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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执子之手(5)


  裴立觉得这得让他们夫妻起,也有助于夫妻同心,他不去抢这个彩头:“你有没有和阿璇商量一下,这名字是按辈分起,还是按你们的喜好?若是排辈分,家谱到了小单这一辈是‘允’字辈,你们都合计一下。”

  裴锦程偏头看了一眼申璇,他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和她说过,这次回来,定是会给小单起大名的,这事情爷爷都挂念很久了,怕是躲不掉。而且小单这名字,当时真就是随口一起,如今想来,当时的确是草率了。孩子越发大了,到时候上幼儿园再是这么个名字,也不大好。

  那时候她枕在他的臂上,他问她:“我很喜欢铁骨铮铮这个‘铮’字,你看如何?”

  申璇刚刚睡醒,一听裴锦程说起名字,便也上了心:“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字很好。小单现在总是看着你就怕兮兮的,我倒希望他哪天能铁骨铮铮地跟你干上一架。”

  “有你这样当妈咪的吗?”

  “当然不能欺负我儿子。”

  “没有我,哪有他?”

  思绪回来,鼻端似乎还能闻到她的发香,裴锦程看着申璇:“阿璇跟我商议了一下。”他并未说成“我和阿璇商议了一下”,把主动的那方功劳让给了申璇。

  裴立看向申璇,申璇笑了笑:“爷爷,我们觉得铁骨铮铮的这个‘铮’字非常好,很喜欢,您认为怎么样?”

  申璇看着老爷子,她谦恭孝顺的语气深得裴立的喜欢:“你们这个字起得好,我没有意见,那要加辈分吗?”

  裴先文生怕孙子的名字自己没有出力,马上抢道:“当然要加!裴家不是小门小户,孩子起名是大事,辈分的事怎么可以乱?可不能忘了规矩!”

  “听爸爸的。”申璇笑着应道。

  “那行,就这么着吧。”

  裴立以为想名字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哪晓得这么一下名字就起好了。他原本还以为要让锦宣给起一个,不过申璇的意见他是听的,锦宣起的名字固然好,但是哪敌得过父母对孩子的愿望和祝福?

  裴允铮!

  好,就这个名字!

  名字起好后,裴立就马上要着手给裴允铮办入谱宴,裴锦程说不急,先把婚宴给办妥了。

  裴立当然愿意听裴锦程来安排。

  一屋子人像是办了一件大事,喝着茶说笑着,等太阳落山,开家宴。

  中间,裴锦瑞叫走了申璇,申璇看一眼裴锦程,裴锦程点了头,申璇才跟着裴锦瑞出了梧桐苑,走到了护宅河边。

  申璇先是像长嫂一样笑意款款,而后,她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忽而僵硬,忽而颤抖。

  若说裴锦程推开她的时候,那种日子暗无天日、犹如炼狱的话,在听到裴锦瑞给她说起过去种种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想要历劫成仙的小妖精,受着几千次的天雷与火刑、寒池与霜鞭。

  原以为最苦的人生就是那时候,现如今才知道,那时候的她还未苦到极致、还未痛到极致。

  “当初,绑架你,是为了引大哥前去。把你放在蛇窝里,他当时就在另外一间屋子里看录像。为了让你少受一些折磨,他每天都衣着光鲜地参加剪彩。你被拍裸照的时候,他也只能按照我说的,伤害你。因为他怕你的裸照流传得到处都是,他怕你会活不下去。你被放出去后,我挑了他的脚筋。那时候我是恨他的,他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是最好的,连我喜欢的女人,在他做了三年植物人后,最后也成了他的。我挑了他的脚筋,抽了我的血注射到他的血液里。我告诉他,那是有艾滋病毒的血液,是血液传播,并非普通针头。从那过后,他连碰也不敢碰你了。

  “当然,他没有放弃对付我。他找到了冯敏的住所,让她顶了你的裸照,害得我不能再威胁他。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死心了,他要报复我,就利用叶筱报复我。我挑断了他的脚筋,他就挑断我的脚筋和手筋;我让他把你逼得离开他,他就把叶筱送出了国。

  “如今,他说你不肯听他解释,让我来说。只要我把当初的事说给你听了,他就会告诉我叶筱的下落。我和他的这场战争,根本不能被外界知道,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把一切都推回到起点。”

  裴锦瑞还说了很多,包括那些过程。他看着微微垂首的申璇站在绿荫下,光斑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晃,她一滴泪也没有,只是有些冷。

  物是人非。他想,叶筱若知道他被裴锦程挑断手筋脚筋,是否会露出痛快的笑意?

  申璇慢慢地听着,她没有表情,最后抬起眼睛,看着裴锦瑞,表情那么平静。她轻声说:“谢谢你锦瑞,肯告诉我这些。”

  终于,她还是知道了,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十倍、百倍也不止。

  她一味地每天给自己灌迷魂汤,告诉自己,其实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就是个人渣,他是人渣,所以狠狠地伤害了她,伤得她不敢相信男人,不敢再谈爱情,更不敢触碰婚姻。

  她是恨那个人渣的,恨那个人渣在她怀孕的时候,没有给她做过一次胎教,没有哄过她开心,更没有好好地抱过她,安慰她暴躁却压抑的脾气。

  她是恨那个人渣的,恨他在生死相许之后还要出尔反尔地伤害她、背弃她、践踏她,他就是个人渣。天下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好东西。

  自从他来跟她说他有苦衷起,她就天天喝迷魂汤,喝多了,就像吃了鸦片一样,每次他要跟她说他有苦衷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杀了他,唯有杀了他才能解恨!

  她才不要信他!她不要相信他!

  她宁愿相信自己曾经爱上了一个人渣,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渣。那个人渣过了几年枯燥的日子,如今看着儿子,又想起她来了,所以才来找她。

  她不要去回想过去的日子,不仅仅是怕痛苦,她更怕他讲出来后,原来自己受过的苦、遭过的罪都白受了,不但她白受了,还有人比她更痛苦。

  是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不要知道,永远都不要知道。

  多少次她都闭着眼睛想:问他吧,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

  可她不敢,她问不出口。

  有时候她一个人睡的时候,被噩梦惊醒,她就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你去问他啊!有种去问他!你是申璇,是申家小五!你有什么不敢问的?”

  她不敢问,只好哭着抱着自己的肩膀。终于投降了,她给自己投降了。她不敢,她是个懦弱的人,她是个害怕面对现实的人。

  她情愿是他伤害了她。是她自己犯贱,他那么伤害了她,她还是犯贱地为他心动、为他心痛。这些都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他。

  他是人渣,但她就是爱上了这么一个人渣。这个故事就这样了,不能再讲了。

  可如今,这些人多么残忍,拼命地让她清醒,把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剖解到她的面前,让她面前全是他被挑断脚筋时躺在地板上抽搐的样子;他大口喘气,又被人输进冠以“艾滋”之名的血液;他被人扔在路边,像个废人一样,被人扔在路边。

  那时候天很黑,没人看见他,他却不能行走。

  他受了那么多的污辱,却因为她的裸照在别人手里,只能一再隐忍。

  那时候他想抱她,却又不敢。

  那是裴锦程啊,那么骄傲,却又只对她矫情的裴锦程。

  她第一眼就爱上了的男人,她想去拉那个时候的他一把,可是隔着时空,她连碰也碰不到他。

  这些人,为什么不拿把刀杀了她算了呢?

  这些人,骗着她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能看在她过去几年那么可怜、那么痛苦的分儿上而饶过她?她根本不想知道,她情愿幻想着他那几年是拥着白珊在怀,郎情妾意。

  她情愿恨他。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她又说了一遍。

  三年多以前他们曾经坐的那架从飞往海城的航班,因故障在一座原始森林迫降坠毁,黑匣子终于被找到。

  这则新闻一直在播,第二天一早,连裴立也开着主宅的大屏电视机在看新闻。

  电视里正在采访幸存者,她说,劫后余生,她很感恩,希望以后可以遇到一个可以值得她付出一切的男人。这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但她相信,一定会有这样的爱情,因为她见过。

  “那时候,我就坐在他们的前一排。除了尖叫声,后面的人说话我都能听见。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锦程,那个女人的名字叫阿璇。飞机停止下坠的时候,很安静,我听见她在后面抽泣。我那时候对安全带扣的声音特别敏感,我朝后面喊:‘你不要在这个时候解开安全带!’她说她丈夫昏迷了,她还醒着,她还可以抓住扶手,她要把她丈夫先固定在椅子上,不然他会掉下去,因为他们那一排,只有一张椅子了。然后她一直在后面自言自语:‘锦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是我今生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她丈夫一直都没有醒,最后飞机再次下坠,她掉下去了。”幸存者眼睛一红,“我希望他们都还活着,能在一起,很幸福,有儿有女。”

  主宅的餐厅里,一片寂静。

  申璇看着电视,眼前模糊一片。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解开安全带,把裴锦程搬上去扣好,然后跪在他面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摁在自己的心口。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心口,像祈祷一般自言自语:“锦程,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主宅里,静谧得只剩下播音员的声音,还有裴锦程紧紧拥住申璇时说的话:“阿璇,再也不会了,我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你,任何原因和理由,都不成立,都不!”

  其他人,则一眨不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眼睛也跟着转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