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的第二天,我发现他的脸色更加青白了,好像身体越来越差的样子,我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以至于想用分手这种方法让我恨他,进而忘记他。
很多小说电影里都这么写的。
这个念头令我觉得他的形象一时间变得无比高大,于是我决定再找他谈一次。
放学后我等在楼梯口,一见到他就特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到操场等我。”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吩咐,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老老实实地等在操场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我沉重地问。
“谁,谁说的?”他很吃惊,说话都有些结了,我更加坚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冥冥,我跟你说,任何疾病都不可怕,就连癌症都有治愈的先例,只要你心里充满了活下去的愿望,奇迹就会出现的。
而且,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陪着你走过生命中的每一天。”我大义凛然地说。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英勇赶赴刑场的烈士。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好好的,什么病都没有。”彦无冥皱着眉头说。
“那你为毛要跟我分手?”我瞪大眼睛问。
“我只是,觉得我们必须要分手了。”他面无表情回答。
这算什么?这也算是回答?!
“好,既然这样,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立马就同意跟你分手。”我决定破釜沉舟。
“什么条件?”他惶恐地问。
“你吻我一次。”我终于说出了这句幻想过千百次的话。
“为,为什么?”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们交往了快两年了,你连一次都没有吻过我,我,我觉得特别亏!”我忍无可忍,大声吼道。
这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淑女,我心里知道,从此我在他面前努力维护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可是横竖他都要跟我分手了,形象神马的还有毛用?
“我不能亲你。”他十分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难道我真的就那么令你讨厌?你连亲一下都不肯?呜呜呜呜!”我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别哭呀!”他在一旁手足无措地说着。
我不理他,继续哭。
从昨天他说分手到现在,我心里的委屈早已堆积如山,此刻,便如开了闸的水库一般,倾泻而来。
他小心翼翼递给我一张巾纸,然后围着我来回转悠。
“你要是不亲我,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我完全不顾一脸泪痕的丑样子,抬起头做出一脸泼妇样儿。
OMG,这泼妇绝对不是我,这根本就不是我康乐阳的风格,我想我肯定是被他气糊涂了。
“对不起,乐阳,我真的不能吻你。”他很艰难地说。
“理由?你要跟我分手,不给我理由,现在我要求一个吻,你也拒绝。既然讨厌我,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交往?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搞得好像我对你很重要似的?给我一个答案,就算是死,我也要知道为什么会死!”我连珠炮似的质问,令他无从辩白。
“好吧,我说了,你恐怕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却是真话。”他挣扎半天,终于冒出这么一句。
“你说,只要是你说的,哪怕是科幻故事,我也信。”我急切地盯着他说。
“我,其实是——冥王的儿子,因为犯了错,被罚到人间受苦。现在我的期限已满,只能在阳世呆最后三天了。
我是冥界的死神,所以我不能吻你,因为,被死神吻过的人,很快就会死的,我不能害你,乐阳!”彦无冥眼神中带着伤痛、不舍和挣扎。
如果他说的全都是谎言,那么,他就是这世上最优秀的演员。
“虽然你说的话完全像是天方夜谭,但是,我接受你的谎言。你愿意编这样一个故事来哄我,至少证明你不是完全不在乎我,你不愿意让我难过的要死。
既然还有三天,这三天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寸步不离。我明天就去跟老师请假。”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有五分钟,然后,我荡气回肠地说。
说实话,我都挺佩服我自己的,我觉得要是我的四个死党亲眼看到这个场景,绝对会为我鼓掌的。
“可是,你跟我在一起,我每时每刻都会汲取你的阳气,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三天,恐怕你会生一场大病的。”彦无冥还是一脸为难。
“别说是生一场大病,就是从此一病不起,我也情愿!”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彦无冥的家。
以前我也曾试探着问过,可不可以去他家看看,当时心里怀着不可告人的一点点邪念,想要趁着他家里没人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的初吻给贡献出去。
但是提了几次,他都含混其词,大意就是他借住在亲戚家,亲戚不喜欢他带同学到家里,我也只好作罢。
现在,我已经被他逼疯了,完全不顾颜面,不顾得失了。
来之前,我就跟我妈报备,说现在到了高考冲刺阶段,我要试着住校一周,如果能够适应学校环境,就一直住到高考结束。
我妈虽然很保守,很传统,但是为了高考,一切都可以让路。
我满心忐忑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好在是已经初夏了,所有衣服和洗漱用具加在一起,一只书包就装下了。
走在我前面的彦无冥,即使从背影里也能够看得出,满是挣扎。
他时不时地踩在石子上,或者是昨夜那场雨留下的小水坑里,雪白的运动鞋溅得到处都是泥点子,这在平时,是根本不会发生的。
他有点小洁癖,以往总会小心翼翼绕开这些,以至于我跟着他一起散步时,看地面的功夫都省了,每遇到障碍,他总会及时地牵一下我的衣袖,拽着我避开。
时间长了,我甚至于连过马路的时候,都不看车,只顾着看他了,谁让他长得那么美,又那么体贴入微呢?
在他第十次踩到水坑时,我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彦无冥,别忘了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三天,我希望你能够全心全意陪着我,而不是神游天外!”我恶狠狠地吼。
他回头,眼睛水汪汪的,满是委屈和伤痛,那样子,好像我是黄世仁,他是喜儿。
我用力咬了咬下唇,把剩下的不满都咽了下去。
“乐阳,都咬出牙印了,松口好么?”他伸出手指,轻拂过我的嘴唇。
仅仅那么0。1秒的接触,他就像触了电一般,缩回了手,并且满面愧疚的盯着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他一脸惶恐地道歉。
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下碰触,但这却是我们相处两年里,他对我做过的最亲密的一个动作。
以前,他偶尔也会搂一下我的腰,但都是隔着衣服。
冬天,他也会和我十指相扣,但都隔着手套。
那时候,我从未曾注意过这些细节,总以为我们已经足够好,足够亲密了,除了没有吻过之外。
有时候,我也会为此暗自庆幸,以他对我的致命的吸引力,如果我们吻了,之后他要做什么,估计我都难以抗拒。
但是现在想来,他一直都在刻意避开与我直接接触,难不成,他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而且还是传染性的?
OMG,该不是艾滋吧?
这个念头吓得我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完全不知所措。
怪不得,他要跟我分手,或许是他自知生命即将结束,不想再拖累我,所以才决定离开,让我有机会去寻找新的幸福。
“冥冥,你别怕,真的真的,艾滋这种东西,其实主要传播途径就三种,那三种咱俩都不沾边儿,不会传染我的。你可以放心抱抱我,摸摸我,汗液传染性很小的,就你手上那点儿,根本没危险。”我一把抱住他的腰,轻抚他的后背,安慰他说。
“你,你在乱说什么?”他一把推开我,满脸的愤怒,似乎受到了极大侮辱。
“难道,你得的不是艾滋?那是什么?”我再度迷惑了。
“原来,你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跟我来!”他凶凶地说,身上散发出一种无形的气,压得我气都喘不过来。
同时,他一把拉住我的袖子,很强硬地拽我到路边花坛。
我们交往以来,他一直都是温和乖顺的,从未曾见过他身上如此的霸气。
他俯下身去,对着花坛里一株马兰花吻了下去。
下一刻,马兰花开始变色,绿色的叶子率先开始变黄,渐渐地,盛开的紫色花瓣一瓣一瓣脱落,最后,所有的叶子都变成了黑色。
我猜从昨天他说分手开始,我的神经就一直在受冲击,以至于它都麻木了。
此刻,我既没有尖叫,也没有蹦起来,只是呆呆盯着那黑色的草叶,一动不动。
“乐阳,乐阳,你说句话,别吓我!”彦无冥拉拉我的衣袖,小声说。
“你,你离我远点儿!”我一把推开了他。
他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身后,正巧有个小水坑,他的浅卡其色裤子被弄得湿哒哒、泥乎乎的,狼狈极了。
但是这些他似乎全然没有在意,他只是一脸受伤地望着我,那表情,几乎令我心碎。
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双手撑着,站起身来。
“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你了。”他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向后倒退着,走了几步之后,终于艰难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