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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科伦拜、科尔号、癌症(2)


  造价高达10亿美元的美国海军科尔号军舰,是一艘舰身长达505英尺的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装备有鱼雷、机枪、战斧式巡航导弹,以及各种先进的雷达设备。2000年8月,科尔号驶离诺福克海军基地,随美国海军第5舰队部署到阿拉伯湾。两个月后,科尔号在也门南部港口亚丁临时停靠以补充燃料,此时的科尔号处于“三级戒备”状态[3]。两名基地组织成员驾驶一艘装满C4塑胶炸药的小型玻璃钢渔船撞向科尔号的左舷。有目击者看到渔船上的这两个人突然立正,随后引爆了炸药,爆炸威力相当于700磅TNT,连海边的房屋都被冲击波震得晃动起来。科尔号的钢制加强船体被撕开了一个40×40英尺的口子。此次袭击事件导致舰上17人当即身亡或受重伤而死;另有37人受伤。当时,这是自1998年美国驻肯尼亚内罗毕大使馆和坦桑尼亚达累斯萨拉姆大使馆爆炸事件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针对美国目标的恐怖袭击事件。

  然而远比此次袭击事件本身更令人震惊的是,美国海军事后在对早已过时的处置条例和训练程序反省时所发现的致命弱点。船上官兵汇报说,即使哨兵已经提前发现威胁,可能也无法阻止军舰遭到袭击:因为根据舰长参照海军条例拟定的交战规定,哨兵在敌人未开枪之前禁止先开枪。海军军士约翰·瓦沙克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说,爆炸发生后,他在科尔号的舰尾发现又有一艘渔船在向科尔号靠拢,当时他准备开枪,却被命令调转枪口,除非渔船上的人首先向他开枪。“在部队上,我们现在好像被训练得缩手缩脚了,”瓦沙克说,“如果有人发现情况不对并开枪的话,他很有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美国海军军法署(JAG)对此次袭击事件的调查还有更多令人不安的发现。

  调查报告得出了以下结论,在科尔号加油停靠期间,舰上指挥官根本没有按要求采取防范措施,差不多有一半的规章制度都没有落实。但更为严重的是,即使采取了所有的防范措施,也未必就一定能阻止这起导致伤亡惨重的恐怖袭击。时任美国海军中央司令部司令兼第五舰队司令、海军中将查尔斯·摩尔(CharlesW.

  MooreJr.)在报告中坦承:“所有看过调查报告的海军将领们一致认为,即使科尔号当时完全按照三级戒备采取了所有防范措施,也不一定能阻止或挫败此次袭击。”

  完全可以想象,五角大楼看到这份调查报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连第五舰队司令(这可是负责500万平方英里海域的堂堂第五舰队,活动区域包括红海、阿拉伯湾、波斯湾、阿拉伯海和印度洋部分海域)居然也认为其麾下驱逐舰上的官兵无法阻止破渔船上的几个恐怖分子。这份调查报告逼得五角大楼马上甩出一份“强制性紧急”训练合同,这是一项临时性应急弥补措施,美国政府已经不可能再像平常一样磨蹭好几个月再按惯例进行极为繁琐的公开招标程序了。科尔号驱逐舰遇袭事件发生后不久,我们就接到海军打来的电话,问黑水公司能不能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里,在四个不同地点为2万名海军官兵提供部队安全保护训练。

  这个电话不过是国防部按标准程序开展的一个市场调查,以评估有多少家服务商能够满足这份订单的条件。原黑水公司合同和法务部副总裁弗雷德·罗伊兹(FredRoitz)解释说:“海军在做此类调查时,基本上就是在问,‘我们打算在汉普敦路训练设施多少英里范围内,利用多少种训练场,训练多少名什么类型的海军人员,我们想统计一下有多少家公司能够完成这样的合同?’”到了这时,训练场地离诺福克海军基地的远近便成了能否赢得这份合同的关键因素。“海军可不想让参训人员乘飞机或坐火车长途跋涉去受训。”罗伊兹说——这正是黑水公司创建者们当初在选址时所预见到的情况,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让我们在坐标图上圈定了莫约克。

  我们是符合海军所有条件的唯一一家公司。不过,我们也反复研究过到底有没有能力接受这一挑战。因为当时黑水公司只有30名全职员工,开张三年来训练的人员总数还不到3000人;可现在海军问我们能否在半年之内训练2万名海军人员。到底能不能做到,我们当时心里并非有十足把握,但我们的企业精神就是积极进取、攻坚克难,况且公司管理层从来不会临阵退缩。杰克逊当即拍下胸脯保证做到,并马上付诸行动,他甚至为手上掌握的业务资源建立了一个数据库,在每位联系人姓名后面标上“T”和“D”:这两个字母分别表示此人是个夸夸其谈的“空谈家”,还是个踏实做事的“实干家”。

  我们当然立志要做“实干家”,于是同意了合同内容。海军只给了我们30天的准备时间,而且他们表述得很清楚:虽然合同标的有近700万美元——但所有履约事项和相关设备都由我们自己掏腰包。就像我父亲开公司时自己拿钱搞研发那样——我们自费采购了设备、武器和弹药。在德哈特的指导下,我们搭建了一艘“装在箱子里的军舰”——一座浮在水面、模拟军舰甲板上层建筑的庞然大物,由好多40英尺长的平板拖车和货运集装箱改装而成,然后涂上海军灰,装上水密门和扶手。看到它就会情不自禁想到电影布景中精心搭建的军舰舰桥,但能够经受真枪实弹折腾的仅此一艘。在这30天里,没有一人睡过一次囫囵觉,终于在第30天的时间节点上如期完工并交付给了海军,并在第二天顺利通过了美国职业安全与卫生管理局的验收。

  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我们平均每周训练近1000名海军官兵,训练科目包括威胁识别、遭遇敌人,以及阻止敌人对停靠港口或海上行进中的舰船的攻击。

  训练伊始,就暴露出了海军的一个要命问题:受训官兵中有部分人员虽已配枪多年,但实际情况却让我们的教练彻底无语,因为他们除了刚参军时在海军新兵训练营打过枪之外,就再也没有开过一枪。

  首次接手这么大的一笔合同,疲于应付的接待与我们仍显稚嫩的运作手法形成巨大的反差,呈现出一种很搞笑的喜剧效果。黑水公司的住宿和培训中心才刚刚起步,但每周都有数百名海军官兵涌入莫约克训练基地。我们每周都能挣上好几万美元。即使是这样,每到周五的时候,黑水公司还得安排某位员工拿着海军的通用信用卡,到基地简陋的专卖店里,在紧挨着简易书刊架和一堆过期能量棒的柜台里忙着刷卡。(而且要刷无数次。如果该卡的单次消费是5000美元最高限额时,要在周五下午一次刷满60000美元,就意味着这名员工要待在那里忙活上好一阵子了。)

  但是,我们打动了合适的人物。2001年5月,时任海军作战部长冯·克拉克(VernClark)海军上将向参议院军事委员会报告说:“科尔号遇袭事件是一场可怕的悲剧,也是美国海军在全球行动中日常面临的典型威胁,这足以说明当前及今后部队安全防护工作的重要性。海军已经在国内外采取措施应对这一挑战,按照我们的规划彻底改革军队的自卫原则。我们已加强了海军的力量部署、训练科目和武器装备,以便更有力地保障军人的人身安全,把反恐和军队保护工作列为每次任务、行动和重大活动的首要任务。与此同时,我们正在努力向每位海军官兵灌输安全防范意识。”

  我们的培训工作成效斐然,以至于两年后这份“紧急合同”刚刚到期,海军就又立即启动了一个为期五年的合同招标,为海军官兵进行为期两周的站岗执勤、舰上武器使用,以及登船检查、拦截搜寻其他可疑船只方面的轮训。我们赢得了这笔订单,最终的合同总价超过了4000万美元,到2008年,黑水公司的训练基地将培训差不多7万名海军官兵,每天用班车把他们从诺福克海军基地送到那艘“集装箱军舰”上进行训练。合同到手后,我们感觉自己就像电影场景中那只在校车后面紧追不舍的小狗,精力充沛,永不放弃,终于赶上了那班校车。

  在赢得首笔政府大单之后,针对国内警察和特警部队的培训业务也越做越大,再加上9月份联邦调查局一笔40万美元的“熊式”标靶系统采购订单,我们现在手头上已经很宽裕了。我开始想象未来的生活——帮助美军和警察部队开展训练,不赚不赔就行,闲暇时再叫上一帮老朋友到黑水公司训练场上来比试一下枪法。

  这种生活肯定很惬意,虽然简单但却很充实。

  我们又一次扩大了训练基地——达到了7000英亩,超过了12平方公里。我们建立了保护区,保护湿地环境,以恢复野生动植物的栖息地,并重新种上了数百亩原生沼泽红栎和水松。我们还给莫约克基地添置了一件独特的纪念品——早年在黑水公司大沼泽猎杀的一头大黑熊标本。走进基地主楼大厅,就能看见这头大黑熊后腿直立,重达598磅的壮硕身躯象征着黑水公司的坚韧不拔——张着大嘴,高举右掌,随时准备奋力一击。

  在密歇根,一切也都没有闲着。普林斯制造厂的利润翻了四倍,公司的股值也一路攀升,在2000年股市最高位的时候我们把这家制造厂卖给了意大利一家竞争对手意德拉集团。厂里的225名职员持有公司20%的股份,他们也在这笔买卖中赚了一笔——新成立的意德拉–普林斯集团延续了我父亲的事业,现在已成为全球最大的铸造设备供应商。现在,我终于可以腾出手一门心思地经营黑水公司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琼又有了第四个漂亮的孩子,埃里克·泽维尔。他出生于1999年7月,小名叫“爱克丝”。琼更是喜出望外,她已经是第二次接受癌症治疗,在病情刚有所好转时,医生断言说由于强化治疗,她不可能再怀孕了。不过,我们是一个骄傲的罗马天主教家族,并骄傲地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医生的结论是错误的。这一信仰——拜她所赐与我——给了她与病魔抗争的力量,也使她成为我最重要的力量源泉。

  我从琼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忠贞不渝和信任感。她从不关心我从老父亲那里继承了多少家产,也不在乎我能为家里挣多少钱——遗憾的是,这些年来我所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提及这个话题。我在数年后才得知一件事,还在我们谈恋爱的时候,有一次她到我家里,临走时和我父亲拥抱告别时,父亲偷偷地在她钱包里塞了1000美元。父亲本希望她能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可她回到家发现钱包里的钱之后,却把这些钱分给了她的兄弟姐妹。

  毋庸置疑,如果没有妻子的支持和鼓励,黑水公司绝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在2000年的时候,琼同意全家搬回到弗吉尼亚,这里离朋友们和莫约克基地都很近。作为一名海军家属,她热爱海豹突击队,并与我们一同分享了创业的激情。

  在各种聚会上,与她交谈的人都会被她的魅力所吸引——她总是说,对于没完没了的闲聊,要想让对方不扫兴,关键在于掌握好在什么时候插上一句:“你说的这些真是太有意思了!”

  我们最后决定在弗吉尼亚州的麦克林定居。我要在这里租间办公室打理普林斯集团的生意,这是我创建的用于掌控黑水安保公司和其他附属企业的母公司。

  当琼得知我们家离天主教阿灵顿教区只有15分钟的路程后更是激动不已。我也希望能在家里多陪陪家人。琼当时还开玩笑说假如我们要看病的话,这里还有当地最好的医院。

  不料琼一语成谶。就在琼收拾行李准备这次搬家时,突然感到腰背下方一阵刺痛,犹如肌肉被拉伤似的疼痛。在做了X光、核磁共振和骨骼造影后,得出的诊断是癌症再次复发,并已转移到脊椎和骨盆。从医生的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妻子的病情很不乐观。当时是2001年1月,我妻子才33岁。感谢医生们的努力,让琼的生命得以延续了两年半的时间。

  [3]三级戒备(ThreatconBravo),美军五级戒备状态的第三级,表示恐怖活动威胁的可能性增加。——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