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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三)


第一个,家庭富裕,人矮点。

第一个真是名不虚传,跟米欣站一起还没米欣高呢。没成的原因居然是他的家人对米欣的条件不太理想,因为她话太少了,不是能说会道,以后过日子会受外人欺负。

第二个,无父无母,跟姐姐生活在一起,很穷。再相第二个,人家才十九岁,见到米欣娇小的样子,说她干不了农活,他喜欢五大三粗的,并且他嫌弃米欣年纪太大了。(其实米欣才二一岁,只大他两岁而已。在农村要男的比女的大一两岁才叫般配。)又告吹。

第三个,米欣见了,真是丑毕了,差点当场晕过去。而他的母亲还不甚满意,嫌弃她家穷的样子,端着架子,说过两天商量商量再说。

爷爷就怕她嫁不出去了似的说:“人家愿意咱就愿意。”

米欣被大人们摆弄得自卑极了,不想走出屋门半步,她怕见到各种歧视的目光。她讨厌他们像买菜一样挑选婚姻的另一半。她想逃。

已经很长时间了,米欣走进屋里又走出来,呆呆地,或站在杂乱的院落中看那棵早就已经不结枣了的老枣树。目光涣散没有神气。她扭头踱进屋里,慵懒地翻着书桌里的书。屋里幽暗的光线与略嫌太慢的的时间匹配的天衣无缝。

她拿起一部小说,又放下了。言情的。台湾某著名言情小说作家所写。她现在有些腻烦那些大致雷同的情节,她看到第一章就会猜到过程怎么样,结局怎么样。她已懒得耗费精力。自己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借着看了,藏在书桌底下。现在觉得那些情节太虚假了,没意思。

她习惯性地向床上一倒伸手扯过被单搭在身上。以前她问自己,最喜欢什么?将来想做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她全部都有答案:喜欢活得精彩,喜欢色彩斑斓的世界,喜欢自己长得漂亮,喜欢田里的野兔,盛开的野花,唧唧喳喳的麻雀。要做一个女强人。个性自我地生活。而如今长发剪成了寸板,不是因为想变得干练,只是为了发泄对现实的不满。

六婆又来了,没进屋就扯开了大嗓门:“姑娘还没订哩吧?”

“没,唉……”爷爷一声长叹。然后讨好般将她迎进屋子。

“叫啊,快叫六奶奶。”

米欣很听话地叫:“六奶奶。”

“她爷爷,我说的这个是三屯的,早就没爹妈了,也没房子,人家愿意倒插门,这事也不好找,你看行不。”

米欣心说,这么穷的家,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还有一个妹妹上高中,拿什么盖房,还倒插门?

六婆却说:“这一年,您挣点儿,孩子挣点儿,不就有了。”

说得真轻巧!一个男人不养家,三十好几了,还好意思要倒插门?

爷爷发话了:“商量商量吧。那人多大?”

“呦,我还真不是很清楚,不是三十一了就三十五了……反正就这个年龄段。”

米欣心头早就升起一把火,也不好发作,还要陪着笑脸。

“滚!”小妹一声吼,“去你的倒插门!”

六婆灰溜溜地走了。

“人家也是好心。”爷爷道。

“我不想订亲,爷爷你放我出去吧,我去给妹妹挣学费。再多相几次我就疯了。”

“你早晚不得找主?”

米莲说:“爷爷您就别强迫姐姐了。”

心里有了决定,轻松多了,不用再费心把自己嫁出去。

“你老了怎么办?”

“如果活着没多大意思了,老了就一死了之。”

爷爷气得钻进黑洞洞的屋子不再理会她。

在村里人的眼中,米欣是个不屑一顾的角色,是他们瞧不起的角色,是个傻子。再也没有读书时她拿奖状回来的羡慕。

这一生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只要坚定信念,追求梦想,此生就值得,随他们说去吧。她要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