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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类似爱情(1)


  沈钦隽没再找我,我只知道他翌日就去了日本,至于那天晚上他回去找秦眸后发生了什么,我虽然很想知道,可是真的一无所知。不过我猜他们应该还没有复合,否则我这边就应该收到消息了,契约就算完成了。

  春节假期结束,我又开始正常上班,午休的时候我忽然接到了麦臻东的电话,约我晚上一起吃饭。

  约定的是七点。六点多的时候办公室里大部分同事就都下班了,璐璐还特意问我:“春节一回来你就这么拼命,老大一定喜欢死你了。”

  我打个哈哈说:“我干完这个就回家。”

  快到点了,我正准备下楼,没想到沈钦隽会打电话来:“吃晚饭了吗?”

  “你出差回来啦?”我说,“还没吃,不过今天约了朋友。”

  他没多说什么,“我刚下飞机,本来爷爷想和你一起吃饭,那就下次吧。”

  赶到餐厅的时候麦臻东已经到了,我还没坐下来,他就眯了眯眼睛说:“挺忙啊?”

  我嘿嘿笑了笑,“等很久啦?”

  “周末有空吗?我的个人摄影展开幕,过来转转吧。”他径直说,“啧啧,看看你,为一份死工资拼命,值得吗?”

  我避而不答,目光飘向窗外,只说:“行啊,我周末都有空。”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还是别着头,窗外的夜景璀璨,亮着的路灯仿佛星海,或是钻石——很多东西,近看的时候平淡无奇,可是遥遥观望,却又出乎意料地美。

  “白晞,我是第一个说你像秦眸的吗?”他忽然说了一句。

  “嗯?什么?!”我一惊,嘴巴里还有半口柠檬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呛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抓起餐巾,用最快的速度绕到我身边,一边给我拍背,一边说:“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呛着你的。”

  这边正慌乱着,身后忽然有疑惑而低沉的声音:“你俩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麦臻东同时抬头一看,沈钦隽站在我们身后,不动声色地看着,虽说是面无表情,可是双眉还是轻轻蹙着,不知是不解还是不悦。

  我万万想不到他今天会来这里吃饭,麦臻东的手还亲密地抚在我背后,眉梢轻轻一挑,“嘿。”

  沈钦隽又问了一遍:“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脑子一空,条件反射,“吃饭。”

  话音未落,麦臻东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似乎以示鼓励。

  沈钦隽瞥我一眼,略略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那好好吃。”

  一旁的服务员走上来,恭敬地将他领进了包厢。

  我坐回麦臻东对面,他忽然换作认真的表情说:“你和沈钦隽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啊。”我有些心虚,只能用力地辩解,“我也不用瞒你。你一定是知道他和秦眸的关系的——你说,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听说有次你差点儿被一辆车撞到,结果沈钦隽一怒之下把西山那帮少爷们飙车的点儿给端了。”

  我连忙解释:“真的不是。其实是我俩都差点儿被撞,他才那么生气的。”

  麦臻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字斟句酌,“白晞,齐大非偶。”

  我干笑了一声,“我知道。”

  他又重新恢复了淡淡不羁的神情,转而讲起周末的摄影展,我也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换了话题,一顿饭聊得很欢快。我起身去洗手间,洗完手出来经过的走廊上竹影稀疏,整整一面琉璃墙上的流水正缓缓往下淌,暖橘色的灯光下,仿佛叠云层嶂。

  这般美景,可惜转了个弯就消失殆尽。

  我看着沈钦隽站在窄窄的通道中间,脸色不善。我狐疑地左右张望数眼:“你在等我?”

  他沉着脸,“手机不接,短信不回,只能在这里堵你。”

  我连忙掏出手机看了下,讷讷:“静音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看我,“我在老地方等着,有话问你。”然后没等我答应,扬长而去。

  我硬着头皮回去见麦臻东,“我一会儿还要回公司加班,你不用送我了,先回去吧。”

  他倒没说什么,吃完告别。我快步穿过人行道,快步走向“老地方”。

  走了没几步就被叫住了。我看了他一眼,连忙将他拉进旁边的小巷里,脊背上差点儿出了一身汗,“你疯了!这里都是同事!”

  他倒是淡淡地笑了笑,“白晞,真看不出来啊。”

  我听出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皱眉问:“什么?”

  “你倒是真和麦臻东暗度陈仓了。”他直视我的眼睛,“这么难舍难分?”

  虽然被误会了,可我并不想解释。

  “你就问这个?”我耸耸肩,“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教会你这么无所谓的样子的?”他竟被我激怒了,沉声说,“麦臻东和我的女朋友偷偷约会吃饭,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我替他补充说:“是名义上的女朋友。”

  他眼神一冷,“我记得你说过,至少不会让我看到这些——今天既然被我看到了,那么我还是再说一遍,以后不要见他了。”

  我大急,“你凭什么管东管西?我陪你演一场戏而已,你不准我抽烟,不准我交朋友——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啊!”

  他冷冷看着我,仿佛是强自压抑住怒气,“白晞,我说过当初找你是因为我不讨厌你,你最好不要变得让我厌恶。”

  我死死地瞪着他,生怕一个忍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忍受了多少,我那么喜欢他,也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还是自虐一样待在他身旁,尽心尽力地在这场不属于我的爱情大戏里演出……他究竟知不知道,每次他提到依依,我就嫉妒得想哭,想立刻就离开!?

  眼眶有些微热,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转身就走。

  一边走,眼泪就扑簌扑簌地落下来了,就像是前几天下过的雪珠子一样,密密麻麻、绵绵不绝,我连路都看不清了,只知道一直往前走。直到一只手拉住我,把我往后一拖,声音恼怒:“红灯没看到!你又想我拉着你滚马路?”

  我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好几条街,他拉住我,阻止我自杀一般踏进滚滚车流中去。

  “你放开我。”我哽咽着说,“正好我也不想演了,咱们一拍两散。”

  沈钦隽定睛看我,不知道为什么,神气里竟然还带着一丝顽皮,像是在和孩子拌嘴,“我怎么就找了个时不时要罢工的演员呢?”

  “我真不演了。”我伸手抹了抹眼泪,“你好好和她去解释。你这么用心良苦,她一定会感动的。”

  “相机可是要二十万,你只干了一个月不到,这么一算,还欠我十几万。”

  相机……莱卡相机……我已经用了,当真是好用得不得了!随手试拍几张,效果都堪比摄影棚里的作品。我一下子被他说中要害,愣在了那里。

  “那……你再过一个月去解释吧。”我断续地说,“相机我用过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了。

  已经快九点了,他又没开车过来,我们只能默默地往回走。

  沈钦隽语重心长:“白晞,我也不是不准你恋爱,只是你和麦臻东不大合适。”

  我转头看他,他大约是刚从国外回来,下巴上青青的胡楂儿,脸颊上还带着上次救我留下的没有完全好的疤痕,稍稍有些不修边幅。我嘴硬:“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他一手插在大衣口袋中,沉默了一会儿,说:“白晞,荣威集团这么多未婚男,你看上哪个跟我说,我帮你做主。”

  我看上的人,永远不会看上我。

  我闷闷地摇头,“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一双明秀的眼睛轻轻眯起来,仿佛是好奇:“谁?”

  我摇头不肯说,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这个冬夜冷得我打了个哆嗦。沈钦隽看了我一眼,“去买杯咖啡暖手吧?”

  这个时间点儿,咖啡店里也已经冷冷清清。我点了杯热巧克力,他便掏出钱包埋单。打开的那瞬间,我就看到里边秦眸的照片,并非容光绝艳的剧照,却是不施粉黛的一张证件照,巴掌小脸,很可爱。

  我坐在旁边无聊地刷微博。

  璐璐转的一条微博让我大吃一惊:

  美星娱乐公司证实:前段时间刚刚宣布退出娱乐圈出国游学的女星秦眸目前已秘密回国。据悉,她得到著名女导演安蔚然的钦点,将会出演其最新电影,和影帝×××同场飙戏。为了这次合作,秦眸甚至向校方申请休学一年,可见对其重视程度。

  下边的转发数量已逾十万,这是新年过后娱乐圈的第一条大新闻。

  我的手指顿了顿,有片刻恍神。

  沈钦隽拿了热饮坐我旁边:“看什么呢?”

  我把手机给他看,“她要回来接戏。”

  他平静的表情让我确信,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我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就收起来,讷讷地说:“这下好了,沟通方便一些。”

  他失笑,“安蔚然的戏是出了名的对演员严苛,手机都没法用。”

  我看过安蔚然的电影。

  这个女人也算是传奇。年轻的时候是演员,还有个颇俗气的艺名“安琪”。演到了三十多岁后开始涉足导演界。她拍片子的速度很慢,只是令人惊讶的是,每一部电影都既叫好又叫座,在国内外陆续获了许多奖,更是一手捧出了好几个影帝影后。

  做了导演后,她便改回了原名“安蔚然”,如今已经是华人导演圈中最具分量的导演之一,许多演员挤破了头,宁可一分片酬不要去演她的戏——若不是这样,秦眸也不会甘愿中断学业,回国继续电影事业。

  “你认识她?”我有些好奇。

  “有过接触。”他轻描淡写地说,“怎么,你也喜欢她的电影?”

  安蔚然的电影给我印象很深。她的故事里总是不乏坚强独立的女性,挣脱家庭、男人的禁锢,一心一意地追求自由,因此也受到影评人的追捧。可是我看完之后,总会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觉得那些主角的强势太过“强势”,便多了几分刻意的感觉。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专业的影评人,也就是自己的感觉而已。

  大半杯饮料喝下去,我觉得暖和了许多,便站起来说:“走吧。”

  刚到门口,电话响了。

  我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心地落后几步,不让沈钦隽看出异样。

  “干吗不接电话?”他有些怀疑地回头看我。

  我干笑几声,“没什么。”

  他眉梢微挑,语调寡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不悦地说:“不是我见不得人,是你毛病太多。”

  我拿起电话接了起来,麦臻东的声音向来爽快:“加完班早点儿回家。”

  我答应一声,挂了电话,才发现沈钦隽站得远远的在等我。这个晚上之前已经闹得这么不愉快,我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争执,索性叫了辆出租车,回头冲他说:“别送我了,我自己走就行。”

  周末下午麦臻东接我去摄影展。

  他的越野车体型当真巨大,像是钢铁猛兽一样蹲着,虎虎生威,不过他穿得却西装笔挺,甚至还斯文地戴了副金丝框眼镜,两边格调一搭起来,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美。

  “我看你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不然还是跟我混?”麦臻东打着转弯说,“前几天《M》杂志在找合适的摄影师呢,听他们主编说了下要求,你挺合适的。”

  《M》在业内虽比不上《V》,但也算TOP5,况且是摄影师而非助理……我听到自己的小心脏扑通跳了一下,不过又听到他自言自语:“算了,沈老先生要是知道了,非得劈了我。”

  “啊?关爷爷什么事?”

  “老爷子是真的在帮你物色对象呢。你说你要是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做男人都嫌累的摄影,他不得劈了我?”麦臻东笑着说。

  我也讷讷地笑了,低头翻看今天摄影展开幕式的邀请函。照例,小册里会有摄影师的经典作品,我看到秦眸的那张黑白面纱照也在其中,顺口就问:“师父,我能打听个八卦吗?”

  他毫不在意,爽快地说:“你问。”

  “你喜欢秦眸吗?”

  他笑了,“你是指男女之间的喜欢?”

  我指了指照片,“从照片里,我能感受到一种情感。”

  好的摄影师要拍出绝佳的作品,就一定要在被拍摄对象身上投射感情——这就好比一个作家,若是无法与自己笔下的人物产生共鸣,又遑论感动旁人?而男人的感情升温往往快于女人,自然而然地,男摄影师的作品往往蕴含张力与饱满的情感。

  “我告诉过你吧?我一开始进这个圈子是为了泡妞。”他笑笑说,“说实在的,大小模特我见得多了,秦眸是我绝对不会碰的一个。”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不想和某人有一样的口味。”他似笑非笑地说。

  这么说,他们之间还真的有心结,我暗自琢磨,忽然听到他说:“今天你运气好,能见到好几个有趣的人。”

  “谁?”

  他示意我将邀请函翻到背面,赞助单位中列着《美目》剧组,他说:“安蔚然的新戏。”

  “啊?”我一下子愣住,“秦眸新接的就是这部电影吧?”

  “唔,她大概也会来吧。”老麦不在意地说。

  摄影展的开幕式并不是如我想象的那般有发言、剪彩等流程。相反,没有任何仪式。两层高的艺术馆中人不多,所有人都安静地看展,甚至没有人在互相寒暄。

  我带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四处转悠一圈。麦臻东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走上楼梯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位女士,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礼貌地对我笑笑,侧身离开。

  “安导?”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借着洗手间的灯光,我看到这个女人眼角的细细皱纹,以及岁月沉淀下的从容之美。她点了点头,温和地说:“你好。”

  她的态度并不像一个大牌导演,我也就大着胆子问道:“安导,我是您的影迷,看过您所有的电影。”

  她微笑,“谢谢。”

  “能耽误您一分钟吗?在《天际》里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

  她微扬眉梢看着我,“很少有人会问起《天际》。”

  因为《天际》是一部魔幻电影,又没有在全国上映过,甚至没获过奖,知道的人可能真的不多。我问:“就是结尾,所有的好人都去了永生岛,但是其实所谓‘永生岛’,是死亡的另一种称谓,对吗?”

  她上下打量我,假如说刚才的笑只是礼貌地回应,现在,我敢肯定她的眼神都含着笑。

  “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她轻轻颔首,“就连在给演员说戏的时候,我都没有说出这个隐含的结局。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