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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一回 刘子矜毒计坑知己 肖飞宇蒙冤逃湖城(四)


  肖飞宇微微一笑:“您要不要帮忙?”

  中年妇女干咳两声,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说:“老婆子我挑担子赶路时,一不小心崴了脚,倒叫你们两个娃娃见笑了。”

  肖飞宇说:“我女朋友是个医生,让她给你瞧瞧。”

  中年妇女乐呵呵地说:“那敢情好哇。难为姑娘啦!”

  刘子矜连连摆手:“不打紧不打紧。”

  蹲下身,用手在她受伤的地方轻轻触摸了一会,随即坐在了地上。

  中年妇女急道:“哎呀姑娘,地上太脏了。”

  刘子矜笑笑:“婶子,我也是乡下长大的。”

  中年妇女点点头:“看你们两个娃娃细皮嫩肉的,还是咱乡下水土养人哪。”

  刘子矜微微笑着将她左脚慢慢搬起平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纤纤玉手在上面游动:“您别紧张,身子骨放轻松点。”

  肖飞宇说:“子矜,你小心一点、用心一些。”

  中年妇女说:“姑娘你忙你的,别管我老婆子。”

  跟着笑道:“我们乡下人侍弄庄稼常常磕碰这磕碰那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都习惯了,不怕的,你尽管……哎呀呀,疼死我啦……”

   原来,刘子矜趁她分心讲话的时候,已找准她脚上脱臼的部位,双手一较劲,大功告成。

  中年妇女咬紧牙关,汗如雨下。

  刘子矜从身上掏出两粒消炎镇痛的药丸塞到她嘴里说:“没有水,您将就着咽下去。”

  中年妇女使劲将药丸咽到肚子里,顿了顿,摸摸脚踝伸伸腿,叫道:“诶,不疼了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姑娘真是好手段好本领,比冯大麻子高明多了。”

  刘子矜问:“冯大麻子是谁?”

  中年妇女回道:“我们湖城神医呀。这十乡八里的,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赶去找他瞧。”

  刘子矜呵呵一乐,站起来掸去屁股上灰土。

  中年妇女也要跟着起身。

  肖飞宇连忙拦住:“婶子,您现在还不能动,要歇会儿才行,我们有事先走,这些个喜蛋留给您补补身子。”

  刘子矜跟着将糖果掏出来给她。

  中年妇女推辞不掉,只好道谢。

  刘子矜朝她挥挥手:“走啦婶子。”

  中年妇女也朝她挥手:“难为姑娘啦!”

  肖飞宇走了几步,脑海中倏忽一闪,模模糊糊中,觉着这中年妇女似曾相识,不由得回过头去朝她望了望,正巧和她疑惑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两人相视一笑,竟感到相互间无比的亲切。

  又走了一二里路,指着不远处一幢高大雄雄的四合院说:“子矜,那就是我的家。”

  “哦,到家喽。”刘子矜兴奋地向前飞奔。

  肖飞宇哈哈地道:“慢点,别摔跟斗。”随后跟上。

  刘子矜跑到尽头,却又折了回来,拉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说:“飞宇哥,你瞧。”

  肖飞宇抬首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甚是心潮澎湃激昂慷慨。

  只见家门前广场上,一根高高耸立着的旗杆顶端,一面绣着“湖城抗日自卫队”字样的大红旗帜随着风儿猎猎飘扬。

  旗杆下面,一个身穿新四军军服的魁梧大汉正领着百十来号人练武。

  这百十来号人显然都是庄稼人岀身。年纪长的有五六十岁,小的只有七八岁;有男的有女的,男的多女的少,高矮胖瘦尽皆齐全;穿着上花样百岀,有新鲜亮丽的、有土不拉叽的、有补丁连着补丁洞连着洞的,有穿着紧实的、有露出光身的、有单穿裤衩的、有光着脚板儿的,光着屁股蛋儿的是男孩、裹着红肚兜的是女娃;手中的家伙各式各样,有拿着一样不缺的汉阳造、有拿着打猎用的老套筒,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铁锤、有的拿着标枪、有的拿着片刀……

  虽然年龄层次不一、穿戴不成体统、手中的家伙杂七杂八,但他们个个精力充沛、精神焕发、生龙活虎,不断做着直刺﹑劈打﹑横削﹑踢腿﹑俯卧﹑翻滚等动作;同时每做完一个动作,众人口中也一起发力,迸发出惊天动地震耳欲聋的吼声:“杀鬼子、杀鬼子、杀鬼子!”。

  肖飞宇伸出头去远眺近望,既见不到父母又看不见兄妹,心里不禁有些狐疑又有些忐忑。

  刘子矜嘴中轻轻嗬嗬两下,不知是感到有趣好玩还是其它什么的。

  肖飞宇急忙伸手拽她。

  那身穿新四军军服的魁梧大汉早就瞥见两人。他耳朵甚灵,闻声大手一挥,众人一起收手住立,场上鸦雀无声。

  他回过身朝两人打量一下,问她:“姑娘为何笑得这般瘆人?”

  刘子矜被他刀一般的目光逼住,不由得浑身一哆嗦,呐呐地讲不出话来。

  肖飞宇双手抱拳:“实在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

  魁梧大汉见他仪表堂堂气度不凡,问:“你们……”

  便在这时,先前那一对兄妹从远处急奔而来。

  那男孩怒道:“谁让你们偷偷摸摸溜进来的?”

  又朝魁梧大汉低头请罪:“张连长,你责罚我吧。”

  那女孩粉嘟嘟的小脸气得通红:“你们两个大人咋不讲信用?害得我们来回跑路,真不像话。”

   肖飞宇拱手赔礼:“两位小弟弟小妹妺,我们认错,我们道歉,下回再也不敢了。”

  那男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那女孩甜甜一笑,两个酒窝立即在胖乎乎的脸上显现出来:“大哥哥大姐姐,幸亏你们两个不是坏人,要不然,我们兄妹的罪过可就大了。”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张连长将兄妹两人拉到一边,回过身来问:“两位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游山玩水的,来此做啥?”

  肖飞宇指着那幢四合院回道:“这儿是我家。”

  张连长愣了愣:“你是谁?”

   肖飞宇说:“这家主人肖友良夫妇是我父母。我叫肖飞宇,排行老三,早年离家外出,一晃……”

  那兄妹俩脸色突变,尖声叫着:“肖飞宇,还我爹爹来!”一起挺着红樱枪疾刺过来。

  肖飞宇一惊,脚下未动,上身微微偏移,避了开去。

  刘子矜虽然也没有让那女孩刺着,却吓得花容失色,哇哇乱叫。

  那对兄妹由于用力过猛,收不住身子,一起向前冲了好几步,翻身掉转红樱枪,没头没脑地朝两人身上乱戳。

  肖飞宇伸手抄到刘子矜腋下,带着她在两个小孩之间转来转去,嘴里喊道:“小弟弟小妹妺,有话好好讲,别动武。”

  那兄妹俩任凭怎么用劲使力,枪尖连二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这时众人一起喧闹起来:

  “这小子是地主老财恶霸肖友良的三儿子。”

  “不错,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肖友良狗崽子。”

  “狗日的肖友良还欠着咱们两条人命,杀了他俩给大旺和二成子偿命。”

  “对对对,大伙儿一起上,打死他俩。”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

  便一起举着手中的家伙朝二人围攻上来。

  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肖飞宇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在众人嘈杂怒骂声中,他突然产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眼见得众人举着刀枪棍棒冲上来狠命乱打,而自己尽管有着一身的本领却不能还手,只好抱着刘子矜奋力施展小巧腾挪功夫,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东躲西让,虽然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却也弄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张连长鼓足嗓门大声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众人这才慢慢停下手来,但仍把二人紧紧地围着,生怕他们跑了,一起嚷嚷:

  “张连长,这一对狗男女是肖友良的崽子,不能放过他们!”

  “父债子还,血债血偿,张连长,一定要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

  ……

  张连长不停地朝众人挥手喊话,让大伙儿安静下来。

  忽听人群外有人扯着嗓子叫道:“三少爷,三少爷!”

  大伙儿一起扭过头去,就见一个中年妇女一瘸一拐跌跌撞撞从人群外冲了进来。

  肖飞宇喜道:“婶子,是您。”

  中年妇女哭道:“三少爷,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奶娘周妈呀!”

  肖飞宇心中顿时雪亮,赶忙朝她单膝跪下:“周妈,奶娘,原谅三儿记不起您老人家了!”

  周妈慌忙抱着他,“折杀老婆子我啦!快起来,快起来!”

  转过身去朝着众人喊道:“冤有头债有主,他爹的事和他有啥相干?谁敢动他俩一根汗毛,老婆子我就和他拼命!”

  众人又是一阵喧沸。

  张连长朝四下里摆摆手:“好啦好啦,别再吵吵了。”

  又示意众人让他俩到前面来,然后问:“你真的是肖友良三儿子肖飞宇?”

  肖飞宇点点头:“是。”

  张连长接着问:“她是谁?”

  肖飞宇回道:“她是我女朋友。”

   周妈说:“三少爷,这是张连长。”

  张连长问:“听说你离家快二十年了?”

  肖飞宇说:“我少小离家,至今刚归。”

  张连长点头道:“难怪你敢正大光明地回来,原来家中发生的一切,你一点也不晓得。”

  肖飞宇稳住心神,口中带着些许恳求的味道说:“张连长,我家到底发生了啥事?乡亲们为啥对我有这样的刻骨仇恨?我父母兄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