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白炼钢便叫我到草庐里吃东西。我往剑炉里添了足够的黑石,以免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炉火不足,然后才放心的进到草庐里。
我一推开门,就看见白炼钢已经坐在那张简陋的木桌旁吃开了,丝毫没有等我一起的意思。
不过我是个习武的粗人,没有那许多繁文缛节的讲究。所以也并不生气,而况,自己来这是有求于人,又怎敢有那许多要求。
“前辈,恕晚辈唐突多此一问,我昨晚已经将这草庐里翻找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吃食,可是现在前辈又在草庐里做出这些美味来,难道这里还别有洞天?”
吃到一半时,我小心翼翼的问白炼钢道。我知道许多隐士不喜欢外人知道的太多,自己也本不该多问,但是这时却不知怎的有些难以按耐自己的好奇心。
“哪里有什么洞天,你看那里。”白炼钢用筷子指着我身旁五尺处的地方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地板上空空如也比我的脸上都干净。
莫不是拿我寻开心,我心中想着,更加肯定这看似其貌不扬的草庐里其实暗藏机关,也许某个地方正藏着待发的弩机也说不定。
谁知就在这时,“啪”的一声从草庐顶上掉下一个大麻袋来,直砸的草庐内灰尘四起,弥漫了整个屋子。我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自己的碗,以免尘土飞了进去。
而那从天而降的大麻袋里,大概就装着米面粗粮、蘑菇干之类的东西。这么想来,昨晚倒是我错怪了他,昨晚一片黑漆,我举个小火把确实没去查看屋顶。
而再看对面坐着的白炼钢,却对这漫天飞尘视若无睹。反而像加餐似的,大口将碗中的米饭带着那些沾到上面的尘土扒拉到嘴里。
我平日里也算是少有讲究,但也没到白炼钢这种程度。但这时他是主我是客,俗话说客随主便,他既然如此,我再用手挡着就显得我矫情了。
于是我把手拿开,任由那些飞尘沾到上面。不过我吃饭的速度却慢了不少,因为我扒拉了一口,粘了尘土的米饭确实口感不怎么样。
又吃了一会,白炼钢把碗搁下,打了个饱嗝说:“今天这饭着实奇怪,吃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味道变得怪异,不如刚吃时口感好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为之绝倒,敢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满天尘土,我心道这也可以。抬起头望着他,竟一时不知该做何种表情。
白炼钢这时皱着眉问我:“陆捕头,你注意到没有?”
他这一问,把我问僵在那里。我低头望着碗里剩下的米饭,不知是吃还是不吃。而对于他的问题,我既不能挑明,也不好不回答,只得说:
“这,我······晚辈味觉愚钝,没有吃出来,啊哈,没有吃出来······”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两日。
到了第三日中午的时候,剑炉里的云纹花钢和我的佩剑连同白炼钢口中所说的燃金都已经化作了钢汁铁水。
这三日里的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照看炉火。这时白炼钢走过来,用手将剑炉炉口的机关打开,把原本狭小的炉口又打开了两倍。
我那时就站在炉口不远处,那炉口一开,我顿感有股热浪朝自己逼来,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
剑炉内温度之高可想而知,但是正站在炉口正中的白炼钢却没有退让。只见他两手空空如也的朝炉口方向伸了出去。
如若换了一个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但我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够看得出来白炼钢是在使用内力。
我虽然从来没有学过打铁铸剑,但是也知道有一种灌钢的方法。就是先将铁炼成铁水,然后将铁水倒入事先制好的模具里。白炼钢虽未曾告诉我他要做什么,但我心中猜想他应该是想用内力隔空将里面的铁水摄出来。
剑炉里的钢汁铁水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四十斤,不夸张的说,我自持以我现在的内力,在这个距离内,就算还重上三十几斤,我也能办到。而假如所摄取之物是固体的话,一百六七十斤我也能做到。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对于这一幕我心中也不感到惊奇
但是我看了一会,却发现白炼钢完全没有将铁水取出的意思。而且我忽然记起来,白炼钢也没有事先准备任何的铸剑模具。难道白炼钢想在剑炉里直接用内力将它凝成剑形?我刚有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如果白炼钢真的如我所想,那么他的内力之浑厚恐怕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以我现在的内力为例,就算七、八个我加起来也未必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这样的人,哪怕是整个越州,恐怕都再难以找出第二个。
我们习武之人自然明白,用内力对一个重物进行简单摄取是一回事,对一个重物进行精确控制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就像一个能拿得动八十斤武器的人和一个能将这八十斤武器使得心应手的人相比,这二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我从前别说亲眼见过有人如此铸剑,便是听也未曾听说过。所以想着把这个过程看得真切些,于是强压下心中的惊骇,顶着剑炉的热浪往前走了几步。
我这时已经能够透过剑炉的层层热浪看清里面的情况,里面的铁水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似的,随着百炼钢张成鹰爪状的手一齐旋转。就像有人用一根木棒在里面搅动一般。
这不用白炼钢说我也知道,这是为了让云纹花钢和燃金更好的均匀融合在一起。又过了一会,白炼钢估摸着二者已经分布均匀。就将右手猛地向后一扯,里面的铁水就在内力的拉扯下变成了长条状。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剑炉里的铁水已经形成了一柄长剑的雏形,接下来就是用内力精确的慢慢将这并不稳固的铁水雏形慢慢塑造成一柄长剑了。我看到这关键时刻,虽然不是自己动手铸剑,但身上衣物已经被汗珠打湿了不少。
也不知是因为心中兴奋还是紧张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站在剑炉旁热浪太强的缘故。
而我反观白炼钢,则比我更甚,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脸上豌豆大的汗珠也不要钱似的不断往下落。我甚至觉得,就连白炼钢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想来这样控制铁水铸剑对他来说也是消耗巨大。
这才进行到一半,就已经如此,我忽然有些担心白炼钢到时支撑不下去。虽然在我想来,这次铸剑失败对剑炉里的云纹花钢应该没有影响,但是却说明这个铸剑方法行不通。
而如若换成平常的铸剑方式,又未必能发挥出云纹花钢的真正威能。毕竟老爹的铸剑方法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白炼钢的气息就一直平稳的保持在这个状态,就好像他体内的内力用之不竭一般。
时间的流逝,随着在白炼钢内力的不断牵引,长剑已经基本成型。我隔着热浪,都已经能隐约看到长剑上的剑身纹路。
而我身旁的白炼钢这时也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向后退了一步的同时双手向后一招,长剑就在内里的牵引下飞出了剑炉。
我这时真正的看清了这柄长剑的全貌,造型中规中矩,比一般长剑剑身要阔些,却也还没有能称得上真正的大剑。剑身上除了有云纹花钢自带的云纹外还另有白炼钢刻上的剑纹,但因为整柄长剑还是熔岩般的金红色,看得并不完全真切,所以我也不知上面到底刻得是什么,只是觉得和一般的兽纹不同。
白炼钢将长剑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大约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待它自己稍稍冷却,就将长剑放入剑炉不远处的一个不大剑池里。
只听“滋”一声,长剑将剑池里如同鲜血一般红的池水烧的沸腾起来。
“成了!?”不管我往日性情如何平淡,这时都有些难以安耐自己的兴奋道。
“没有,这事不能心急。”白炼钢虽然这么说,却一脸满意的表情。
“是,是晚辈失态了,辛苦前辈了。”虽然白炼钢没有怪我的意思,但我也自觉有些失态,于是道。
“无妨,你这剑还差一步,还需有天时相助,需要静候一段,等一个吉日,这段时间不要去动这柄剑,以免伤了它的灵性。”
什么天时,灵性的我都不懂,白炼钢说的话我也听得云里雾里,但看他的样子,似乎一切进展的很顺利,而且这时万不可不懂装懂,一切听话照做就行。
于是我回道:“晚辈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