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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骨相思(3)


  韩启阳知道,属于他的小璇子已经不在了,其实早在四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他总是心疼地想要给她肩膀靠,但她却越来越坚强,坚强得不再需要任何人的肩膀。他看着她的侧脸:“我陪你去。”

  申璇转过头来,皱了皱鼻子,俏皮地一笑:“不要,我想一个人去。”

  “那我要送你去医院,我在外面等你,等一个洗掉了四年文身的Chriyl,同意吗?”韩启阳举起手掌,申璇看着韩启阳修长的手掌和他脸上向来迷人的笑容,自己的手掌也抬了起来,啪的一下用力拍过去击掌:“好!”

  申璇躺在雪白的诊床上,她知道,文身一次洗不干净,以后还得来洗。

  文的时候,没打麻药,洗的时候,也不用了吧?她不相信现在比以前还要痛,绝不相信。可无名指上的疼痛突然袭来的时候,她的左手猛地摁住了心口,她真的感觉到有刀子在心窝子里剜,一直剜!

  脚趾疼得都紧紧地绷了起来,相叠交搓。她咬着唇,眼泪汹涌而出,呜呜地哭出了声:“还是疼啊,比以前……还要疼……”

  疼的又何止肉身?她不知不觉地在四年中已经将他的名字刺进了心窝里。

  想着他们如何认识,如今要将他剔除,为什么会疼成这样?

  初次见他,心里头那片刻喧嚣着的兵荒马乱,堪堪地将她的心智迷惑住了,不过一瞥,便让她回了头。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看一个男人超过一分钟,从他进入夜场那一刻,从她瞥见他那一眼后,她便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其实公司里的员工见到韩启阳的时候总会说:“哇,韩总好帅,比我们总裁还帅!”

  可偏偏,他为什么就能吸引她看了那么久?世界上无人可以比及。

  因为他一偏过头来,视线似乎就撞到了她的耳际,在那么强劲的音乐声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一瞬,看得她面红耳赤。

  她看到了他的漠然和冷淡,从未追过男人的她,视线愣是跟着他的身影,追了好久。

  他前生一定是在她的身体里种了蛊,那种蛊,三生三世都要折磨着她。不管在哪里,哪怕他淹没在人潮中,她也能一眼找到他。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而且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

  好像有心电感应一般,韩启阳奔跑至二楼诊室,看到医生、护士都围着病床上喊叫的女人询问。韩启阳看到申璇哭着喊疼,疼成那样,他冲过去就差点揍人。哪知那马赛医生用法语说:“天!怎么回事?还没有正式开始!”

  韩启阳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他过去跪在床上抱起蜷成一团的女人,揽在怀里。她脸上的汗已经把贴在脸上的头发都沾在了一起,他轻轻捋开头发,从她嘴里把床单扯出来。看她紧紧地握着右手的无名指,像是护着比命还宝贵的东西一样,他的心头一疼,一低头,眼泪便落进她的头发里。他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Chriyl,不哭了。咱不洗了,不洗了。”

  蜷在韩启阳的怀里,申璇似是躲得更进去了些,她怯怯地说道:“启阳,疼,疼得很。”

  韩启阳鼻子一吸:“嗯,疼!咱不洗了,不洗就不疼了。”

  似乎得到了保护,她的情绪慢慢放松了下来,无助地喃喃着:“我还需要点时间,还需要点时间的。”

  韩启阳依旧跪坐在床上,申璇就兜在他的怀里。她从小本来就确定了是他的媳妇儿,可是长大了,却变成了别人的。小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倒进他的怀里说她疼。她上蹿下跳的,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还会擦破皮,但是她从来不会说疼,连给她贴个创可贴她都不干。

  “……天一亮我又离开,如果我回来,有没有人等待?”

  裴锦程听着歌词唱到此处。这些歌词如果嵌进他们的生活里,就是一种预言。

  有人不仅在等待,还在疯狂地寻找,可你,为什么不回来?

  他伸手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来,转过身去眨了下酸胀的眼,把粉色的镶钻手机拿在手里,接起电话。

  裴立的声音冷静自制,并无半点起伏波澜,态度也似申璇没离开时的口吻,慈爱温和:“锦程,你在哪里?”

  裴锦程看了一眼“国际出发”几个字:“爷爷,我在外面出差。”

  裴立又岂不知裴锦程是在撒谎,他一直都知道孙子是在撒谎,不想见他,怕面对他,他不过是不拆穿而已:“我知道你在G城,回家里来。”

  这几天,裴锦程过得很累,不单单是累,而是感觉自己的脚尖踩在悬崖边上,背后悬空。但是空中又坠下陨石,逼他伸手顶住,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很想不撑了,干脆被砸到崖底去算了。但他又看到自己的太太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平地上,他若坠下去,想过去拉她的手的机会就没了。

  所以,他还得撑着,不能松;背压弯了,也不能松。他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领子,放缓语速:“我很忙,阿璇不在,好多事都是我一个人在处理。爷爷,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回去,您好好照顾身体,然姐给您配的食材您一定要照着吃。”

  裴立才不管孙子是不是关心他的身体,他停了一瞬:“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回来。阿璇的爷爷和大哥都过来了,你回来一趟。”

  裴锦程紧捏了一下拳头,心惊跳得快速:“我回去,马上!”

  裴锦程和申凯有段时间不见了,上次在海城见,是在金秋。

  申璇过生日的时候正逢十一月,时间过得很快,今年春节有些晚,在二月中旬,想想日子也快近了。偏偏现在还未到春节,她却已经离开。

  申家老一辈有分量的老爷子来了,新一辈有分量的申凯也来了,如果再来一些人,就可以坐到主宅去了,会很热闹。

  原本今年春节,一定会很热闹。

  年关将近,这份热闹怕是等不来了。

  申凯没有上次到裴家来时的愤愤不平和嚣张,他的态度虽是谦逊温和,但眉宇间没了玩笑之色,这种谦逊看着便很做作,让裴锦程觉得压抑,因为他所熟识的那个大舅子,必然是个毒舌。如今申凯虽然穿着休闲装,却如此正统的样子,让人觉得不真实不说,还让人很怕他开口说些正儿八经的话。

  “锦程!”申凯站起来,走过去主动跟裴锦程握手,似乎他们并没有不喜欢对方,“还麻烦你专门赶回来一趟,真是抱歉。”

  裴锦程握住申凯的手,他还穿着正式的西装,只不过没系领带,松了两粒扣子。他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大哥,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们过来也很方便,你很忙,怕耽误你的时间。”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能耽误什么时间?”裴锦程不等申凯说什么便抬手请了一下,“先坐。”

  “爷爷!”裴锦程先跟坐在堂上的申老爷子鞠了个躬,再给自己的爷爷裴立鞠了个躬,又对申老爷子说,“爷爷,您坐一下,我去爷爷书房拿碧螺春来,我记得您爱喝这个。”

  “不用不用!”申老爷子也是和颜悦色的,连连摆手,“锦程不用客气。”

  裴立伸手拉住申老爷子的手:“老申啊,别管了,让他去拿。倒是我疏忽了,都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唉,老糊涂了呀。”

  申老爷子嗔看了一眼申凯,对着裴立道:“还是裴家的家教好,我们家那几个,哪有这么懂礼貌?在家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真是……唉!”

  申凯笑道:“爷爷,您这话给说的,我怎么就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了?我这坐相不要太好哦!是吧,裴爷爷?”

  裴立哈哈大笑,对着申老爷子说话时,也依旧满面扬笑,看起来甚是喜悦:“对对对,阿凯说得对!老申啊,你不该妄自菲薄。我们锦程啊,也是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别看这时候懂点礼貌,那也是因为你们是阿璇的家人。”

  裴锦程淡淡地扯一下嘴角,转身上楼去了书房。他走得很慢、很轻,一直在回想着申凯和申老爷子的表情、眼神,他们不恼不怒,反而显得轻松。

  原来,申家的人是铁了心要让他们离婚的,他们把自己妻子的后路都给铺好了。

  他明明知道申家人肯定知道自己太太的去向,却不能严刑逼供……

  申凯看向裴立,那大笑之后的笑意却是讳莫如深。裴立总是给人一种无法看透的感觉,总觉得他一句话里,有好几个意思。

  申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一瞬后,他和颜悦色地对裴立道:“老裴啊,多谢你这些年对小五的照顾,我们很感激。都是小五当年少不更事犯了错,多亏你大人大量,否则她这辈子都完了。”

  裴立摆摆手,喟叹惋惜,难掩伤感地看了一眼申老爷子:“是我们锦程拖累了阿璇几年大好青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走到今天这步,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话,就已经说明了没有谁对谁错。阿璇犯的错,她已经弥补了。你跟她说,不要有太多的负担,她不欠裴家什么了。”

  “阿璇很好,很能干,是我们锦程不够优秀,配不上她。让她以后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不用躲着谁。我不会让锦程去破坏她以后的生活,让她放心。把过去的那些不开心,都忘了吧……”

  裴锦程拿了碧螺春刚刚走到楼梯转角,顿了步,他听见爷爷说“是我们锦程不够优秀,配不上她”。他从小就总听爷爷说:“锦程,你是裴家未来的家主,所以别人做不到的事,你必须要做到,你必须优秀。”

  可是,爷爷说,我们锦程不够优秀,配不上她。

  裴锦程走了过去,他手里拿着的铁盒看着很旧,刷着土绿的漆,不像什么贵重的古董玩意。如果不是因为这盒子是从裴家这样的门户里拿出来的,大家必然会觉得它又旧又土。但这却是裴立用了几十年的茶盒,他从未换过高档漂亮的储茶容器。

  打开盖子,裴锦程一声不响地泡茶,把茶杯端到堂上主座中间的桌上:“爷爷,您喝茶。”又将申老爷子的那杯铁观音端起来递到用人手中。

  申老爷子深深地凝视了一眼裴锦程,看到他真是清减不少:“锦程,你坐吧。”

  沁园正堂是老式的中式格局,正堂有主位两个,中间一个桌几,正对着堂门。

  堂门正对主座的道空着,两旁几张客椅相对列放,裴锦程微一欠身,坐在了和申凯相对的客位上。

  “爷爷,阿璇近段时间玩得可开心?若是玩得差不多了,您能否让她先回一趟家?她若再要出去,等春节时,我们再出去旅游好了。”裴锦程思量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好些,威逼利诱显然是不行的,可是转来转去又当如何?不如就当她是真的出去玩了吧!

  申凯睨见裴锦程看自己爷爷时的目光,恭敬而诚恳,不由得心里一叹:若不是妹妹觉得不幸福,裴家这家世是再好不过了,但没有什么能跟妹妹的幸福相提并论。

  以裴家这样的门第,很多事都不是他们申家所能够干涉的,若要干涉,除非当初妹妹没有伤过裴锦程。可偏偏申家欠了裴家,因此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

  如今妹妹愿意用更名换姓的方式远走,家里的人便已经知道她是忍到了极限。不管如何,这婚还是要离才行。

  申老爷子看了一眼申凯:“老大。”

  裴锦程听着这一声,便看向申凯,与之目光相接。申凯轻抿一下唇:“锦程,小五觉得你们这段婚姻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裴锦程的手握在中式的木椅扶手上,先一紧后一松,胸腔里的结气从牙缝中嘘出,他尽量让自己面色如常:“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裴立低喝一声:“锦程!”

  申凯拧了一瞬眉,展开道:“小五并不想伤害裴家人,所以才会体面地将你的婚礼办完;她不想上诉,让裴家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上诉?”裴锦程的瞳仁倏然一亮,腾地站起来,“好,你让她起诉!咱们法庭见!”

  申凯的口气一直很平和,似乎根本不忍心跟裴锦程斗嘴:“锦程,你知道的,即使上诉,也可以交给代理律师。”

  裴立这次声音微重:“锦程,坐下!”

  裴锦程坐下,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装聋作哑:“那就免谈,让她回来跟我说。”

  “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甚至没有联系过。”申凯道。

  裴锦程不可思议地看着申凯真诚无谎的眸光,怒焰陡涨:“你们是她的亲人,居然不知道她去哪里,就这样放她走?”

  “小五长大了,她能决定的事,必然已经都想好了。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十六岁,不会饿着、冻着。”

  裴锦程语带微嘲:“你们真想得开。”

  裴立饮茶合盖:“锦程,对人要有礼貌。”

  申凯看裴锦程在吸气,继续道:“你和白珊已经正式注册,而你和小五注册的时候,并未更换国籍,注册地也是国内,小五只要起诉离婚,必然会胜诉。但她不想弄成那个样子,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裴锦程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只知道申璇不要这个家了,她走得干干净净的,所谓的给他保留颜面,不过是怕他阻止她出走才出此下策!他才不怕她起诉!他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有什么在突突地跳,跳得快从太阳穴蹦跶出来了。方才的礼貌已经死到了大西洋,换来的是龙卷风的怒吼:“我才不怕她起诉!你叫她不要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壳里,要起诉就回来,把我告上法庭去起诉!”

  裴立将桌子一拍,茶碗在桌几上叮叮当当地起着颤音。有茶水甩在了桌面上,用人立时拿起桌布过去抹擦。

  老人露出震慑力极强的眸光:“裴锦程,注意你的态度!”

  裴锦程默了默,背往后一靠,隔着西装料贴在木椅背上,他感觉自己最近的骨头突出了些,硌得有些疼。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靠着,疼点还好,免得自己失了理智!

  他把双目闭起来,开始消极抵抗,不再与申凯交谈。

  申凯也感到很无奈,他和爷爷是裴立打电话叫过来的,应该说是在电话里协商好后再到G城碰面。

  到了裴家,还是裴立亲自接待,过来之前他和爷爷都做好了裴家会勃然大怒的种种应对准备,但是爷爷疼极了小五,就算再把那座金矿给裴家他也是愿意的。虽然失而复得更不愿失去,可没有人不愿意小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