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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斩


  文久三年元月。

  十年前,黑船事件以来(1853年嘉永六年七月,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培里(MatthewCalbraithPerry,1794~1858)将军,率领四艘军舰开到江户湾口,以武力威胁幕府开国。这些军舰船身都是涂上黑色的,所以R国人称这次事件为「黑船来航」。由于这四艘军舰合共有六十三门大炮,而当时R国在江户湾的海防炮射程及火力可与这四艘军舰相比的大约只有二十门,在不开国就开火的威吓下,幕府不敢拒绝开国的要求,但又恐怕接受培里带来的国书後,会受到全国的抨击,于是当时幕府的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藉口要得到天皇的批准方可接受条约,并约定培里明年春天给予答覆,以上资料引用自百度百科),R国这个一直自诩为神国的封闭岛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江户的市民生活还是没有多少实质上的改变,繁华热闹的市集依旧繁华热闹,豪商们依旧享受着他们奢侈却压抑的生活。而尊攘派(提倡推倒幕府尊王攘夷)的浪人时不时发布“斩奸状”,杀几个幕府官员的行为更是给市民增加了谈资。日子还是缓慢的流逝着,丝毫不知道将要来临的时代的洪流。

  黑船来访以后江户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热闹,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每天的吃喝拉撒更重要的了。当然也有忧国人士为了改变国家的命运进行思考和抗争。但大部分人还是麻木不仁的活着,不得不说,这种麻木不仁是人类的本能。

  十九岁的富永佑马和他同龄的朋友斋藤因故来到了花街——吉原附近。街上人来人往,富永佑马眉眼英挺好看长的相当帅气,而且帅气又不失稳重。站在他身边的斋藤虽然长的很普通却有一种稳重如山的气质。傍晚时分,吉原开始进入一天最热闹的时期,人们的出入来往更加频繁,在这个在三教九流的人物出没的闹市里,富永佑马和斋藤这两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相当不起眼。

  “天诛——”

  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声从空气中传来。声音仿佛穿透了吵嚷的空气。

  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声。佑马和斋藤对望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看来是长州尊攘派的浪人行动了。最近这些浪人因为到处暗杀幕府官员,发火烧他们的宅子已经成为普通市民心目中的恐怖分子。即使他们认为自己是为了某种正义而做的。人群立刻喧闹了起来,小孩的哭声,女人的惨叫,男人的怒喝。

  佑马和斋藤暗道不好,两人艰难的分开人群,向骚乱的中心跑去,希望能够赶上。

  两人好不容易逆着人流来到了“风暴”的中心一看,却发现自己的一番好意白费了。一个穿着白色底黑色圆点上衣的少年正游刃有余和四五个刺客周旋着,仿佛在戏耍他们。少年看来已经经过成人礼,留着月代头,即使这样也无损他如同冰雪般的美貌。他整个人仿佛闪着一种让旁人自惭形秽的耀眼的光芒。眼角尖尖的丹凤眼里闪耀着坚定而又明亮的目光,弧度优美的红唇流露出自信的笑容。

  几个回合之后,大概是玩腻了,少年眼角一挑轻轻一笑便挥起长刀果断的结束了刺杀者的生命,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又像舞蹈一样美丽,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杀戮的血腥,而五个生命却一瞬间就在他手中逝去,仿若挥袖扇灭五根蜡烛。一瞬间结束了五个生命的少年神色自若的掏出手帕,擦干刀上的血污以后扔掉手帕。周围想起哄的人都忘了叫好,这绝对血腥却又异常美丽的一幕让所有观者的目光都无法移开。

  少年高超的剑术让富永佑马和斋藤惊讶。富永佑马不说,而让身为圣护院村太子流吉田道场师范代的剑术天才斋藤如此震惊的剑术,那一定到了相当的境界了。

  少年抖了抖刀刃后把刀插会鞘中,随即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看上去很灿烂的笑容对着佑马和斋藤的方向说:“好久不见了,富永佑马。”

  “你,你,你是三条宫家的幽世?!”这回轮到富永佑马吃惊了,他下意识的很无礼的指着对方说。没想到几年不见三条宫家的那个总对自己的妹妹不怀好心的小子,现在一如既往的长的比姑娘还漂亮那就算了,为什么连个子都好像要比自己高一点。

  “没错。不过幽世已经是我的幼名了。两年前我已改名为三条宫幽世藤原雅臣。”幽世微笑着报出自己的全名,好像完全没有跟五个人打斗过,只是逛街偶遇朋友的武家少年。

  “那不还是幽世么。等等,看你这样子,难道?!”富永佑马突然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了。三条宫幽世为什么会被刺,武家的孩子那么多,自己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刺杀?

  “是的,两年前父亲逝世后,我便继承了三条宫家。”幽世平静的说。他的话里包含了两条信息,一、他成了三条宫家的族长,二、他继承了父亲的官位,现在是个年俸七百石的旗本,不折不扣的幕臣,所以会招来刺客。这是一个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位子,特别是像佑马那样曾经是御家人(将军的直属家臣,没有觐见将军资格的被称为御家人,有觐见资格的就是旗本)之子的青年。

  “这位是?”幽世注意到了气质稳重的斋藤。这个长相平庸却显得忠厚老成的人有着像山一样稳重的气质,很容易让人想信任、依靠,这样常常让人忽略了他其实还很年轻的事实。

  富永佑马把其余两人互相介绍了以后,幽世提议由他请客一起去吉原。富永佑马想了一下低头低声问:“可不可以请三玉家的里乃小姐来表演”,幽世看见对方脸都红了,便微微一笑欣然点头同意。既然到了这步,斋藤也不会不点头。

  茶屋。白木的雅间里响着清雅的三弦,拨弦的艺伎叫里乃,目光明艳,笑容温柔而婉约,和富永佑马四目相对之时充满了缱绻柔情。

  “佑马,你还真有两下子啊,能被这么美丽的里乃小姐看入眼。”幽世打趣道,胳膊撑在曲起膝盖上,一盏酒一口下肚,露在外面的一截胳膊肘颜色跟里乃上了白妆的脸色差不多,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这句话让富永佑马变成了大红脸,里乃的脸估计也红了,但画了浓妆看不出来。

  “小静这几年应该出落的更加水灵了吧。”幽世瞟了一眼佑马微笑着说,对方的脸又红了,这次是因为幽世笑容的冲击。

  “哼,你这小子,从小就对小静不怀好——”佑马用怒意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一瞬间,自己竟然对幽世那小子产生了邪念,真他妈的奇怪。

  “富永家的大哥”,幽世突然凑过来给佑马手中的空酒盏注满了酒,后者则因为他的靠近的美丽容颜而退缩。幽世的美貌是相当有冲击力的,富永佑马显然还没有习惯。

  幽世盯着佑马的眼睛认真的说:“如果我不是已有婚约的话,今天一定会求你同意让小静嫁与我为妻,并且不日将登门拜访令尊。”幽世说完眼神变的忧伤而暗淡。

  佑马好像被幽世的忧伤和失落所感染,张开嘴徒劳的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儿时隐隐听说过幽世母亲的不幸。

  “我曾经发过誓,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将来娶的妻子,决不包养其他女人。所以已经订婚的我失去了向小静求婚的资格。”

  美丽的少年向众人倾吐着自己的遗憾,一时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的人。

  幽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仿佛照耀着雪山的阳光,“今日久别重逢就不说这些伤心事了”,他说。

  于是大家重新喝酒闲聊闹到半夜。佑马醉的摇摇晃晃的,斋藤扶着他往家走。幽世的家在另一边,谢绝了酒家帮忙相送的仆人,独自一人踏上回家的路。

  作为男人生活了那么多年,还继承了家业和官职,幽世觉得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人提起兴趣的事情了,哪怕是黑船,给她的震撼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想了一下江户沦为战场后的样子,幽世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但有自己坚持的义理,跟武士道也不太一样。

  浅浅的河流流过街市唱着潺潺的歌。天边,挂着一轮明月,像个银盘子。木质的小桥栏杆上倚着一个高挑纤瘦的人。

  幽世看着天上的明月自言自语道:“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圆呢。”

  酒席间,佑马曾经问过自己家人的事情,自己当时好像敷衍的回答了,父亲死于喝醉酒后落入河中这等不慎之行,怎么好对外人言呢。当然,这是别人的猜测。幽世冷笑着看着自己修长而白皙的手,是这双手在那天把父亲推下桥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着月亮笑了一下。负心的男人的死亡,那只是母亲让自己弹奏的复仇曲的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