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炼钢临走前嘱咐我说剑炉的云纹花钢要先炼上一天,要我保持炉火。我心道简单,满口答应了他。谁知这白炼钢却不靠谱,竟然一夜未归。
我这几日连连赶路,又要一路防范刺客,本就不曾好好休息。谁知白炼钢话里的意思,却是要我独自一人守上一天。还没守到半夜,我已经哈欠连天。
如若只是这样,我还能坚持,但我那时又正好肚中饥饿,却发现自己带的干粮白天已经吃完了。只好去白炼钢草庐里翻找,却也什么都没有。
这狗日的白炼钢,竟然如此节俭,家中一点余粮没有。更让人无语的是,别人家穷是打开米缸看见缸底,白炼钢更为直接,连米缸都没有······
我心中绝望,只好边吐槽边从草庐里出来继续饿肚子。
本来以我的身手,虽然没有什么狩猎经验,但是打顿野味也并不难。但是现在天色已晚,我又要守着剑炉不能离开太远,而这草庐周围别说是什么山鹿野猪之类,连只飞鸟爬虫我都没有看到。
夜晚是美好的,而我的内心是绝望的。
紧了紧裤腰带,我又回到剑炉旁边铲煤。铲着铲着,望着这些黑石,我忽然想起阿盈第一次给我煮东西的时候,也像这石头一样漆黑如碳。现在想起那个画面,我仍然觉得滑稽可笑。
后来阿盈厨艺见长,把我养的嘴越来越刁,和我一起共事的捕快兄弟都笑我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平白没有了许多口福。但是他们那里知道,不是我不吃,而是那些东西和阿盈做的相比,确实让人难以下咽。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是似乎就在昨天,我也还是会时常想起。
不过现在自己饥饿难耐,想想从前的事分散注意力倒也不失为没有办法里的一个好办法。毕竟自己暂时解决不了的痛苦,能做的也就是不要去想它。
也不知过了多久,旭日已经东升,抬头望去天边一片霞红,就跟从前阿盈做的酸甜排骨一样诱人。
以前当公差时任务紧急的时候,不是没有挨过饿,但是似乎都没有这次饿的如此难受。我中间实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壶茶水。
但是人们常说“喝茶刮油”,其实不无道理。我喝了一大壶茶之后,除了饥饿感没有减少之外,肚子里感觉怪极,有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我后来想起,从前人们曾把茶叶当菜一样煮了吃。于是我一时心动,把茶壶里的茶叶倒出来塞到嘴里。
说实话,也不知这白炼钢究竟喝的的是什么茶,寡然无味而又泛着苦涩,最重要的是这茶叶已经煮的软烂,口感奇差,我实在咽不下去,又把它吐了出来。
又过了一会,我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不觉心中一振,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饿毙在这里了。
于是我欣喜的抬头往外面看,却丝毫没有看到白炼钢的身影,想来他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没想到人饿到极点的时候听力极佳,想来那些山林野兽听力超乎常人,和经常挨饿不无关系。
我自己心中这样想着,又自觉有些荒谬,不由的讪笑起来。
“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却是白炼钢的声音,这时他离剑炉也还有十来米的距离,但是已经高声问起剑炉的情况。
我抬头看向他,身后背的箩筐似乎分量不轻,勒的他的肩膀上的衣物出现一条深痕来。
但看他气息平稳,似乎也是内力深厚。我初到剑炉时就察觉到白炼钢是习武之人,只是没想到他也有这样厚的根基。
“没有问题,只是晚辈一晚上没吃东西,有些饿得慌。”我这样一说,我的肚子便十分配合的发出一连串响亮的咕噜声。
“嗯。”白炼钢点了点头,笑着望着我,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
啊喂,肚子叫的响些有什么好满意的呀,“嗯”是什么意思啊我说······话说回来,人最怕这种本该严肃而有些尴尬的特殊场合别人老不正经。
“咳,额~前辈,你有没有带什么吃的东西回来。”这种时候,一定要自己打破这种氛围。
“哦,有的,我买了些烧饼,你自己过······”我确实饿的厉害,所以不等白炼钢说完,就径直走到白炼钢御下的箩筐旁。然后将烧饼翻找出来,便若无旁人的大口咬将起来。
“咦?”
我正吃的兴起,突然听到白炼钢的声音。我心中有些忐忑,以为是剑炉里出现了什么异变。
可是我抬头望向他时,却发现白炼钢正盯着地上一坨被人咬碎的茶叶看,脸上一副满是疑惑的表情。我这时心中有些懊悔当时没有将那些茶叶毁尸灭迹,现在再要行动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我猜他心中也许正想:到底是谁竟如此的丧心病狂,竟对茶叶做出此等羞耻之事!
“惹~”我脑子里想象到白炼钢边说着这句台词,边一副抓狂表情的画面,不觉浑身打了个哆嗦,只觉肉麻。
也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想象力竟变得如此丰富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为了阿盈的事每日思索导致的后遗症,嗯,就是这个缘故,我心中猜想。
不过我既然自知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所以决计不可能主动承认,于是又低头去吃手中的烧饼。
我吃了两口,便觉得脑门上有些发麻,就像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一样。我只好抬起头来看向白炼钢,他这时正用狐疑的眼神盯着我看。这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自然很容易怀疑到我的头上。
“咳咳·····”我也不去解释,只是咳嗽两声,尴尬的笑笑,希望能就此将这事就此掩盖过去。
而白炼钢虽然是独居山林的异类,这时却也显得极通人情,不再管我,自己径直走到剑炉旁照看剑炉去了。
于是我将手中的烧饼吃完,站起身来走到那茶叶旁。然后用脚把这黏成一坨的茶叶一脚踢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我这时顿感身心一松,环顾起这草庐周围的环境来——草庐所在地方空阔,上方并无有什么树木遮挡视野,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蓝天流云。
而在草庐周围则长着许多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高大树木。现在已经秋末,树上已经只有零星的几片叶子,树叶大多都已经落到地上,把周围铺成红黄二色。除了少了些鸟唱虫鸣,略显得寂静些,倒也很有意境。
我这时忽然想到,假如这里没有白炼钢,而阿盈也还在世,我们能在这里安稳的定居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想起和阿盈定居,我又记起智弘禅师曾说,阿盈离世时,已经怀有身孕。假若我们真能定居于此,此时便是一家三口······
我这般想着,不觉伤感,刚刚因为饱吃一餐被压下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我只觉眼皮沉若千斤,几乎无法再支撑起来,于是我朝白炼钢行了一个江湖抱拳礼,道:
“前辈,晚辈十分困乏,铸剑之事恐怕现在只能劳烦前辈了。”
“无妨,你去吧。”白炼钢并不回头看我,仍只是再照看剑炉。
我也不多做矫情,直接进了草庐里找地方躺下呼呼睡了起来。等我被白炼钢“乒乒乓乓”的打铁声吵醒时,已经快日过中天,自己这一觉竟安稳的睡了半日。
这样的好的睡眠,我已经很少有过了。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些日子真的太困乏的缘故?我起床伸了个懒腰,顿感精神充沛,之前的困意都已一扫而光。
“起来了,把剑取来吧。”
我将剑取了,拿到剑炉旁等候白炼钢的吩咐。白炼钢又乒乒乓乓敲打了一会,对我说:“把剑扔到剑炉里吧。”
我听了之后也不迟疑,就将佩剑扔到剑炉里。谁知兴许是自己扔的太凶的缘故,竟有不少火星从炉口处飞了出来。
我虽然及时躲闪,却也没能全部躲开,衣角处被烧去了一点。
没想到投剑入炉恐怕也得有些讲究,我心中有些正有些慌乱。就忽然觉得身后热气蒸腾,燎得后背火烫,难道是火星绕到自己后背去了?
“让开”我正在胡乱猜想时,身后响起白炼钢的声音。
我赶紧躲开,却是白炼钢夹着之前的那块云纹花钢也投进了剑炉里。
我正待言语,白炼钢却突然从我身旁将一个小麻袋取出。然后将里面的几块约莫有拳头大小的深青色金属块状物也一并扔进了剑炉之中。
“这是燃金,珍稀程度就算云纹花钢与之相比也要差上一些。”
燃金?比云纹花钢还要珍贵?我在脑中搜索半天,却没有半点和它有关的东西,但我也没去问白炼钢。只是答了声“嗯”,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好了,这炉火大约还得再烧上两天,你在这照看剑炉,我去准备些吃食。”我正有些饥饿,所以满口答应,只求他不要像昨晚去的那样久就好。
但是白炼钢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是转身走进了草庐里。
草庐昨晚我已经翻了个遍,根本无有半点能吃的东西,难道里面暗藏机关?如果是的话,那白炼钢得是个多谨慎的人,连吃食也另设机关藏好。
我这般一想,心中对白炼钢感觉又陌生了几分,觉得他确实是不同常人的异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