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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激辩


前厅里静的很,只能听见许孝贤每隔一会儿就发出的冷哼和怪声怪气的长叹。曹太夫人依然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就落在了门口。

“祖母,我回来了,给您带了酥饼。”许嘉彤把在街口买的酥饼交给哑娘。

“嗯嗯……”哑娘目光热切,嘴里嗯嗯啊啊的把装着酥饼的纸袋放到曹太夫人面前。

许孝贤把茶盏一撂,一口茶连着茶叶喷在许嘉彤脚边,冷声道:“一个哑巴也能到前院来,这种低贱的东西也能上得了台面,太夫人这儿是要立立规矩了。”

“老三,这儿不是你的祖宅,还轮不到你说话。哑娘她不会说话,不能把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说出去,旁的又都是你带来的人,外面不会有任何传言,这不是正合你意么?”曹太夫人冷笑一声,笑着看看许嘉彤,“还是我的乖孙女孝顺。”

“这是母亲的地方,合适与否,自然还要看母亲的意思。四娘,一大早的又去哪儿疯了,也不知道在太夫人跟前晨昏定省,丢脸都丢到外面去了,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许孝贤恨不得目中能射出两把利刃,狠狠地扎在许嘉彤身上。

“祖母,他可是三叔?两年多没见了,我都觉着眼生了。若非三叔今日来了,我都以为在这昆山许家只有祖母和我两个人了。想必三叔庶务繁忙,一直都在往来于西都和昆山之间,这才没有机会在祖母面前晨昏定省。”许嘉彤含沙射影地道。

许孝贤愣了一下,他有几年没正眼看这丫头了,样貌倒是出挑了许多,只是越看越不顺眼了:“牙尖嘴利,有损妇德,若是去了西都,丢人现眼,还得了了。”

曹太夫人眼角动了动,淡淡地笑道:“四丫头,你和你三叔有些年没说过话了,就此多说几句,以后还不知道要什么见了。老婆子我就在这儿坐会儿,你们有话就说开了,省得日后想说都没的说了。”

二人皆应是,许嘉彤忽然向许孝贤行了个半礼,严丝合缝,竟与宫中女子的无二,她看似恭敬的道:“孝悌是本朝第一大义,妇德是女子的私德,若是为了私德而损害了孝悌,损害、辱没的生身父母,是不该的。这儿比不得您所在的祖宅人心淳朴,若非牙尖嘴利,恐怕就是这方寸之地都守不住了。”

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许孝贤哪里会听不明白,不就是说他苛待母亲,是大不孝么?可是他偏偏没办法反驳。

他暗地里可以对她们万般为难,可是明里却不可以,一旦他被状告不孝,他的一切都将落到宗族和他那二哥手里。

许孝贤轻咳了两声,语气缓和了一些,坐下来道:“一大早的去哪儿了?我来的路上听说你时常出入织坊,还把自己织的锦拿出去卖掉,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从小便听祖母讲父亲少年时颇为机变,武举、文举皆不顺遂,便从织造上入了官途。后来得了王上和当今左相的赏识,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如今他老人家可是族老们公认的许家第一人。想必父亲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也不会有异议。”许嘉彤笑道,心里很是鄙视。

其实许孝贤也很清楚,若是许嘉彤把他这些年苛待曹太夫人的事儿说破了,对他绝没有好处。如今揪着不放,不过是想给她们个下马威,为之后的事讨个便宜。

许嘉彤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反正她们的处境也再差不到哪儿去了,她继续道:“何况虽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但这说的是为大义舍生取义。若是为了些不值得的人和事,就损害了生身父母赐予的身体发肤,岂不是不孝,岂不是更大的失节?”

“四娘,如今你忤逆长辈,岂非也是不孝?”许孝贤冷笑道。

“三叔说笑了,才刚刚与三叔相见,我如何有机会忤逆三叔?若是三叔指的是不再让我把自己织出来的绸缎布帛卖与别家,只要祖母和我能够三餐温饱,我自然不是那种不肯享福和顾全名声的人。”许嘉彤不自在地轻扯了下袖子,许孝贤的目光让她不大舒服。

许孝贤没料到她会不讲情面,一时间面色阴沉下来。他若是不应,便坐实了他苛待老幼的事实。若是应了,他心里的气则再难平息。

曹太夫人忽然笑了起来,看看许孝贤,又看看许嘉彤道:“四丫头平日里闷坏了,难得你过来,便多说了几句,是有些放肆了。四丫头,给你三叔赔个礼。”

“是。”许嘉彤应了,甚至又向许孝贤福了福,“方才是我言语放肆了,唐突了三叔,是我的不对,这就向三叔赔不是。”

“老三,你如今是祖宅的主人,该有的度量一定要有。这回既然老二来信要让四丫头回去,你也不必顾虑太多,四丫头能去和他父女团聚,自然会感激你这些年的照顾,老二也只会念着你的好。我看就这十来天,让四丫头启程。”曹太夫人一锤定音地道。

“恐怕仓促了些,这些年四娘疏于教养,总要找人教教她规矩,免得去了西都,开罪了贵人。”许孝贤阻挠道。

“祖母,三叔,我与五妹妹甚是亲密,此次回了西都,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一回想邀五妹妹同行到西府小住,日后三叔想五妹妹了,再接她回来,就是不知道三叔舍不舍得?”许嘉彤轻声道,这也是间接满足了许孝贤送许嘉晴到西都谋前程的愿望。

许孝贤迅速寻思了一下,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你们姐妹情深,甚好,甚好,这两日你便与五娘住一处,择日一道去西都。”

曹太夫人点头,趁势道:“这样才是一家人,四娘的规矩就不必你请人教了。你恐怕忘了,当年我可是凤凰宫中的八品承衣,这里没有人能比我能教她更多。”

“是,一切交由太夫人做主。”许孝贤只迟疑了一下,在昆山,曹太夫人无疑最懂西都的礼节,若是能指点许嘉晴一二,定然如虎添翼。可若是她教了不改教的,教坏了他的乖女儿就得不偿失了。

他又拿腔作势地说了几句,便告辞回去准备,留下两个下人帮他们收拾东西,约定了第二日便回祖宅。

“人这一世,有进便要有退,想把便宜都占了是不可能的。老三就是吃了这样的亏,你那父亲是上半辈子吃了太多的亏,下半辈子都想赚回来。要我说,这帐不能这么算,还得看造化。”曹太夫人感慨道。

许嘉彤不以为意地道:“我不管什么进退,只要咱们不再过这样的日子就好。”

“安生的日子不是咱们想过就能过的,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从眼下起,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曹太夫人仿佛已经看到了日后的腥 风 血 雨,她早已不再明亮的目光望向了悠远之处,那里有她逝去的过往,有那致她一生惨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