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我眼帘是最熟悉的场景。我睡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身下翻来覆去,是睡了多年的大床。r

我觉得骤然从云端上,安然落地了。r

老妈坐在床头,眨巴着眼看着我。温馨的让我都感动了。r

“醒啦。”她问我。r

其实老妈不骂人,不逼迫我做事的时候,她还是正常的,慈祥的母亲。因为这种情况比较少,所以偶尔出现一次,我就格外感动。r

她叹了一声：“饿了吧,这儿有粥。”r

我眼睛盯了她很久,鼻端早已闻到床头的香气,转眼果然看见一碗小米粥,还冒着热气。我爬起来,老妈就帮我垫枕头,把粥递给我。r

我饿的两眼发晕,一言不发狼吞虎咽吃完。老妈在床边才叹着气说下去,“小苏那孩子……唉,我才知道了,原是小时候我们家认识的,一开始,我们是真不知道你新男朋友竟是那家的儿子……可太巧了,不是太稀奇了么。”r

她垂头默默说着,我喉咙里卡着最后一口粥,这番话我没听明白,但好像感觉出了一点,我千方百计没能打动铁石心肠的老妈,倒是苏恒先打动了她。r

这真是亲闺女不亲,比不上别人么？r

老妈那神情好像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总之一个词,复杂。话说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神情,好像也拿不定主意的犹豫着看我。r

内心因她这种神情颤了颤,我垂下头,低声道：“妈,苏恒呢？”r

老妈眼神闪烁看了看我,她欲言又止,半天才说：“小苏让我先劝劝你,他先去了别处住……唉留他也留不住。”r

听她好像无限惋惜,这种不是装的。我看向她,惊怔：“妈,你……”r

老妈避开我的眼神,看着一旁沉默下来。她一连几叹,叹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她的这个态度,对那个马年俊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骤然奇怪了起来。r

老妈站起来：“我不坐了,一会儿午饭好了,再来叫你吃。”r

我睡了一整夜,从旮旯里掏出我的充电器,刚插上电,手机就猛烈震动了好大一会,十几个未接电话,十几条未读短信。r

我难以一个个去翻,有苏恒的,也有沈红玉的。我走时谁也没告诉,直到看到这些消息,我才觉得眼睫湿润。才觉得因为我的懦弱,让别人尝受苦楚,实在不应该。r

不知过了几许时候老妈来叫我,我放下手里一切穿上鞋走出门,连印象中我以为一定会对我拉下脸子,严肃严厉的父亲都没什么太大表情,饭桌上看见好几道我过去爱吃的要死的饭菜,吃饭的时候旁边母亲拼命给我塞菜。r

故事都说菩提树下能顿悟,真的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r

“我想去见见苏恒。”我抬起头,嗓子略哑,问对面的爸妈,“你们知道他住在哪儿吗？”r

爸妈面面相觑一会,还是老妈赶紧道,“就附近的国航宾馆,离我们家不远。”r

我略点头,闷声快速吃了饭,然后去照镜子,看见自己两颊凹陷,几天没洗的头发油腻的恶心,我问老妈有无热水,自己又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烧好后倒进面盆中,把脸和头发都洗了个干干净净,做完一切,我掏出吹风机吹头发。r

老妈在门口看着我,吞吞吐吐又开始了：“我们家是普通家庭,小苏他家确实是大富之家……我看小苏他对你的心也实诚……翘翘,你俩以后怎么样,总之,我和你爸总是希望你幸福,一切你自己觉得合适就行……”r

看得出为了表达清意思,她已经努力在思考措辞,二老许久没有这么通情达理,我捧着毛巾对着镜中的脸,看来苏恒空降我家这种意外,也是一时把他们震住了。r

我伸手去抓脖子,却不小心把戒指扯出来了,一时又是一凝。r

老妈尴尬的站在门口的时候,我家门铃响了。r

老妈赶紧跑去开门,而我好像福至心灵一般,立刻跨出洗手间的门,看着老妈把大门开了。r

我脸一热,赶紧又缩回去。r

我听苏恒轻柔地说道：“伯母,你好。”r

老妈一边说着“快进来”,一边她侧过身,好像要往我这儿望。r

“翘白……在吗？”r

“哦哦,她刚起了,在,在屋里呢……”r

原来老妈不是不会温柔说话,只不过她分对象。我觉得在苏恒面前,她好像也带了点谨慎,就和我的感觉一样,不由自主就带了这种感觉。r

我慢慢腾腾从洗手间出来,一眼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苏恒,我才愣住,他双手交握,看上去,而他好像更加紧张局促？r

老妈正犯愁,看见我就把我推了上去。“你们聊吧。”r

苏恒抬头,我低头。r

发现有些人就是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每回见他,我心里某一块总是揪着,总是感觉到不真实,我跟他好像永远都不能站到一起。r

我在心里画了一道屏障,现在想来,明明我和苏恒都不愿意,我却始终无法走出来。r

“苏恒。”r

我看见他眼里有一圈淡淡的红丝,我想着他这几天的焦急,彷徨。我睡的昏天黑地,而他怕是一点没睡着。r

我忍住眼泪：“你怎么来了。”r

苏恒从我出现就盯着我,喉头动了动：“翘白,我怕你出事……”r

我胸口发闷,有点燥,很多话都堵在我喉咙口,难受的要死。下意识按住脖子,我看着他哑声说：“我们去阳台说罢。”r

苏恒慢慢走到我跟前,靠着我肩,那种亲密的感觉好像又回来,我愣愣看着他。他露出笑：“带我去。”r

我忍住心里翻涌的百味,慢慢抱着他的手走,听他站在阳台边说：“这是我第一次来你家,真的很漂亮。”r

我低头沉默,苏恒,你一点都不生气么,我做了这么多没心没肺的事,甚至无视你的好意,我做了这么多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事,你怎么就能不生气还能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话？r

他忽然道：“翘白。”r

我震了一下,打眼看他。r

看他眉眼绽出笑,盯了我良久才好像犹疑地说：“翘白,我想知道,你想通了吗？”r

我看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我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不能原谅的事,他居然还在乎我有没有想通。明明他什么错都没有,却总是心甘情愿顺着我。哪怕,我不告而别之后。r

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我知道我不配,只是我现在还是难受的要命。我终于看着他开口：“苏恒,有句话,我很想,很想现在就跟你说。”r

苏恒没言语。r

我怕自己把勇气漏了,一个劲往下说：“对不起,我好像,一直在给你各种各样的烦恼。”r

苏恒搬过我肩膀,我固执地低着头不抬,顿了顿,他的声音就绵绵地传入我耳朵：“不要这么说,无论你信不信,翘白,你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烦恼。”r

我鼻子酸涩生硬地说：“苏恒,你喜欢我这样的？”r

苏恒眸光有些飘移,过了好一会说道：“翘白,我也说一个吧。”r

时间好像凝固了,我不知道苏恒要跟我说什么。那一刻有种惶恐,那些言情电视剧上好像无论女主怎么闹腾,那些个围在身边的男人们都是深情无悔至死不渝。可是生活中要是碰到个女的那么闹腾,十之八九都是要讨人厌的。r

我惊恐地等着他的下文,一边做好了为自己无理取闹埋单的准备。r

他缓慢凝视我：“一直以来,我最怕的,就是你不相信我喜欢你。”r

我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这样太累,我抱着他就哭,声音扯的我老爸老妈从厨房直接奔出来,这段时间我是怎么样的折腾自己,干了这辈子最蠢的事,难过的我嗓子都要冒烟了。r

苏恒任我哭,不停顺着我后颈,另一手竟然也从脖颈里倒腾出一只对戒,“那,你现在还愿意么？”r

我克制住喉头的哽噎,说出心底那句话：“只要你不觉得我不配,我愿意了。”r

平淡生活r

沈红玉轮番轰炸的电话锲而不舍的追来,我摸了摸眼睛,接起听她连珠炮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去哪了？柳翘白,你人呢？!”r

我想我不告而别,却还有这么个朋友关心我,我该是个混蛋。r

我用一种非常缓慢地非常舒缓的低沉语调向她叙述了过程,说的时候,有种自己整个人也都把历程走了一遍的感觉。r

我对她简明扼要说了情况,“都挺好的,没事……苏恒也来了。”r

我以为我说出苏恒能让她放心,她咯噔冒出一句：“你回家了？”r

我：“嗯。”r

她又难以置信地吼：“那你之前都是在干嘛的？手机也不开,躲起来冬眠？”r

冬眠不是,估计是冷静吧……我默然。人都需要一个人冷静,是不。r

沈红玉说,“你丫终于是知道,以前都是你自己作了吧。”r

是啊,作,换了从前我简直条件反射要恶心这个词,我总觉得我是最讲理最通情的人,可惜我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呢。r

刚刚一番自我内心剖白简直都快成我的罪己状了。r

我反过来还知道要关心关心朋友,这个才是正经。沈红玉在我心里总一副御姐的形象,自己困难重重的时候都会主动关心别人,其实她的处境又哪里好。r

“红玉,你这两天怎样？”r

沈红玉默了一下,“还能怎样,老样子。担心你担心死我了!”r

她总是能让我如此的愧疚,在一句话之间,我耷拉下眼皮：“过两天回去看你。”r

“过两天？”她叫嚷起来,“难道你还不过完年回来？”r

我朦朦胧胧已经忘记了真实年月了,扫一眼日历,恍然一惊这都什么月份了……r

沈红玉道：“听你语气也没忧伤的要死,那看来是苦尽甘来了。我说,都到了这份上,苏师兄是不是求婚了？”r

我没好气笑道：“听你的语气也挺元气十足的。看来也没大事了。”r

她顿一顿：“那自然,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好好过年吧。我说,你家地址我还不清楚,告诉我吧？”r

我疑惑道：“你要我家地址做什么？”r

我跟沈红玉是多媒体上发展出来的感情,革命友谊持续至今,始终都带着一抹神奇色彩。r

她不耐烦：“朋友做到现在,问你地址不行啊,快告诉我。”r

我道：“要不一会发给你。”r

她表示同意。r

我躲着打完这一通电话,从洗手间里闷出来。可怜我今天已经闷里面三次以上了,除了这地方竟没一处安全基地。r

晚饭整了一桌子菜,老妈穿着围裙满手的面粉,看了这一桌子菜我也尴尬,苏恒更是如此。站在桌边就开始伯母伯母的道谢。r

不知是否因为不自然,苏恒极快速地吃完了饭,就道别到客厅去了。r

等我也吃完,老妈就催促我带苏恒出去走走。r

其实我是不知道有什么好走的,但看二老的神情,又看沙发上苏恒明显不太自然的模样,想想,还是上前拉他,把他拉出了门。r

老妈总认为闷在家里会闷坏了,我拖着苏恒去楼底绿茵草坪逛。出了门才觉得,我手里握着的,他的臂膀才稍稍放松下来。r

这么说刚刚在屋子里,他真的是紧张的？r

我内心有点接受不能,朝他看了看,他也朝我看了看。半晌,冒出一句：“本来看你一个人跑去洛城那么远的地方,以为伯父伯母不疼你,现在看来不是这样。”r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噎住的话,让我为难住。本来我瞪着他的目光也收回,老爹老妈在外人面前都是和和美美恩爱好夫妻,r

其实当初我离家也不完全算他们逼的,主要还是因为……r

我冲苏恒僵硬笑了笑：“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好的。”r

苏恒看着我,脸上慢慢露出笑：“父母都这样,有时候会比较不讲理,忍忍就过去了。也别较真。”r

说的真好,不愧是讲师,每一句都像在在教育人。r

我抬头,意外地看见一个人直挺挺走过来,就见他那眼睛像是望着我,直勾勾盯着。r

可是当我顿住脚,也盯着他的时候,他偏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了。r

那一瞬间我产生奇妙的违和感。马年俊,我居然看见了马年俊？!r

“那是谁？”苏恒在耳边问。r

我脑中也停滞了片刻,有些心虚地低头：“没谁。”r

没想到苏恒不打算放我过关了,手握着我另一边肩膀往前走,我再抬眼的时候正好见他眯起了眼,嘴角含着一丝笑,问我：“翘白,你当初是因为什么到洛城的？”r

我肩膀僵硬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说的全是禁忌话题。r

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r

苏恒勾唇轻笑：“想知道,不能告诉我？”r

我鼓足勇气拍掉了他的手,瞪眼：“每个人都是有秘密的,不知道？”r

苏恒半张着嘴,忽然一笑：“好吧。”r

我心虚地揣着不能说的“秘密”转身,决定逛完公园就回去,他拉住我的手,又把我扯回去,跟他同一步调。r

我跌足：“你不要我在前带路？”r

他坦然：“不用,这条路我很熟。”r

我狐疑,问道：“我妈说你是‘他家的’的孩子,好像认识你,真的么？”r

苏恒一本正经：“我也有不能说的秘密。”r

我：“……”r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