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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地府之行


  元休点燃一根香,口中念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伸手拉着我轻轻一拽。

  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种撕裂的痛,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跟着,身子一轻,已经漂浮起来。

  力量似乎难以凝聚,我发现自己好像一缕烟尘,轻飘飘的。

  原来,这就是魂魄离体的感觉,痛过之后,很美好,就好像我跟他之间的爱情一样。

  有元休带着我,一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只觉得有风从我的身体里穿过去,感觉有点儿冷。

  到了我们以前春游时常去的穿云峰,不由得想起从前爬这山的时候气喘吁吁的模样,但是此刻的我,却觉得十分轻松,身体稍稍用力,就慢慢往上升,像热气球一样,这种感觉既新鲜又刺激,好玩儿极了。

  我们到了穿云峰的山巅,那是我们平常根本爬不到的高度,月光下,从上面俯视后面的深谷,感觉那就是万丈深渊,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忽然,我感觉身子开始往下沉,原来是元休拉着我往下飘。

  “这是要跳崖自尽的节奏咩?”我小声咕哝了一句。

  “魂魄是摔不死的,哪怕你从珠穆朗玛峰上往下跳。”元休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哇!这么好!原来做鬼魂也不错嘛!”我忍不住惊叹。

  元休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我。

  我们不断地下沉,渐渐地,我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之气袭来,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浓重的黑暗笼罩了四周,这里似乎连月光都照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令人十分不安,我紧紧地抓住元休的衣袖,不敢离开他半步。

  终于,我们好像落到了底,身子不再下沉,保持直线继续往前飘。

  忽然,我看到远处有两盏白色的灯笼,昏暗的灯光从里面隐隐透出来。

  走近了,才看清是两扇高大厚重的漆黑的大门,门上有硕大的铜环,门扉紧紧闭着。

  门上匾额书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冥界。

  元休轻叩门环,大门从里面“咯吱”一声打开了,两个身材精瘦五官丑陋的男人,手持狼牙棒走了出来。

  他们俩人看起来脸色有些青白,除此之外,并没有我想象中鬼魂应有的那种青面獠牙状,我在心里暗想:地府也许并没有多么可怕,以前不过是传说太夸张而已。

  我猜他们应该是地府守门的鬼差,而我毕竟是个不速之客,便不由得往元休身边缩了缩。

  一见元休,其中一个立刻谄媚地笑:“元休大人来了?这是又收的新魂?怎么看着好像阳气十足的样子,别是还没死透吧?”

  “多嘴!”元休沉下脸来训斥。

  之前我只看到过元休在彦无冥身边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他在旁人面前竟然威严十足,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守门鬼差乖乖放行,让我们得以顺利通过,里面依旧到处一片漆黑,看不到半个鬼影。

  飘远了之后,我悄悄说:“元休,你在冥界是什么官职?他们怎么对你这么敬畏?”

  “我只是暂代死神之位,等主人在无间地狱受罚期满,再把死神之位交还给他。”元休语气沉重地回答。

  听了他这句话,想到正在受苦的冥冥,我立刻感同身受,浑身都觉得不舒服,赶忙闭了嘴,跟着他一路向前。

  因为带着我,元休不想惹鬼注目,所以专挑那些僻静的路绕道往前赶,所以一路上我只是听到了或远或近传来的哀怨的鬼声,并没有真正看到什么鬼魂。

  事实上,到了这里,我心中已经没什么害怕了,只想着能够早一点看到彦无冥,早一点把他救出去。

  但是有一点我不大明白,元休为什么会带着我这样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生魂来救彦无冥呢?

  隐隐地,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感觉自己此行大概会魂飞魄散什么的,只是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义无反顾了。

  我们来到了一个类似洞穴的地方,元休拉着我贴着墙壁往前飘,同时从兜里掏出一枚无色水晶戒指,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我皱了皱眉头,心说老兄,你就不能换一个手指套戒指么?这样子搞得像是男人给女人戴定情戒指一样,只不过地点和人物都不对,怎么看怎么诡异。

  大约是看出了我的不满,元休贴着我的耳朵说了三个字:“隐魂戒。”

  我猜他是不方便跟我解释,因为这里随时都会有鬼发现我们,至于这个无色水晶戒指,功效应该跟电影里那些隐身斗篷差不多。

  沿着坑坑洼洼的洞穴往里飘,只觉得里面的空间似乎变得越来越狭窄了,如果正常出入的话,恐怕只能容得下两个人擦肩而过。

  不过他们这里都是鬼魂,想必没有实体,不会占什么空间的,也就不嫌拥挤了。

  终于,我看到了身穿火红衣服的两个鬼差,他们正无聊的在那里打瞌睡。

  元休拉着我从他们面前径直穿过去,那两个鬼竟然毫无察觉,看来这个隐魂戒还真的挺好用的。

  走进去,就看到一条长长的石阶,一级一级通往地下。

  我粗略目测了一下:偶滴神哪!足足有几千个台阶。

  幸好我现在是魂魄,如果换成是实体,恐怕累死了也下不到底下。

  我们往台阶下面飘荡,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我心里感叹:如果换成实体,下不到底下,恐怕就变成烤乳猪了。

  不过我现在是魂魄,只能感觉到热,却不会觉得呼吸不畅,尽管如此,我还是浑身都开始不舒服了。

  一路到了底下,到处一片哀嚎声,四周的景致更是触目惊心,一座座大熔炉上,架着一口口大铁锅,锅里有的是水,有的是油,还有的像是沥青……

  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液体都是沸腾的,不断地翻滚着,冒出白色或者黑色的蒸汽。

  凑近了,才看到这些锅里不光有液体,还有挣扎扭动的身体,每个身体上都拴着粗壮的铁链,身体有鲜红的,还有焦黑的,鲜红的像是锅里炖着的烂肉,焦黑的则令我想起焚尸炉里的尸体。

  与尸体不同的是,他们都活着,都长大了嘴,表情扭曲地在那里哀嚎,有的则是在谩骂,他们吼的什么都听不清,完全像是野兽的嚎叫。

  我被这副惨剧给恶心到了,但我是魂魄,既不可能晕过去,也不可能呕吐,只能在心里重复着呕吐的感觉。

  忽然,我想到了彦无冥,他会不会就在这些大锅之中?

  这个念头吓到了我,我感觉魂魄都开始颤抖。

  不,不要!我不要他受这种非人的痛苦!

  大概察觉到了我的不舒服,元休嫌弃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还夹杂着一丝恨意,令我感到不寒而栗。

  他带着我穿过了几十口沸腾的大铁锅,继续向前。

  我们来到一扇门口,门口还是有两个红衣鬼差,他们依旧是闲得发慌的模样。

  我从敞开的门口看进去,只见里面有有成千上万的鬼魂,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但是他们看起来都像疯子似得,相互抓咬,或是几个摁住一个,扑在他身上啃噬,完全没有半点人的模样,比野兽更野兽。

  还有一些鬼魂疯狂地朝门这边跑过来,但是还没跑到跟前,就看到一束类似太阳光芒一样的耀眼金光,把那些跑过来的鬼魂的一个肢体,或者整个身体都给炮烙了,焦糊味道传来,十分刺鼻。

  “门里悬挂着一面炽焰镜,能烧毁魂魄,别让它照到你。”元休小声说了一句,我立刻一阵哆嗦。

  说实话,自从决定要去救彦无冥,对于死我还真的不那么害怕了,可是如果死后要受这样的折磨的话,还是活着更好。

  比起这里的惨剧,高三又算得了什么?

  想起以前同学们在一起总是说,高三是炼狱般的生活,事实却是,高三与眼前的地狱相比,根本就是天堂了。

  元休带着我大方地从门里穿过去,小心地护着我,不让炽焰镜的光芒照到我,但是那镜子的光芒能够照耀到的面积实在太宽阔,尽管我们都很小心,它还是照到了我的一只胳膊。

  一阵蚀骨的疼痛传来,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幸而这里到处都是惨叫声,才不至于引起守门鬼差的注意。

  我浑身抽搐着,感觉自己已经濒临死亡,不,不是死亡,这里应该是魂飞魄散了。

  那种痛,完全超越了肉体的疼痛,感觉浑身每一个碎片都在痛,我有种脱力的感觉,忽然间就想要放弃了。

  我是谁?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我怎么可能从这种地方把彦无冥救出去呢?

  元休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灰心,他抱住我的魂魄,飞快地往前飞离了炽焰镜的照射范围,然后我发现我那只被焚毁的胳膊慢慢长了出来。

  元休指了指矗立远处的一根烧得通红的高大的铜柱,我立刻看到了铜柱上面捆绑的人,刹那间,我涕泪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