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望的记忆中,元纪然不是简单的女孩,她心中藏着太多的故事,用厚重的枷锁连接着,生怕抖露了一件,她的心底便被扒光无隐,夏望告诉过元纪然,他乐于听她心底的故事,好的坏的,皆可。只是那时的元纪然,在夏望心中,连身份都是秘密,她又怎会将心底全数扒开给夏望看透。他夏望能够忍受元纪然藏在腹中的诸多秘密,但并非每个男人都可以忍受深爱的人隐瞒。r
“很好。”成靖宇,却偏偏不如一般男子。他爱元纪然,深爱,便深爱她的一切,她愿意说,他便愿意听,她不愿说,他便决口不提。并不是他不想知道,天知道他多希望元纪然能把心里那些故事告诉他,让他能够替她分担一些,但他不愿意强迫元纪然做任何一件她不愿意的事,怕失去她,失去她的一切。r
“颖颖,现在的男孩子,花言巧语占多数,你要多留点心。”r
花言巧语,元纪然心中掠过这四个字。r
“那请问夏董事长,像您那个年代的男孩子,是不是才是难能可贵的可靠呢？”r
夏望被元纪然逼得哑口无言,他发现元纪然身上一半的刺似乎都是为他而设,为了他当年的绝情,她被他坏怕了。r
元纪然不想继续下去这次不愉快的会面,她意识到此刻她会坐在这,为的是父亲,而不是与眼前的男人嘘寒问暖,听他的苦口婆心。r
“夏董事长,您忙,我也忙,不耽误您的时间,告辞。”说完,元纪然拿出钱包,将咖啡的钱整整置于桌上。r
“颖颖,我买单。”r
“你不欠我。”元纪然仰起头,转身离开了座位。一如几年前那个夜晚,她觉得他们两人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再也不会。r
夏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苦苦的摇了摇头。r
晴朗的夜晚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皎洁的明月也悬挂着,虽不圆满,但也令有心之人为大自然之美好心生敬畏,牙牙学语的小孩在父母的肩上注视着来来往往正行走于路灯下的路人,笑得眼睛微微眯起；情侣勾肩搭背,甜言蜜语,层出不穷；抱着书匆匆行走着的学生,一不留神,绊到了石头,低头望了一眼,继续朝前走去。r
离开了夏望,元纪然的坏心情被收到的简讯扫了精光。成靖宇发来喜讯,他们的比赛获得了最佳新秀奖。r
元纪然仰头,望着即将被黑暗控制的天空,生命中的一切并未如此之坏,到了绝境,总会有希望的,更何况她身边有着一个成靖宇时时地爱着,不停留一秒。r
她想起那年平安夜,成靖宇拿着苹果在楼下大喊着她的名字。r
元纪然。r
暖暖的情绪,将她包围。r
但这份情绪,没有保持太久,当日夜晚,元纪然即将入睡时,收到了一封彩信,里面附有几张照片,照片中,夏望的深邃的双眼紧盯着对座的元纪然,不失温柔。r
署名,成靖宇。r
成靖宇收到匿名彩信时,毫不犹豫地做了转发给元纪然的决定,他知道这是有心人所为,目的是让他与元纪然之间产生隔阂,他不知道是谁,也猜不到,也不想猜,他只是希望元纪然紧惕身边人。r
但他并非不想听到元纪然的解释,照片上的男子他认得,那日在夏氏国际的舞会上见过这位主办方,他也意识到他被夏董事长盯着许久,只是并不知道这一切与元纪然有任何关系。他知道,发给元纪然,不一定能够得到她的解释,一如既往。r
而此刻的元纪然,辗转反侧,实在无法想到是谁如此有心,喜欢成靖宇的女孩不少,若是这么做,理由确实不必多思,她担心的,并不是照相者的心意,而是成靖宇。她知道成靖宇不会逼问她为什么,但她无法将一切一笑了之,可是种种理由,又该如何解释？偶遇、叙旧？他们那段长长的旧,成靖宇全然不知。r
元纪然也从未打算告诉成靖宇她过去那段故事,至少现在无此意。r
一晚过去。r
第二日中午,元纪然与成靖宇坐在嘈杂的食堂内,来来往往的人潮无人意识到两位人儿此刻的尴尬之情。元纪然反复了一晚,最终下了定论,不提。她指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她也知道这件事在成靖宇心底或多或少有有些伤痕,但她唯一能做的除了回了一封内容为‘谢谢你信任’的简讯之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式。r
两人除了低头吃饭,抬起头来只是相视无言。r
静默地过了一个中午饭的时间。r
元纪然下午有课,成靖宇也有排练在身,今日没有再约。r
沿路阳光正好。r
他送着元纪然到了宿舍楼下,觉今气氛确实怪异,实在不愿如此。r
“我姐姐过几天要到我们学院这呆半个月,她想见你。”r
元纪然知道成靖宇有个姐姐,比他大八岁,大学毕业后出了国,并在国外结了婚,生了孩子,如今有份安稳的工作：心理咨询师。r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r
元纪然笑笑。r
“我的媳妇是个十足的美女。”r
成靖宇一脸严肃地说道。r
日子便如此过了下去,陶丽丝与姚君萍仍在冷战中,蔡少冲与姚君萍光明正大地走在了一起,元纪然与陶在路上遇到过几次,两人只是对看一眼,便各走各路。陈冰一如既往不愿与人交流,将自己包围在床帘中。成靖宇依旧温润如玉,不提照片之事,也无让元纪然觉得二人之间有任何一丁点的隔阂。r
“然然。”r
在元杰出现在元纪然宿舍楼下之前,生活是如此的。r
元杰来的那天,手中提着一大袋零嘴,意欲分给女儿舍友。他从未到过女儿学校,就连开学第一天,也只有张丽陪同元纪然报道。r
那日夜晚,天下着小雨,元纪然与元杰坐在学生街附近某间看上去较为体面的小餐馆中,元纪然很诧异元杰竟会不顾事业,来到这座城市,甚至有时间陪她吃这顿饭。r
父亲这些年来确实苍老了许多,染发剂无法将他满头白发全数盖住,更何况是生了病的人,沧桑二字在元纪然心中浮现。r
“然然,这次爸真的不行了。”元杰咳了两个嗽,继续说下去。r
“爸爸忽然好想你,就来了。这些年来,爸爸从来没有认真地照顾过你,不知道你大学生活如何,你也不爱回家……”r
元纪然望着眼前的父亲,忽然一股悲哀之意涌涌而来。r
她从来没有怪罪过父亲因为事业而疏忽她,她知道元杰奋斗一生为的是一整个元家。r
“爸爸可能快破产了……”r
元纪然不知该如何应对父亲此时这句话,似抱怨,似自嘲,她想起夏望,前段时间在附近某件咖啡厅见面的夏望,他简单干脆的一句‘好’,她便再也没有追问过他这件事,只是她似乎忘了,夏望已不是当年那个夏望,他的那个字是真诚抑或敷衍元纪然无法猜透。r
“爸爸去求夏董事长了,可他怎么会愿意救我们小小一个‘速杰’？爸爸真是老糊涂了,对不对。”r
这句话,在元纪然脑中如五雷轰顶。她想象着年迈的父亲在夏望面前俯首称臣,又想起当年自己跪在夏望的脚边,他们元家似乎在夏望面前,自尊便不再是自己的,但如今,她的命运,那段不愿提起的往事已经过去了,可是父亲,却要在夏望面前扮演这么一个角色,不知那时的夏望是否想起当年这老家伙的女儿也曾经如狗般乞求着他。r
“夏望那个禽兽……”元杰忽然抬起头望着女儿的面孔,此时诧异地望着他的女儿,他不想停顿。r
“他居然要求我让你做他的地下恋人……”r
地下恋人这几个字,符合元杰那个年代的称谓。r
而这向个字,在元纪然脑中,浮现成了‘第三者’,她想起了姚君萍,想起她的面孔,想起她堕胎时满脸的泪痕,想起她和蔡少冲走在一起时那副神气的嘴脸,最后她想到了自己,想到了夏望,此时的夏望,想画地为牢,把她桎梏在他的世界中。r
“然然,爸爸可以没有钱,可以没有一切,但是爸爸不会让你做这些事的。”r
这一个消息,对于元纪然而言,她已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此时心中对夏望的感觉,若是在多年前,她从未认识夏望,夏望也从未认识元纪颖,她或许会为夏望的爱感动一丝荣幸,可惜,她认识夏望,夏望也熟悉着元纪颖,两人曾经爱得天昏地暗,爱的一方失去了自尊,因而她无法想象夏望带着怎样的心情向元杰提出这个要求,他是否觉得,那个女孩的自尊,应该为他再失去千千万万次。r
元杰沉默了,他望着元纪然,如今元家的独女,他无法揣测此时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r
元纪然发现夏望并未在元杰面前提到‘元纪颖’三字,因而如今的夏望始终以为,他爱的姑娘,元纪颖,一直都在。r
食之无味的两人,草草散了场。r
结账的时候,元杰掏出钱包,拿出整整的三张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