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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个案分析:自杀和吸烟流行潮(2)


  这正是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上所发生的情况,只不过其层次要深刻得多。如果将西方社会的自杀行为比作一门粗鲁的语言,那么在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上,自杀已成为一种表现力强得让人难以置信的交流方式。这种方式内涵丰富而又微妙,并且是由那些最有说服力的”许可给予者“来表达的。

  鲁宾斯坦在著述中提到过密克罗尼西亚群岛中有一个叫艾贝耶岛的地方,在该岛上有一个团体,人数大约有6000人左右,该团体里有一种奇怪的自杀模式。从1955年到1965年,整个岛上没发生过一起自杀案件。1966年5月,一名因偷窃自行车而被捕的18岁男孩在监狱中上吊自杀了,但这个案子看起来似乎影响不大。随后,在1966年11月,岛上某个最富有家族的后裔R自杀身亡。R是个极其有魅力的人,他同时与两个女人来往,并与她们俩都各有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由于无法在二者间进行取舍,R在浪漫的绝望中上吊身亡。在R的葬礼上,他的两位爱人才第一次发现对方的存在,双双晕倒在他的墓前。

  R死后3天,岛上又发生了另一起自杀事件。一名正面对着婚姻纠纷的22岁男子也自杀了。他的死使岛上的自杀事件在一周内变成了两起,而在这个社会团体中,最近的一起自杀事件也就发生在12年前。岛上的医生写道:“R死后,许多男孩梦见了他,并说他在召唤他们,让他们结束自己的生命。”在随后的12年间,岛上又发生了25起自杀事件,其中大部分是集中在一定时间范围内发生的,一般在几周内连续发生三四起。

  1975年,一名来访的人类学家这样写道:“一些自杀身亡者和一些企图自杀的人曾说,他们在幻觉中看到了一艘载着所有自杀身亡者的小船在绕着小岛航行。这些逝去者在邀请潜在的自杀者加入他们的行列。”一次又一次,R演绎过的主题不断地上演。一名高校学生在寄宿学校和在艾贝耶岛的家中各有一位女朋友。当他那位在寄宿学校的女友从学校返回家中时,这种两位女友共存的复杂情况,在艾贝耶青年人亚文化中立即成为轻生的背景。这名青年人在自杀留言中写道:“向M和C(他的两位女友)献上我最衷心的祝福。和你们俩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这就是他全部想说的话,因为他这一举动的背景早已被R建立好了。在艾贝耶自杀流行潮中,R成了引爆点,他扮演了推销员的角色,以自己的行为“复写”了追随者的行为。R的人格力量及其自杀所营造的氛围使他的举动成了别人的榜样,而且这种影响在他死后数年丝毫未减。

  吸烟流行潮中的个别人物法则

  青少年吸烟现象也是以这样的逻辑发展的吗?为了挖掘青少年吸烟现象背后的更多诱因,我在几百人中开展了问卷调查,我让他们描述一下他们最早接触香烟的经历。这并不是一项科研调查,因为我所抽查的人没有代表性,他们大多数是30来岁的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而调查的结果令人震惊,因为这些人的经历都惊人地相似。吸烟这一行为似乎总是和一段特定的童年记忆联系在一起的,而这种记忆生动、清晰、饱含感情。

  一位女士记得她小时候曾那么的喜欢打开她祖母的钱包,她每次一打开,都能闻到一种“淡淡的温斯顿牌廉价香烟和皮革的气息,还混合着药房润唇膏和肉桂香口胶的味道”。另一个人回忆道:“坐在克莱斯勒轿车的后座上,一种无比美妙的硫黄和烟草的混合味道,轻轻飘出前座驾驶员的窗外,飘进我的鼻孔。”吸烟对个人来说几乎都必然会与一样东西相联系,那就是“成熟”。这甚至对那些讨厌吸烟或认为吸烟是肮脏而危险的人来说也是如此。吸烟语言与自杀语言一样,听起来有惊人的一致性。下面是两则童年回忆:

  我妈妈吸烟,尽管我讨厌这一点,我讨厌烟味,但她有着纤长的手指和丰满略皱的嘴唇,唇上经常抹着口红,在她吸烟的时候,她看起来是如此优雅,如此漫不经心,以至于我觉得毫无疑问有一天我也会吸烟。我妈妈认为不吸烟的人没有胆量。“吸烟能使你身上气味难闻,也能使你思考。”她总是一边说,一边颇为这句难听的话而得意。

  我最好的朋友苏珊是一个爱尔兰人。她父母与我父母不同。他们年轻、宽容而开明,他们在晚饭前就喝鸡尾酒。奥沙利文先生留着胡子,穿着高领套头毛线衣。奥沙利文夫人穿着不带后跟的拖鞋,穿着与她那乌亮的黑发相衬的黑色衣服,慢悠悠地走来走去,显得体态苗条。她涂着很深的眼影,她肤色偏棕色。在她精心修过指甲的手上总是晃着一支长得危险的香烟嘴儿。

  这就是吸烟者的通用语言,和自杀通用语言一样,其含义丰富、富有表现力。在这场吸烟流行潮中,同样也有引爆点人物、推销员和许可给予者。一次又一次,回应调查的人都描述这样的情景:总有一个特定的人,以极其类似的方式,让他们见识了吸烟行为。下面是几个例子:

  在我9岁或10岁那年,我的父母接来了一位英籍女互惠生?,她叫玛吉。她将与我们共度一个夏天。玛吉当时大概20岁,她十分性感,常在坎贝尔的游泳池里穿着比基尼泳装出现。由于她能穿着比基尼倒立,因此她在当地成年男子群体中十分出名。而且据说她有一次跳进水里时,比基尼的上半部分脱落了。因此无论她什么时候跳进水里,卡彭特先生都会潜入水下。玛吉吸烟,而我曾经请求她让我抽一口。

  我结识的第一个吸烟小孩是比利。我们在五年级时成了朋友,那时在我们新泽西州的市郊小镇上,所有主要的等级划分—如乡下佬、前卫人士、老板等—开始形成。比利简直太酷了,他是孩子堆里最早与女孩约会,最早抽香烟和吸吗啡,最早喝酒精饮料,最早开始听迷幻音乐的。我甚至记得我们曾一起坐在楼上他姐姐的卧室里—他的父母离婚了(这也是我们之中头一个有这种经历的),而且他的妈妈从来不在家—拿一张感恩而死乐队?的唱片封套垫着,在一个罐子里挑选大麻种子一事……这件事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它代表坏事,它代表成熟,以及它能让你立即变成另一个人。

  在我记忆中,我认识的第一个吸烟者是个叫帕姆的女孩。我认识她时我们都在读十年级,我们一起在长岛的格雷特奈克区乘坐校车。我记得当时我觉得她酷极了,因为她一个人住在公寓里(当时格雷特奈克的公寓并不多)。帕姆看上去比她的真实年龄15岁要成熟得多。我们曾一起坐在巴士的后部,往车窗外吐烟。她教我怎样吸气,怎样把一件男式衬衫系在腰间而显得酷,以及怎样涂唇膏。她还有一件皮夹克。她的父亲很少在家。

  有许多证据表明,烟民们的人格中存在共同之处。英国权威心理学家汉斯·艾森克(HansEysenck)认为,有烟瘾者与不吸烟者可以根据十分简单的人格分界线来区分。据艾森克说,典型的烟鬼一般性格外向,这类人具有以下特点:

  喜爱交际、喜欢聚会、交友广泛,需要与人交谈……他渴望兴奋,喜欢碰一碰运气,凭一时冲动行事,而且一般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喜欢不断地活动和做事情,有闯劲,容易发脾气,他不能有效地控制情绪,而且他并不总是个可靠之人。

  自艾森克提出奠基性的论述之后,无数其他研究得出的结论已使吸烟者的“形象”丰满起来。烟瘾大的人比不吸烟者的性冲动显得更强,他们性成熟得早,对性有更强的“需求”,而且他们对异性有更强的吸引力。例如,不吸烟的19岁白人女大学生中,有15%有过性行为,而在吸烟的19岁白人女大学生中,这一比例高达55%,据艾森克调查,男性的情况也是如此。在心理学家所谓的“反社会”指数评估中,吸烟者排位比不吸烟者要高得多,他们倾向于做出更多的不良行为,表现得更加反叛,更富有反抗性。他们会做出轻率的判断,冒较大的风险。有吸烟成员的家庭平均要比无吸烟成员的家庭多消费73%的咖啡和一倍到两倍的啤酒。有趣的是,吸烟者似乎比不吸烟者更忠实于自我。戴维·克罗在其专著《为什么吸烟》(Smoking:TheArtificialPassion)中也谈到了这一点。心理学家在他们称为“撒谎”的测试中,插入了一些确定无疑的论断—如“我说的不都是真话”或者“我有时对我的配偶态度冷淡”等,如果受试者连续否认这些论断,那么他们就被认为不够真诚。吸烟者在这些测试中表现得比不吸烟者更加真诚。克罗写道:“从理论上说,他们对别人缺少敬意,又容易蔑视别人,这两点使他们相对来说不太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当然,这些衡量标准并不适用于所有的吸烟者,但作为吸烟行为的预兆,它们非常准确。一个人吸烟越多,他或她就越符合上面的描述。克罗写道:“我以科学的精神邀请读者做下面的试验,以此来证明这种(吸烟与人格之间的)联系。请你将演员、摇滚音乐家和美发师大致地归为一类,将土木工程师、电工和电脑程序员归为另一类,然后观察他们的吸烟情况,那么你就会发现两类人的差别会有多大。”

  下面是我发出问卷后收到的另一则回答。看了之后,你是否更加肯定吸烟者拥有外向的性格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祖父是我身边唯一吸烟的人。他是伟大的鲁尼恩式?的人物,爱变些小魔术,他是我的偶像。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从波兰移居到这儿,干了大半辈子的装玻璃工。我妈妈过去常喜欢回忆起当她第一次与祖父共进晚餐时,她觉得祖父似乎随时都可能将桌布从桌子上一把抽走,而上面的摆设依然在桌子上,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取悦客人。

  我觉得,我们不能轻视吸烟型人格的重要性。如果你将所有这些外向性格者的特点集中在一起,如不顺从、性早熟、诚实、冲动、对他人的意见毫不在意、寻求感官刺激等,你就会发现这是大多数青春期少年的完美写照。如互惠生玛吉、校车上的帕姆和听感恩而死乐队的比利,他们都是极端前卫的人。他们不是因为吸烟才性格前卫,而是因为他们性格前卫才吸烟。他们具有与上述相同的性格特点:反叛、冲动、爱冒险,对他人的意见无动于衷而且早熟。这些个性使他们在同龄的青春期少年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以至于他们必定会寻求一种发泄青春期反叛、冒险、冲动,对他人无动于衷和早熟的最终表达方式—吸烟。

  这一点看起来也许很浅显,但这是理解禁烟斗争进行得如此困难的关键。在过去10年中,禁烟运动都在谴责烟草公司宣扬“吸烟很酷”的行为,而且为说服青少年“吸烟不酷”又花费了数百万美元的财政费用。但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吸烟本身并不酷,酷的是吸烟者本身。吸烟泛滥与密克罗尼西亚群岛自杀事件盛行、口头信息传播潮,艾滋病疫情开始的方式都完全相同,都是源于帕姆、比利和玛吉这类人—他们正相当于吸烟者版本的R、汤姆·高和盖藤·杜加斯—超乎寻常的影响力。无论是吸烟泛滥,还是其他恶习泛滥,都是因为存在一个很小的群体,即特定的一小群人,在其中起了推动作用。

  吸烟流行潮中的附着力因素

  然而青少年吸烟泛滥不只是验证了个别人物法则,它也有力地验证了附着力因素法则。毕竟,许多青少年为了与同龄人交流而尝试香烟的事实,就其本身而言,并不那么可怕。问题是上述那些年轻人中的大多数人尝试香烟直到吸烟成瘾为止,正是这个事实使吸烟成了大众健康的头号敌人。吸烟的经历是如此的难忘和富有影响力,以至于有些人无法停止吸烟,这样养成的吸烟习惯就具有附着力。

  有一点很重要—我们要把“传染性”与“附着性”这两个概念区分开来,因为它们有着极为不同的模式,暗示着有极为不同的对策。洛伊丝·韦斯伯格是一个具有“传染性”的人。她认识许多人,属于许多团体,她能同时以1000种不同的方式来传播一则信息或某种观点。另一方面,莱斯特·旺德曼和《蓝狗线索》的制作者是研究附着力方面的专家,他们在制造令人难忘并能改变人们行为的信息方面具有天分。传染性在很大程度上是信息传播者的作用之一,而附着力从根本上说是信息本身所拥有的特性。吸烟现象也不例外。青少年吸烟习惯的最初养成取决于他或她是否曾与某位推销员接触过,是否从推销员那儿获得了做出违规行为的许可。但是青少年是否会吸烟成瘾,则取决于一套完全不同的标准,例如,在密歇根大学最近的一项调查中,一大批人被问及他们第一次吸烟的感受。该项目调查员之一奥维德·普马利奥说:“我们发现,几乎每个人第一次品尝烟草时感觉都不好。但能够吸引未来烟民,并把他们与那些此后不再接触香烟者区分开来的因素,却是未来烟民从体验中获得的一点总体快乐,比如:一种晕乎乎的感觉和酒醉般的愉悦感。”下面的数字是惊人的:在那些曾试过几次便从此不再碰烟的人中,只有1/4的人觉得从第一次吸烟体验中得到了某种愉快的“兴奋感”;在那些吸过烟但已经戒烟的人中,约有1/3的人获得过愉悦的眩晕感;在那些烟瘾小的吸烟者中,约有一半人对第一次吸烟感觉良好;而在那些烟瘾大的吸烟者中,有78%的人刚抽几口烟就获得了舒适的眩晕感。对个人来说,吸烟有多大的附着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或她对尼古丁的第一次反应。

  在不断升温的有关吸烟的论战中,我们常忽略了关键问题,例如,烟草工业多年来因为否认尼古丁会使人上瘾而备受公众嘲弄。当然,他们的立场是荒谬的。但是反吸烟者所持的反对观点,即尼古丁像个致命的监工一样奴役着所有接触它的人,也是同等荒谬的。在所有尝试吸烟的青少年中,只有大约1/3的人继续定期吸烟。尼古丁也许让人极易上瘾,但它只对某些人,在某些时候有效。更重要的一点是,甚至在那些定期吸烟的人中,他们对吸烟的依赖性强弱也是有很大区别的。吸烟问题专家曾经认为,在所有烟民中有90%至95%的人定期吸烟。但几年后,联邦政府的全国健康调查对吸烟提出了更详细的问题,由此调查者十分震惊地发现,1/5的吸烟者并不是每天都吸烟。也就是说,有数百万美国人虽然定期吸烟但并未上瘾,对他们来说,吸烟具有传染性,而没有附着力。在过去几年中,这些绰号为“奇普斯”(chippers)的人已被专门研究过,其中匹兹堡大学的心理学家索尔·谢夫曼对此做了大量的研究,谢夫曼对“奇普斯”的定义是:一天吸烟不超过5根但一周至少4天吸烟的人。谢夫曼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