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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个案分析:自杀和吸烟流行潮(4)


  们通常一天注射两到四次,每次都注入大剂量。吸烟者的情况也是这样,只不过他们的症状比较轻。他们从一支烟中得到一次刺激,然后间断一下,再寻找下一次刺激。而尼古丁贴片是在一天中缓慢均衡地释放毒量,这种摄入尼古丁的方式一点儿也不刺激。看起来,尼古丁贴片在抗烟斗争中所起的作用,与“速瘦”?减肥奶昔对减肥所起的作用一样,都称不上是引爆点。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认为还有两种方法可行。第一种方法源于吸烟与情绪抑郁之间的关系,这一关系是在最近才被发现的。1986年,一项对明尼苏达州心理门诊病人的调查表明:他们中有一半的人吸烟,这个数字远远高于全美平均水平。两年后,哥伦比亚大学心理学家亚历山大·格拉斯曼在他的一项与此完全无关的研究中发现,他所研究过的烟瘾比较重的人群中,60%曾有过严重抑郁病史。随后,他对3200名随机选出的成年人进行了专门调查,调查结果刊登在1990年的《美国医学会杂志》?上。研究表明,那些曾在某段时间内被诊断患有严重精神失常的人群中,有74%曾吸过烟,14%已戒了烟,在那些从未被诊断有精神疾患的人当中,有53%曾吸过烟,31%已戒了烟。随着精神问题的加重,它与吸烟的联系就更紧密。约有80%的酒鬼吸烟,接近90%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吸烟。

  在一项调查中,一组英国精神病学家把一组12岁至15岁?

  的精神和行为上有障碍的孩子,与另一组身心健康的同龄孩子在吸烟行为方面进行了对比,结果令人震惊。不正常的孩子中有一半人每周至少吸21支烟,尽管他们小小年纪;而正常孩子的这一比例只有10%,二者形成鲜明对比。也就是说,由于总吸烟率的下降,吸烟习惯只集中在那些有身心障碍和处于边缘的社会成员身上。

  许多理论解释了吸烟与精神障碍联系密切的原因。第一种理论认为,使人易被吸烟感染的因素—如自卑、不健康和不幸的家庭生活—也同样会引起抑郁症。而更令人信服的是,初步证据表明,这两个问题也许具有相同的基因根源。例如,抑郁被认为是因为—或至少部分因为某些重要的大脑化学物质的分泌出了问题,尤其是复合胺、多巴胺和降肾上腺素这些神经传递素的分泌出了故障。这些化学物质能起到调节情绪的作用,而且还影响着人们自信、优越感和愉快感的产生。像“郁乐复”和“百忧解”这类药物之所以有疗效,是因为它们能刺激大脑分泌更多的复合胺,以此来弥补抑郁症患者体内缺少的复合胺。尼古丁似乎对其他两种主要的神经传递素多巴胺和降肾上腺素的不足,发挥了同样的补偿作用。简言之,这些郁郁寡欢的烟民实际上是把烟草当作一种廉价替代物,用来缓解他们的抑郁情绪,并促进大脑分泌出能使他们行为正常的化学物质。其疗效如此显著,以至于当有精神病史的烟民一旦戒烟,又面临着抑郁症复发的极大风险。这形成了一种报复性附着力,一方面,吸烟者因对尼古丁有依赖性而难以戒烟;但另一方面,如果他们离开了尼古丁,又有患上神经衰弱的风险。

  这是个严峻的事实,但它也说明烟草具有其致命的脆弱之处,如果你能把吸烟者的抑郁症治好,你就能很容易改掉他们的吸烟习惯。显然,这是问题的症结所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一家公司(即今天葛兰素威康公司的前身)的研究人员们对一种新型抗抑郁镇静剂进行了试验,试验范围遍及全国,这种新药叫“布普平”?。令研究人员惊讶的是,他们开始从试验范围内听到如下有关吸烟情况的汇报。“我开始听到病人说‘我不再想吸烟了’,或是‘我比以前抽得少了’,或是‘烟抽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有味了’这一类的话。”制药公司的心理分部负责人安德鲁·约翰斯顿说道,“大家可以想象,处在我这个职位上的人会听到各种各样的汇报,所以一开始我并没太在意这些汇报。但我却不断地听到这类汇报,这使我感到实在不同寻常。此事发生在1986年,当时人们对抑郁症与吸烟之间的联系还知之甚少,因此,制药公司起初也感到困惑。但他们迅速发现,布普平正起着尼古丁替代品的作用。约翰斯顿解释说:“尼古丁释放出的多巴胺会进入大脑皮层,这里是大脑的快乐中枢。人们认为这里负责产生人的快乐感和幸福感。这正是吸烟给人带来快感的地方,也是戒烟困难的原因之一。尼古丁还增加了降肾上腺素的分泌,因此,当你一旦戒烟,降肾上腺素的供应就会不足,你就会感到焦虑、烦躁。”布普平具有双重功效,一方面它增加了多巴胺的量,因此,吸烟者便不想再吸烟;另一方面,它代替了一部分降肾上腺素,因此,吸烟者不会有焦虑之类症状出现。

  葛兰素威康在重度吸烟者(每天吸烟超过15支)身上?

  试验了一种药物,结果发现药效显著。如今该药名叫“金伴”

  (Zyban),在市面上有售。研究表明,在上过戒烟课程和服用过镇静剂的人当中,有23%的烟民4周后戒了烟;在上过戒烟课程和使用过尼古丁贴片的人当中,有36%的人4周后戒了烟;而服用过金伴的烟民中,有49%的人4周后能戒烟;而使用过金伴和尼古丁贴片的重度吸烟者中,有58%的人在4周后戒了烟。有趣的是,郁乐复和百忧解这两种复合胺类药物似乎无助于戒烟。也就是说,服用上述两种药物并不能使人振奋情绪;要像尼古丁一样起到振作情绪的作用,只有金伴能做到。这并不是说该药就完美无缺,在所有戒烟方法中,它对烟瘾最大者来说疗效最小。但这种药的初步成功已证明,我们有可能找到解决吸烟问题的附着性引爆点:即在逐步征服抑郁症的过程中,能找到烟瘾形成的薄弱点。

  我们回头重新审视一下青少年开始吸烟的情形,就会发现附着性问题中另一个潜在的引爆点。青少年最初吸烟时,他们都是奇普斯,他们只是偶尔吸烟,他们中的许多人很快便停止吸烟,并且从此不再吸烟。一些人在之后的许多年里,仍然是奇普斯式的间或吸烟,并未上瘾。约有1/3的人最后成为定期吸烟者。而在这段时间内—耐人寻味的是—青少年从偶尔吸烟发展到定期吸烟大概花了3年时间,差不多是在他们15岁到18岁之间,而且在未来的5年到7年间,他们的吸烟习惯逐步加重。当一名高中生定期吸烟时,他(或她)不会一天抽一包烟,来自旧金山市的加州大学烟瘾研究专家尼尔·本诺维茨说:“等他们到了20几岁的时候,他们的吸烟习惯就会达到每天一包烟的程度。”

  因此,吸烟者对尼古丁的依赖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大多数人对烟上瘾都需要时间,青少年15岁开始吸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一定会上瘾。我们还有大约3年的时间来阻止他们。更有趣的一点是,该事实表明,吸烟者对尼古丁上瘾不是一个线性发展过程。也就是说,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来界定其上瘾与否。所以我们不能说,如果你每天要抽1支烟,就说明你有点上瘾;而你一天要抽两支烟,就说明你的烟瘾大了一点;而你一天要抽10支烟,就说明你的烟瘾是一天抽1支烟时的10倍。相反,它暗示我们,上瘾也有其引爆点。这个引爆点就像一个门槛,如果你的烟量低于特定数目,就说明你根本没上瘾;而只要超过了那个神奇的数目,你就会突然间上瘾。这使我们对奇普斯的含义有了更加完整的理解,他们是从未越过烟瘾门槛的烟民;而另一方面,那些顽固不化的烟民是在某一刻越过这道门槛的人。

  什么是烟瘾门槛呢?当然,谁也不会相信大家的门槛都一样高。但本诺维茨和杰克·亨宁菲尔德—他们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权威的尼古丁专家—已做出了一些科学的推测。他们指出,奇普斯能一天抽5支烟而不上瘾。这意味着5支烟中的尼古丁含量约等于4毫克到6毫克,这很可能是接近烟瘾门槛的数量。因此,亨宁菲尔德与本诺维茨建议,烟草公司应把香烟中尼古丁的含量降到即使是烟瘾最大者(如一天要吸30支烟的人)在24小时内的摄入量都不超过5毫克。他们在著名期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NewEnglandJournalofMedicine)中论述道:“尼古丁的含量应控制在能阻止或限制大多数青年人上瘾的范围内,同时又能保证香烟的味道和它刺激感官的作用。”换句话说,青少年虽然会继续因为各种理由而尝试吸烟,比如,因为吸烟具有传染性,因为前卫的青少年都在吸烟,因为他们想要和前卫的人一样,但由于尼古丁的含量已降到了烟瘾门槛之下,所以吸烟不再会使人上瘾。与其说吸烟像流感,倒不如说它更像普通的伤风: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对这两个附着力因素有个正确的认识。禁烟运动目前致力于提高香烟价格,减少香烟广告,在广播和电视上宣传公共健康,减少未成年人获得香烟的途径,对学生灌输烟草有害的概念等方面的工作,但在此期间,这场看上去规模浩大、雄心勃勃的综合运动却宣告无效,因为青少年吸烟的人数仍在急剧增加。尽管我们努力不懈地致力于改变大众对烟草的态度,但我们并未触及最需要改变观念的群体。我们一直致力于如何消除吸烟推销员的影响力,但这些推销员的影响却显得越来越坚不可摧。简言之,我们竟相信自己应该一口气解决整个问题,而事实上,我们根本就做不到。我们只需要找到具有附着性的引爆点,而且这些引爆点应该是抑郁症和尼古丁门槛的连接点。

  附着力策略的第二个启示是,它能给青少年提供一条更加合理的尝试途径。反毒品斗争中绝对论者的观点是:尝试等同于上瘾。我们绝对不能让孩子们与海洛因、大麻或可卡因有任何接触,因为我们认为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少量接触也会使人上瘾。但你了解过尝试非法毒品的统计数据吗?1996年家庭毒品滥用情况调查中,有1.1%接受调查者承认他们至少服用过一次海洛因。但这1.1%的人中只有18%在随后一年中再度服用,只有9%在随后的一个月中服用海洛因。这并不是某种易上瘾毒品的特例,有关服用可卡因的数字更加惊人。在那些曾经服用过可卡因的人中,不到1%(有0.9%)的人是定期服用者。这些数据告诉我们,尝试与上瘾是两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而且一种毒品有传染性并不意味着它就自动具备附着性。实际上,至少尝试服用过一次可卡因的人数告诉我们,青少年几乎都有尝试危险事物的迫切愿望。这正是青少年的行为特征,也是他们了解世界的方式。而且在大部分情况下(在可卡因例子中是99.1%的情况),尝试并没有导致不良后果的发生。因此,我们不必强烈反对此类尝试,我们必须接受这些尝试,甚至欢迎这种尝试。青少年总是被诸如女学生玛吉、比利和帕姆这类人所吸引,而且他们只有变得反叛、好斗和不负责任才能体验青春期的幻想,因为这是体验生命的好方法,因此,他们必然会被这些人所吸引。可见,我们应该做的不是阻止尝试,而是确保尝试不会产生严重后果。

  我认为,在本章开头引用的唐纳德·鲁宾斯坦说过的那段话,值得我们重温一遍,这段话是他在描绘自杀是怎样深深扎根于密克罗尼西亚青少年文化时所说的:

  根据一些曾尝试自杀的男孩们的说法,他们第一次看到或听到自杀是在他们8岁到10岁的时候。他们尝试自杀的想法往往来自模仿或者试验性的闹剧。例如,一名11岁的男孩把自己吊在屋里,他被人发现时已失去了知觉,舌头都伸了出来。事后,他解释说自己只是想“试”一下上吊。他说他并不想死。

  令人悲哀的不是这些小男孩的尝试活动,因为尝试正是小男孩们所喜欢做的事情,悲哀之处在于他们选择的是他们不可以尝试的事情。遗憾的是,绝对不会有一种安全的自杀方式可以拯救密克罗尼西亚岛上的青少年。然而,有可能存在一种更加安全的吸烟方式,通过对上瘾过程中那些引爆点的关注,我们就有可能使吸烟变成一种更加安全、更加不易上瘾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