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望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片湖水。r
元纪然盘曲着腿,把头深深埋进膝盖中,忘我地哭泣着,身体一侧贴着夏望温热的肌肤……他还在身边……他一直在身边……即使过了那么多年……他仍然是他……她不能失去他……再也不能失去了……可是此时刻的她,只能这样软弱无助地哭泣……没有其他的方法……r
那么多年。r
那年,他说他要去北方,娶一个名叫‘万如苏’的女子,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尔后,撑起嘴角,笑了笑,“你骗我,对不对？”他咬了咬牙,说道,“对不起,我辜负你了。”她的笑脸落下帷幕,脸上的表情五味交织,忽然,泪水开始一滴一滴击打在地上,她挽住他的手,抬起头对着他的脸,他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忽然跪下,在他的脚边,苦苦哀求……那时‘心如刀割’四字对他而言不过牛毛,他身上的痛苦已无法用人世间的言语得以描绘,也许正是因为人世间已经容不下他这般狠心的男子,所以他对着她说,“别闹了,走吧。”字字言不由衷,却要亲口对着眼前的女孩说出……那时的他,多想拉起她,对她说,“对不起,我是个混蛋,我可以重新开始……但我不能没有你……”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r
夏望一身的火气没‘志气’地被元纪然的眼泪慢慢灌溉着……他缓缓地松开了拳头,元纪然就坐在身边,她没有离开,她不会离开。他也没有离开,他也不会离开。他们应该拥抱着彼此……这一路太艰辛了……他们都会累的……路边有荆棘……一不小心,他们会受伤……但无论伤得多重……只要他们两个人始终在一起……风雨兼程又如何……r
“然然……我爱你……对不起……”他把元纪然埋下的脸轻轻托起,太阳没有送入屋内太多,但仅有的那几缕便够了……“我们不要吵架……再也不要吵架了……”r
“废物,董事长在哪里都找不到？你们要让‘夏氏’的颜面搁置在哪里？”r
‘夏氏国际’半百周年庆祝现场,一片喜气融融,往年的庆祝,多是在美国总部,又或是在首都北京,今年半百庆,竟到了南方的城市中,而这个规划,是夏董事长当初决定到南方发展时就订下的决策,众所周知。r
后台,万如苏呵斥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她穿着一件黑色束腰西装上衣,白色职业短裙套装,踩着一双黑色包头高跟鞋,像职场中叱咤风雨的女强人,但此刻,底下人更多的人当她是个‘更年期的老女人’。r
从前夏望掌权时,万如苏活脱是一个居家小女子,虽挂着副董事长的名号,但参与的事务不多,大多都是由夏望拿的主意,在职员面前,她都是轻声轻语,从不大呼小叫,即使员工犯了错,她也绝不会恶语伤人,但如今,她却一口一个‘废物’,一口一个‘窝囊废’,引来众怒。r
但众怒又如何？谁拿着‘夏氏国际’的铁饭碗不要？‘夏氏国际’员工待遇比同行高出许多,多少人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高度。r
艳阳高照。r
夏望站在另外一个城市里,拉着元纪然的手,数着还有多久,她会垮台,‘夏氏国际’的掌握权便能回到他的手上。r
天气十分燥热,校园里男男女女都换上了夏日的打扮,似争夺着谁更清凉,女孩子们穿着勉强能够遮住臀部的超短裤,男孩子有的甚至关着膀子,在石椅上乘凉,人来人往,又一次抱怨着每年的相同话题,即艾厦另一不成文规定：宿舍空调只能在每晚21：00后使用。r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元纪然拉着夏望走到树下乘凉,“谁让你非要绅士风度,学着路上这些大老爷儿们光着膀子不就清凉了？”r
夏望拉了拉衬衫领口,“形象。”r
“形象能当饭吃？”r
夏望一脸坏笑盯向元纪然,“那我脱了？”r
“不准!”一见夏望当真元纪然立即改了口,“你看看路上那些姑娘,恨不得看你脱个精光。”r
夏望的魅力果然即使在如此烦躁人的天气,也没有被燃烧尽,女孩子们望望他的风度翩翩,再望望石头椅子上那些关着膀子,翘着脚,摇着扇子的男孩,叹息道：“气质,这就是气质。”r
“姑娘,大热天的,我们就不能找个有冷气的地方呆下来吗？”夏望无奈,一大早便被拉了出门。r
“空调吹久了,会鼻塞,打喷嚏,耳鸣,乏力之类等等等等,还有可能记忆力减退。”元纪然一脸认真,继续拉着夏望朝前走去。r
骄阳如火,似在烤尽地面,大地热气蒸蒸日上。r
“阳光还是和煦一点的好。”元纪然感叹道,天气热得让她觉得一阵恶心。r
“你不舒服吗？”夏望察觉到她脸色的异样,摸了摸她的额头,常温。r
“没事,太阳太大了吧。”r
“你看我们的影子……”r
夏望拉起元纪然的手,黑色的人形随着他们变化。r
“幼稚,煽情。”元纪然吐了吐舌头,“你那天,在孔明灯上到底许了什么愿望？”r
“秘密。”夏望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忽然,表情凝固,不远处,一辆血红的轿车奔腾而来,车上的女人,狰狞的面孔,疯子似地朝着这个方向咧开一张笑脸。r
万如苏脑中,正在回想着那一天,婚礼现场,牧师说的,“婚姻是爱情和相互信任的升华。它不仅需要双方一生一世的相爱,更需要一生一世的相互信赖。今天夏望先生和万如苏小姐将在这里向大家庄严宣告他们向对方的爱情和信任的承诺。”r
牧师说：“夏望先生,是否愿意娶万如苏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r
牧师说：“夏望先生请跟我说。我……夏望全心全意娶你做我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你,我将努力去理解你,完完全全信任你。我们将成为一个整体,互为彼此的一部分,我们将一起面对人生的一切,去分享我们的梦想,作为平等的忠实伴侣,度过今后的一生。 ”r
牧师说：“现在请夏望先生把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r
牧师说：“夏望先生,请跟我重复,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爱,我的挚友。我今天娶你为妻,这个戒指将永远印证我对你的挚爱和我今天对你的庄严承诺。”r
牧师说：“现在,夏望先生,你可以掀开面纱亲吻你的新娘了。”r
牧师说：“从今以后,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 从今以后,你不再觉得寒冷,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 从今以后,不再有孤单寂寞。 从今以后,你们仍然是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生命。 唯愿你们的日子,天天美好直到地久天长。 ”r
牧师说：“现在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是夏望先生及他的夫人万如苏小姐,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祝福。”r
满场的掌声……漫长的掌声……她幸福地被夏望拉在手上,满场的花瓣,都不及她脸上的笑容迷人……r
市内第一医院中。r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褥,白得没有任何一丁点的瑕疵,空气中弥漫着药水的味道。医生,护士,来来回回地流动,元纪然睁开眼睛,没有人过来向她解释发生了什么,她茫然地瞪大着眼,心底空空的,像失去了什么。r
“医生。”r
“小姐,您醒啦？”医生没有理会她,一个笑容可掬的护士倒走了过来。r
“我……”元纪然记得,那天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万如苏鬼魅般的笑,在车里,朝着夏望与她驶去,夏望互住她……她在太阳的照射下,本有些晕眩,又觉有些恶心,约莫着中了暑,再加上惊吓过度,昏了过去。r
“夏望呢？他怎么了？”元纪然忽然激动地抓着护士小姐身上纯净的衣服,叫道。r
“夏先生很好,他夫人疯了,公司很多事务需要他的处理,他已经离开了。”护士小姐依旧笑容可掬,“您昏睡了很久,我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说完,她走到医生身边,拉了拉他白色大褂,他才回过头来。r
“元小姐你醒啦。”r
元纪然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身体过于虚弱,方才的声音太小,连医生都没有听到,还好护士小姐离得较近。r
“这几天注射的都是生理盐水,我让人帮你带点白粥过来吧,你吃着,如果无法入胃,别强迫着自己。”r
“恩。”r
医生走了出去,病房里依旧有三个护士留守着,她拿出手机,给夏望拨打了一个电话,未接。r
他或许在忙吧。r
方才笑容可掬的护士将床帘打开,她才发现已经是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