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乐二年,这一年是个欢笑与泪水充斥的年代,这一年欢乐与忧伤层层叠加,渲染着这片天地。岁月当真是不饶人,轮回的光阴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有人走了,有人还在,有人等待,有人离去。r
天下乱,烽烟起,三国争霸,北国国君于那年最美的冬日午后驾崩,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临终前不断地念叨着齐妃的名字,双手紧握发髻,抱恨而终,留下这万千江山谁负之?北国国君之子纷纷卖主求荣,甚至是割地求和,可叹北帝如此英名神武一世,却生留下的子嗣却如此不堪,眼看亡国之际将近,却因北国储君耶律琪铭的到来,改变了一切。r
昏庸无能的储君做起事来一板一眼也是有几分摸样的,在几个贤臣倾尽其力的辅佐之下,减免赋税,不兴土木,北国渐渐地在两年之内走出了困境,收复失地、调整政策,一时之间,北国国泰民安,百废俱兴,人民富足安康,一时风头无二。r
这使得原本等着北国彻底破灭好分其半壁江山的南国与西国,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肉,不见了。r
西国对此人是查了又查,但查来查去无非是风流帐一大把,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可是如此风流之人,却也是治国能人乎?此事不得而解。r
南国帝主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自从独孤家全家葬生深海之中,朝政上完全是周家把持,可怜的皇帝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只是大家都不说破装着沉默而已,撇清关系而已。r
嘉乐四年,同样的春天,草长莺飞、桃红柳绿、鸿雁低飞……天空蓝的可以滴出水来。花君长跪佛前,整日诵经祈福,六道轮回,你可曾听见,我日夜为你诵经的佛声、你可以听见我千思万念的心声。r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箴言。r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r
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r
那一世,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r
将军,奈何桥三生石畔,莫忘君之所言,来生花君亦愿常伴将军身边,生死不离不弃。r
“阿弥陀佛,花施主,庵外有两位男子求见施主。”r
想想日子,今日是自己的十七岁生辰,从认识他到失去他,不过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欢乐与幸酸,足够自己回味一生的了。如今想来却恍如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两年,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想要去忘记他,却反而更加的清晰,她的心却如大雨将至那般潮湿。r
每年的今天,残梦与落子都回来给她送寿礼,并且反复的劝导,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莫要执着而苦了自己一生,若是在江南呆的心痛,就来西北走走,看看他曾经奋战的边关,走走他曾经马蹄践踏的尘土,看看他曾经长的大地方。r
她每次都只是报以一笑,她已不愿在接触他的一切了,知道得越多,心痛的就越多。r
山门外,他们二位站立着看着天际,手中端着一个礼盒,无非是金银珠宝翡翠玉环的,见着她走出来,微微的拱了拱手道:“花君姑娘好,多日未见,姑娘的气色越加的好了。”r
说话的是残梦,眉宇间满目苍桑,神态似乎有些疲惫,独孤烨的离去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现如今他领着他的梦字军,常年活动在蒙尔科草原外的一处深山之中,林中遍布奇门遁甲,就算是普通的樵夫上山砍柴,都未曾发现过他们,盖了间小茅屋,与落子每日下棋聊天,进山狩猎,训练兵马是常有的事情,深山老林的也没人来管,反而乐得自在。r
将沉甸甸的礼物递到她手中,她咬了咬唇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鼓起了勇气:“真的,他不在人世间了吗,你们两个皆是世外高人,亦是他的兄弟,阴阳八卦,占卜问星,难道真的算不出吗。”r
落子接过了话,看着她的眼眸肯定的说:“我们尽力了,那日之后我们二人便四处打探,皆无将军的消息,我们是人,不是神,我们也希望将军能活着归来,可惜,并非我们无能,而是我们真的尽力了,花姑娘,要是觉得在此地苦闷,无人陪伴,我们即可带你回去,塞外生活算是艰苦,但你也知道残梦身份,保管让你此行无任何后顾之忧。”r
花君的脸色越加的苍白,掩不住的落寞,落子止住了声,无奈的叹气,只是叫他好生照顾自己,天气很晚了,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如今也不便呆在南国,和残梦匆匆下山就急着赶了回去。r
无花可以结果,可等待终究没有结果,这情、这景,谁可堪载之?没有亲人的生日是多么的没有意义,青灯燃尽,佛像始终保持着一尘不变的模样,这一场明媚的花季已错过如期。曾经一度以为,独孤烨会是自己一生的托付,以后的每一年他都会陪着自己过生日,庆祝她的长大,庆祝她的喜悦,和他携手一起慢慢变老。r
可如今,人已远,情常在,山无陵,江水为之竭,这座城里,我依旧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一个人空守一座城,你怎么狠心留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满目苍凉,徒守孤寂!r
夜色下,花君穿过眼前这片熟悉的树林,趟过小河,山花烂漫中,有一处墓碑,上写“夫君独孤烨之墓。”,落款人赫然是“爱妻独孤宋氏。”r
摸着手中沉甸甸的礼物,手指触摸那冰凉的墓碑,昨日光景又历历在目,可是如今只剩下这冰冷的墓碑,再也触摸不到他熟悉的体温,再也听不到他温软的话语。微微的笑了下,却笑得很苦涩,很凄凉:“夫君,我又来看你了。”r
独孤烨,说过要嫁给你的就一定会做到,在墓碑旁挖开一处将礼物平稳的放进土中,双手捧土覆盖道:“每年,阿君的生日他们都会来,残梦与落子都回来看阿君,他们待阿君极好,年年会送礼物,可是阿君只想与夫君分享这份喜悦,夫君在世,一直未曾得知阿君的身世,如今,就当是阿君给夫君讲个故事听好吗。”r
随着她缓缓地讲述,眼前的画面一幅幅的出现,曾经有个美丽的南方女子,虽委身青楼但洁身自好,从小老鸨就瞧准她是颗摇钱树,要细心栽培,待得接客的年纪已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美人胚子了。r
那是她的母亲,叫什么如今想不起来,只记得她姓宋,父亲是如今南国帝君,母亲第一次登台他正好微服私访,捧了母亲的场,才子与佳人的故事自然不用说都知道如何的美妙,母亲后来有了她才得知父亲的身份,父亲走得急一个承诺都没留下,可母亲痴情日日夜夜盼着父亲。r
年幼的时候,在青楼长大,看惯了形形色色人的眼睛,母亲给她取名宋君清,一方面是目睹父亲当政朝政紊乱,希望父亲君王清廉;二方面是寄希望于父亲,希望他名目看得清,这浮华乱世他还有一女遗落人间。r
母亲走的急,甚至连遗言都没半句,去世前一直说着像再见父亲一面,可她那时候力量淡薄瘦弱得很,去哪儿见父亲呀!r
去世前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将这些年的积蓄留给了女儿赎身,她成名的早,改名换姓的早,花君用了好多年,都差点忘了自己的名字叫宋君清!r
说完,亦是两行清泪湿了脸颊,没有酒的日子好难过,难过的连难过的时候想吞着眼泪一起喝道肚子里的机会都没有。r
黑暗的树林中,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紧紧地注视着花君的一举一动,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斗篷外的银白色秀发,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很是叫人心疼。r
紧紧地攥住拳头,一拳打在树上,震得树枝左右摇摆,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拳头上早就布满了血痕。r
从身后走来一个男子,同样的银白色秀发,对着他谦卑恭敬,掏出帕子给他小心的包扎,做完这些事情,跪于地上:“主公,现实际已成熟,该是收网的时候了。”r
“早在父皇健在时,北国一十二路诸侯并肩驰骋沙场,千骑卷平岗,在马背上打下这千秋伟业,是何等的波澜壮阔,你有信心这次一举将那几个卖主求荣的狗贼揪出来吗?”r
跪在地上的男子自信的说道:“属下保证,不辱使命。”r
待得那男子走远,斗篷男子依旧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阿君,伸出手,虽然隔着好远,但似乎一刹那就能触碰到,轻轻地做了个擦泪的姿势,动了动嘴唇,想说设么,但此刻发现,声音哽咽,似乎一说出来就会哭泣。r
心中默默地念到:“不要哭,不要哭,不要哭好吗,阿君啊君。”r
脑海中,她笑颜如花的刹那,恍如烟花般绚烂的美丽,一瞬间就消失了,徒留着星空中曾经划过的轨迹,她一直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一触就痛,一碰就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