下楼的时候,马车已经恭候再此,登车往北门而去。r

天际的云很是白,不知名的鸟儿也唱起了欢乐的歌曲,独孤烨的心情格外的好。r

出城数里,北国的兵马化整为零的恭候在此,只待帝君到来,一声令下,启程返回北国,多日的等待,多日的思念,放下了一切国事,交托给落子打理,只为了来江南接她,带她去北国,看看那座只属于他的皇宫,只属于他的天下。r

夜间,药性渐去,花君从昏迷中慢慢转醒,四周景色很是陌生,看见一旁的残梦坐在床边,挣扎着起来,问道:“这是哪里。“r

“现已离开南城了,你没有危险了,等会陛下会进来跟你细说的。”r

话音刚落,独孤烨推门而进,甚至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捂着嘴巴眼睛睁得很大,眼里布满了泪水,颤抖的问道:“将军,是你吗?你没死,你真的没死。”r

他握住了她颤抖的双手,残梦会意退了出去,他坐在床沿上,抱着她微颤的身子,低声说道:“阿君,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等得久了,这一次,我是来兑现我的承诺,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

花君窝在他怀中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哭的连声音都再也发不出了,两年,整整两年,跪于佛前,日夜祈祷,现在人终于回来了,可是为什么觉得已经改变了呢。细细的去听他说的话,熟悉的南方口音中略带着北方的口音,虽说生硬,但也熟练了,这两年,难道独孤烨一直在北方,可是……北国皇帝已经病逝了,北国如今掌权的是耶律琪铭,吏治清明,他在北国还不如南国来的安全!r

难道耶律琪铭是假的?细细的想去,耶律琪铭这两年的做事风格倒是真跟独孤烨有几分相似,残梦这两年陆陆续续给她送的东西、反反复复劝解她去西北,难道这一切都是独孤烨在幕后布的局!r

最近坊间流传着皇帝寻找遗孤的消息,独孤烨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这两年他一定偷偷的来看过自己几次,甚至是已经得知她的生世,他是在害怕吗,害怕她会被周家父子找到送去和亲远走他乡吗?r

怀中的阿君渐渐不做声了,独孤烨知道阿君思维细腻,一定觉察了什么便也一五一十的告诉她:“阿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能不能等到我们回到西北,我再告诉你,阿君我不想失去你,留在我身边,什么都别管了,什么都别在乎了,跟我去西北,去北国走走,看看那片我为你奋战了两年的土地,以后哪里便是你的家……。”r

阿君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你要领兵血洗这片曾经你爱的你效忠的故国对吗,甚至是一统九州,呵呵,独孤烨,是你变了还是我太天真、太傻?我突然间发现我就像是个傻瓜,傻傻的等你爱你,可到头来,我发现这一场不过是笑话。”r

“阿君,独孤家的儿郎们拼死保卫家园,血染脚下的这片土地,可惜最后却落得满门皆灭的下场,你叫我如何再去想从前一般,不遗余力地保护我最爱的人,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身负血海深仇,如不有仇报仇,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再者说,南国帝主虽然是你父皇,可他给过你一天的爱一天的在乎吗,他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想要找个人来保住他的江山,他的皇位,而这个人非你莫属,他只是利用你,然后便一脚蹬的远远的。阿君我求你了,莫要让我为难好吗?跟我走,我会给你一切,只要你想要的,哪怕是这万千江山,我亦无怨无悔的交予你手。”r

花君坐在床边默不作声,十指紧扣,低着头想着什么,独孤烨最怕看见她这一幕,阿君,我亦是无奈之举,难道你真的就无法谅解,无法理解吗?r

“我为我父皇的无为,做错了事情,跟你道歉,但如果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这片故土,惨遭屠戮,人烟绝迹,看着母亲深爱的父皇惨死在我的任性中,我又于心何忍呢。”r

独孤烨,要你看着独孤家全军覆没,葬身深海之中,你于心不忍!那我呢,你要花君看着因为自己的任性,而使得南国的江山全军覆没,百姓生不如死,我又于心何忍呢。r

紧紧地握住独孤烨的手,独孤烨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动了动嘴,却一句也说不出,阿君你真的要离开我回到南国吗,回到了南国你就要远嫁西国,阿君,十岁那年父亲死了,母亲走了,十九岁独孤家全家灭亡,北国父皇也走了,二十一岁如今我君临天下成为这三国争霸的北国帝主,难道你也要走吗?呵呵,这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啊!独孤烨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说不出的痛苦!r

“阿君爱你,阿君真的很爱你,从十四岁与你相遇,陪伴身侧,许下生死不离的承诺,到十五岁亲眼看着独孤家全军覆没,看着你坠入深海,十七岁我盼你回来,可又是离别之际,独孤烨,这乱世,这天下不允许我做出选择啊,纵然我们相爱又如何,终究是难相守啊。”r

独孤烨紧紧地抱着她,泪水浸湿了脸颊:“阿君,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父亲母亲走了,北国君王走了,独孤全家覆灭了,我只有你啊,这世间只有你是我最后的牵挂啊,若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r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r

红尘万千,走的走了,散的散了,这就是人生,这就无奈,可是阿君我千里迢迢从北国走来,带着希望带着期盼,想与你并肩看着北国的天下,你却又要离我而去,但这一去却是永别,你叫我如何坦然地面对,以后的日子,没有你,又怎有一个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