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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九章 人心各异


  经过数天的长途跋涉,风闻天一行人和那五万铁骑横穿六州疆域,终于来到了与雷州交界,漠北两州之一的牧州。

  漠北之名源自一首边塞歌谣,‘翠域黄沙,独具漠牧风光。大漠以北,雄关拒敌无双!’故而合称牧州跟漠州为漠北。

  漠北两州地域辽阔,是摇光王朝最大的州郡,没有之一。且这两州风土独特,牧州水草丰美,多以放牧为主,盛产上等战马。摇光总数近四十万骑兵战马,有三分之二出自牧州,而这近四十万骑兵,单单漠北就占半数以上。

  而与牧州比邻的漠州,土地贫瘠,大多地方一派苍凉之色。因此独特的地理环境,也造就了当地民风异常彪悍勇猛,但凡上阵厮杀,皆死战不退。因此漠州儿郎所属步兵军团,被摇光皇帝赐喻:破阵无双,百战穿甲兵!

  其实漠北原本是三州之地,漠、牧两州中间的地域叫凉州,后来因治理起来过于不便,索性便将它从中一分为二,划归漠牧二州。

  兵马刚刚进入漠北境内不久,便看到不远处约莫几千人的队伍安静的等候在前方,风字王旗飘扬在空中猎猎作响!

  被先锋兵告知之后,马车内风起舞朝风闻天笑道:“到家啦,爹来接我们了!”

  风闻天一怔,随后微微吸了口气,也笑着说道:“姐,我骑马过去!”

  说完之后,没等风起舞说什么便跳下了马车,然后让人牵过一匹正宗的牧州纯种战马,抓住缰绳翻身而上。

  风起舞让柳扶摇暂坐在马车上,然后也跟着风闻天一起骑马前行。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人群,风起舞不禁转头看向风闻天,却发现他神色如常,很是淡然,好像一点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样子。

  很快两方人马便相距不过几米,风闻天看着眼前队伍正中间,一个身型不甚高大,也算不得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玄素色衣衫,面目慈祥的看着风闻天的脸庞,嘴唇微微有些蠕动,显得很是激动。

  在旁人看来,这哪里还是那个战功彪炳、权势滔天的漠北番王啊!此时此刻,站在风闻天面前的,就是一个对儿子心怀愧疚的爹,一个跟儿子久别重逢之后惶恐他会对自己陌生的父亲而已。

  “爹,儿子回家了!”

  终究还是风闻天率先下马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但并不沙哑。

  风正涯听到这声爹的时候,双眼都变的泛红,笑的甚至都有些局促了,拉着他的手臂“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咱们回家,回家!”

  风闻天嗯了一声,随后还不忘冲风起舞笑了笑。

  一旁的风正涯看着风闻天的样子,心里不禁暗叹:媳妇儿啊,咱儿子回来了,也长大了,跟你长得真像啊!下次再去看你的时候,终于可以好好的跟你说说话,也敢挺直腰板了。

  两拨人马汇合一处,向着天狼城而去。途中风正涯特意找到坐于后面马车上悠然喝酒的慕皇图,上前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老先生,这些年有劳了。”

  这个曾于武道一途惊艳了一个时代的耄耋老头也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对于老头颇为冒犯的举动,风正涯这个顶天大的番王倒是丝毫没有介意,只是淡然的一笑置之。

  就在众人回去的路上,天狼城步兵元帅左宗林的帅府大堂内,左宗林端坐于中央正位,轻轻的喝了口茶,冲下首处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说道:“破局,现如今这世子就要回来了,你觉得大将军会有多大几率收回你们手中闲置的兵权呢?”

  一袭白衣、星眉剑目的方破局面容平淡的摇了摇头,声音也没有丝毫波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管是我,还是他们几个,都是自十几岁就跟着大将军四处征战的孤儿,从来都是大将军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没想过要违逆,也不能违逆,谁都不能!”

  左宗林轻笑了一下,单手捋了捋已经发白的胡须,满是伤疤老茧的手掌没有丝毫抖动,称得上老而弥坚。

  “话是这么个话,理也是这么个理。原本你们都是凭着在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才坐上了如今的位子,可现今一旦世子回来,行过及冠之礼后,不出意外是要在军中任职历练,为今后的世袭罔替做准备的。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这个我们一点都不了解的世子殿下执掌漠北的时候,又会不会还像大将军一样信任、重用我们呢?”

  方破局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左宗林见状,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老了,这军权交也就交了,没啥舍不得的。可我还有这么一大家子子嗣啊,总不能老了老了,再让他们也跟着我一起回家养老,或是从一个大头兵开始干吧!再有就是,这年轻一代中,你的威望最高,军功也是最大,兵法打仗的造诣同样无人望其项背。倘若到时候真的收了你的兵权,再把你流放到一个鸟不拉屎的闲散地方安置,你就真的会甘心?”

  见左宗林停下,方破局抬眼,目光淡然没有丝毫波动的看着他,“老元帅说完了?那破局就先告辞了!”

  说完这话,便真的没有丝毫停留,起身告辞而去。

  左宗林望着方破局坚毅挺拔的背影,非但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嘴角反而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淡淡笑意,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待方破局走后,从里面出来一个黝黑粗旷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门外,迈着孔武有力的步伐走到左宗林近前,“爹,这方破局为人处世确实不同于其他人。虽然性子确实是冷了些,可在各方面的表现,都透露出一股让人信服的大将之风。倘若是没有世子的话………您说这些年世子遭遇的刺杀,会不会有他…………”

  左宗林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起身走到门口负手而立,沉默了一会道:“有大将军在,这漠北就还是姓风,变不了天的。我这个步兵元帅的位置,别人自然也抢不走。不过当你升至正二品骠骑将军的时候,恐怕也就是我告老还乡的时候了。道臣,别忘了告诫一下那几个兔崽子,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不然老子打断他们的腿。唉,东衍这孩子成熟稳重,倒是不用我担心。可北疆和西武这俩不省心的混账崽子,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

  左道臣点了点头,一张黑脸很是严肃的应道:“嗯,放心吧爹,今早我就跟他们说过了。等晚些时候,我再嘱咐他们一番。”

  话音刚落,府内下人便跑了过来,看了看大元帅左宗林和怀化将军左道臣,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模样。

  左宗林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烦躁的说道:“有什么就说,还怕老子吃了你不成?”

  一旁的左道臣也是一脸不悦,板着脸看着这个前来禀报的下人。

  “那个,启禀元帅、将军,刚刚落花楼的人来报,说三少爷昨晚在落花楼留宿,不慎扭伤了腰,现如今下不来床了。所以遣人来问咱们,是不是派人把少爷接回来?”

  听完下人的话,左宗林气的老脸一黑,眼皮子一阵乱跳,“这个王八羔子,真是气死我啦。让东衍带人把他抓回来,看老子不打断他第三条腿!”

  “…………”

  此刻正躺在落花楼某个花魁床上修养的左家三少爷左北疆,一边吃着花魁喂来的水果,一边跟一个衣着华贵、面色因纵欲过度而显得有些萎黄的公子哥说着:“我说鸡瘟,你听没听你老子说过这世子回来的事啊?”

  原名沈纪文的公子哥眼睛一瞪,连忙说道:“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事的,昨晚我们家老头子把我叫到书房,破天荒的骂了我一顿,说这段时间让我安分一点,还说什么世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恐怕要变天之类的。总之我也听不懂,只能点头答应。怎么?听你的意思,你知道这事?”

  左北疆一听,似是忘记闪了腰一事,就欲坐起身来。

  ‘哎呦’一声,没等起身便疼的躺了回去。好半晌后,也不理会沈纪文的嘲笑,开口说道:“今早我也听我大伯说了,不过这事啊,别的现在我不敢说,但有一点是对我有利的。”

  “切!”

  沈纪文一脸鄙夷的说道:“能对你有什么利啊!你这腰闪的不轻啊,都闪到脑子了不成?”

  一旁的伺候着的青楼花魁听到这话,不由得面色有些红润,想起昨晚的事后,连眼波都变得有些媚意了。

  左北疆一脸悲愤的骂道:“操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才闪到脑子了,我是说真的。你想啊,我爷爷那治家如治军的古板性子,而我又不像我大哥那般文武兼备,敢在这个时候出来逛窑子还闪了腰,你就不觉得奇怪?”

  被他这么一说,沈纪文也觉得不对劲。就算平日里喝花酒,被他爷爷左老元帅知道了都免不了一顿皮鞭,又何况是这个时候了,但眼下却一点都不见这货着急,确实很不对劲。

  左北疆嘿嘿一笑,“因为世子殿下明早就能抵达天狼城了,到时候爷爷作为漠北军中的步兵元帅,肯定是要带着大伯和我们兄弟去迎接、恭贺世子回家的。若是把我打的遍体鳞伤的出去,也有损颜面不是。”

  被左北疆这么一说,沈纪文这个漠北执政经略使的公子也是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

  而诸如此类议论、商讨世子回归的情景,在天狼城各个阶层上演,真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翌日早上,天狼城城门口熙熙攘攘的站满了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商贾豪族。漠北所属的军政官员,个个携带子嗣儿孙、闺阁千金,等候在那里。为的都是迎接世子回来的时候,能让他们混个脸熟,说不得以后便能攀附的上。而那些待字闺中的名媛千金、贵族小姐,便是盼着能被那未曾谋面的漠北世子青睐,也好一人得势,福泽宗亲嘛!

  可一干众人直侯到日上三竿时分,也未见到迎回世子殿下的军马,更没有看到风字王旗的影子。

  众人不知,就在原本要动身回城的时候,风闻天突然停下,情绪有些低落的对风正涯说道:“爹,咱们晚些回家吧,我想先去看看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