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月光,静静地倾泻在亭台下的小湖水中,波光粼粼,摇曳生姿,莹莹如玉,如水银般在回廊的地上奔奔跳跳,四周很是安静,静的可以听见月光撒进树林时的沙沙声,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花一般的娇颜,他在等,等一句、、、、、、r
他说的,是肺腑之言,是万世承诺。r
愿不愿意,不嫌弃她如今尴尬的身份,即是南国的镇国大将军,亦是北国半个皇子。r
他说的,谆谆誓言,沧海桑田,就算天地改变,他心依旧不变。r
愿不愿意,执子之手,与子携手,共绘一副江山如画,给她万千柔情,如果她愿意,他甚至可以把这江山送给她。r
他紧盯着她的双眸,眼神流光四彩,多么期待着她微微的那么点点头,可是顿了良久,她只是微微的摇摇头,又执起酒壶:“奴家得将军一诺,此生何其荣幸,奈何花君亦是风尘女子,怎可配的上将军厚爱,花君自小懦弱,不敢争取什么,亦不敢奢望什么,知己,不会分开,永远没有离别,望将军收回刚才说的那番话,日后,我们亦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仅是知己,再无其他。”r
花君仰头灌了一口酒,再递给他,他非常豪爽大方的喝了口:“酒逢知己千杯少,好,承姑娘一言,醍醐灌顶,知己,不会分开,永远没有离别,就为这句话,我们再干一壶。”r
都说,人逢知己精神爽,一扫刚才的不愉快,酒壶相撞,酒水四溢,觥筹交错,甚是愉快,谈天说地,五湖四海,美景佳肴,天下兴亡……r
只觉相见恨晚,不觉日头又悄悄地爬起,又是一天过去了。花君朦胧着眼睛,双颊绯红:“天亮了,花君该走了,将军日后需要朋友,尽管来找花君,花君定当以酒会友,以解将军之忧,保管将军没有任何烦恼。”r
她眼眸璀璨,梨涡浅泛,映着清晨的日光,是如此的美,美的像出尘的仙子,美得让人觉得一瞬间就要支离破碎那般,不知道为何,有那么一瞬间,独孤烨想去抓住她,想把她紧紧地留在自己的身边,但摇摇头,觉得自己大概是酒喝得多了,脑袋也不灵光了,竟会胡思乱想起来。r
挥了挥手示意告别,唤了小厮前来,送花君姑娘回酒楼休息。r
花君十四岁的背影却透着对这万千繁华的厌倦,很是淡薄,叫人心疼:“阿君阿君……。”r
或许是酒喝多了,突然觉得乏累了,依着回廊的柱子靠着就睡着了,梦里琳琳碎碎的回忆不禁又涌上心头,父亲就在他的身边惨死,滚烫的鲜血就溅在他不过十岁的脸庞上,红红的一片,粘粘的。出征前,父亲将他抱在自己身侧的一坐马上,:“烨儿,抓稳了缰绳,睁大眼睛看好了,看看爹爹是怎么灭了这些贼人,如何摧残这些贼子嚣张狂妄的气焰。”说罢,马鞭便狠狠地排在马背上,一马当先,杀入敌营。而如今,却是满身是血的将他护在身后,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万千箭羽将父亲的身躯射穿,无能为力,父亲临死前还不忘回头看着他,看他是否还活着,而自己除了大哭大叫在也没有半点可以努力的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倒在自己的身前,用他的鲜血将脚下的这片大地染红,染红自己衣襟与脸颊。r
“爹爹,爹爹,爹爹……不要。”r
“啊、、、、、、”撕心裂肺般的吼叫,歇斯底里,痛彻心肺的感觉再一次席上心头。被惊醒的那一刻,以为那一切仿佛都是刚才发生的,双眼布满了泪痕,恍然看着满园春色,方才知道,自己活着回来了,再也不用去面对沙场的血雨腥风了,面对那些自喻谦谦君子的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了,可惜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却永远的回不来了。r
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只见是刚走不久的花君又再次返回,看着独孤烨双眼惊恐未定的眸光,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他,拍着他起伏不停的背:“不怕,不怕,花君在这儿呢,将军不用怕,这是你家,这里不是战场,这里没有任何杀戮,你回家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r
“阿君,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走了吗?”r
头轻轻地靠在花君的怀中,阿君身上特有的清香渐渐地让他满满的冷静了下来。r
“阿君,这称呼怎如此特别,奴家很喜欢,将军以后就这般唤奴家好了,奴家刚走出院子,就隐隐听着将军在喊爹爹不要之类的话,走着走着心里不安,便回来瞧瞧,幸好是回来了。”r
感觉衣襟有点湿了,低下头看着那个坚强的男子汉,竟然哭的双眸红肿。他的心中,一定有万千苦事,却是有苦难言,不知与谁诉说,梦里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情,他到底要经历多少,才能换来在十八岁时坐在万人敬仰、万敌皆怕的位子上。r
承受的太多了,十八年前的路,不能一起走,那十八年后的路,一起走,可好、风来,一起承担,雨来,一起淋着,太阳来了,一起迎接。r
那天清晨,花君没有返回酒楼,而是静静地坐在他的声侧,听着他十岁那年发生的点点滴滴。r
母亲是帝都公主,从小锦衣玉食,娇蛮任性,略带着一些孩子气,父亲一直将这些都保护的很好,一直很是疼爱她,包容她,就算母亲闹着要跟他出征,就算出征后在塞北生活异常的艰苦,父亲还是坚持的维持着给她想要的一切,满足母亲任何可以做到的愿望。r
眼看着父辈兄弟们的相继离去,父亲也从年少不懂事的孩子逐渐长大,母亲亦能相夫教子做得一手好菜,二人生活美满,可惜好景不长,事事古难全。r
北国与南国水火不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在独孤烨十岁那年,大战终于一触即发,那日清晨,母亲还为父亲做了一桌他最爱的早饭,挥手送父亲和他出门,母亲的背影越来越小了,可是父亲坐在马上还是一直朝着那模糊不清的影子挥手告别。r
这一战,在父亲眼中,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悬念,父亲有着十足的信心在这一战将敌军击败。因为战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但不料,敌军似乎预先知道了一切,对父亲的军队进行了反包围,父亲为保护他,万箭穿心,生生地倒在了他的面前,独孤家一下子之间失去了顶梁柱,年幼的独孤烨,只能看着帝君将一道道美其约为独孤家谋福利的圣旨颁下来。r
先是让外戚接管独孤家兵权事物的一切,后是要挟母亲远嫁北国和亲,而他,只有十岁,看着母亲大声哭喊着不想去,可还是被盛装打扮坐上了花轿,皇命难违。他送母亲到了边关,母亲从花轿中伸出的手一路握着他的小手,紧紧的不肯放,紧紧地不愿意放。r
“烨儿,记得娘亲不在你身边,你要学着照顾自己,振兴独孤家……。”r
“烨儿,娘亲要走了,你好歹和娘亲说句话,不要一路上一言不发好不好……。”r
“烨儿,不要贪玩,要勤练武,勤读书,不是每个人都跟娘亲和爹爹一样对烨儿掏小酢跷的,你要自己保护好自己……。”r
娘亲一路说了很多话,很多话如今都记得不得了,唯一记得,是娘亲那双哭红的双眼,以及临走前跪在父亲坟前说的:“君待我之恩,来生妾自当缬草衔环以报之,冬雷震震,夏雨雪,莫敢与君绝,我生是你的人,死亦是你的鬼,还望君等我。”r
十岁那年,失去了父亲,送走了母亲,他一个人生活在塞外,看惯了世态炎凉,习惯了在死人堆里摸爬打滚,好几次,死里逃生,他总是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坚强,我要过得比任何人都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他发誓,终有一天,他要为其父母讨回那一笔笔的血债。十六岁的他终于掌握了属于自己的力量,真正有了能力,功高震主,接手独孤家,是现实,将他从天堂拽到地狱,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是仇恨,将他从年少幼稚的孩童逼成了如今一匹难以驯服的野狼,将他内心的血性彻底的唤醒,他闻血成魔。嗜血、杀戮、残忍这三个词真正可以概括了他。r
良久,他说道:“阿君,我总是以为的以为,却失去的失去,母亲说父亲只是累了想睡了,我以为那就是,母亲说她只是去北国散心,我以为那就是,等到我真的懂了一切,才明白,那些善意的谎言,都是大人来安慰孩子的话,如今想来,我却是真正的傻得可怜。”r
听着他缓缓的叙述着自己的悲惨往事,花君早已泪湿脸腮,不由自主得紧紧地抱着他:“将军……”r
“阿君,莫要说话,就这样,让我好好的睡一会儿,我真的好累、好累……”说着说着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只见他已渐渐地进入梦乡,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花君的怀中,时不时的往怀中挤了挤,似乎要寻一些温暖一般。花君一时也有些迷茫,谁曾想到,堂堂的镇国大将军,亦是北国皇子的他,竟会像个孩子一般在她的怀中酣睡。r
“唉,多少功名尘与土,浪花淘尽英雄,只恨这现实如此的残酷,将军,真的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花开两瓣,一瓣是你,一瓣是我,重聚首,我亦不后悔”花君似乎是呓语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