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卢东先醒了,把我叫起来,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散步。r
我答应了,起来后去敲隔壁房间的门,看政博起了没有,里面却没有声音。r
卢东走出来,跟我说：“丫昨天喝得不比咱俩少,估计还睡呢。”r
我看了看客厅的沙发床,床空着,被子堆成一团：“莫白呢？走啦？”r
他指了指鞋架子,莫白的高跟鞋还放在那里：“没有。鞋还跟那儿呢。可能夜里客厅太冷,上屋里睡去了吧。”r
我想了想,又看了看关着的房门：“那咱俩先走吧,回来给他们带点儿早点。” r
公园里,老大爷们在下棋,老大妈们在扭秧歌。我和卢东在一群拉二胡唱京剧的老大爷对面坐下来。r
他点了烟,指着不远处一群练太极剑的老人,问我：“你说咱老了以后会跟他们一样么？”r
“应该不会,我对这些玩意都不太感兴趣。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倒是天天打太极拳,但我从来没练过。”r
“希望等咱年过半百了,能活得比他们潇洒……对了,大森,你现在对未来有个计划没？可得开始计划了啊,别跟莫白似的没头没脑的乱撞。”r
“我没事儿,现在工作找着了,这一年起码稳定下来了,发展发展再说。”r
他点点头：“恩,你有个计划就行。说实话啊,我这人其实挺没心没肺的,从来不惦记别人过得好不好,但我特担心咱这几个瓷器,尤其是莫白。我觉得她到现在还没明白一个道理,一点儿也不低调。你说,就算八百年后,猴啊人啊的都知道你莫白是何许人也,有什么用啊？唉,太张扬,一点儿稳当劲儿都没有。”r
“没准儿她自己心里有谱儿呢。”r
“有谱儿？有谱儿昨晚上能那样儿折腾吗？我早跟她说了,遇上什么事儿别太高兴,遭天谴。你看现在,人家武明工作稳定了,媳妇都快娶上了。政博有他们家内酒吧。我,说真的,也小有积蓄了。但莫白,我跟你说,真保不准。她们家条件虽然好,但禁不住她那么造。造,你懂吧？钱不是她挣的她根本不知道心疼。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 。我要是有这么一闺女,肯定不让她这么折腾。” r
又坐了一会儿,我们都觉得有点儿凉,就起来散步。r
卢东告诉我,他现在感觉比以前老了好多,还没过壮年就成老头了。r
“我现在算是看透人生了。”他说,“这人啊,是越没钱,越想钱,等有了钱了,就觉得还不如没钱的时候活得舒坦了。你看这帮老爷子,每个月就那么点儿退休金,一人骑一辆破自行车,但人家气色都不错,因为人家过的内叫日子。你看我了吗？就我这样儿的,还有跟我差不多的内帮开奥迪的孙子们,每天得掉多少头发你都想象不到!”r
我想了想,说：“东子,我懂。你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吗？就是因为这儿有我心里放不下的东西。但这样不好,咱这种人也不好,累心,累一辈子。”r
说到这儿我们就都不说话了。 r
后来,走到一块假山石边,我们又坐下来。r
卢东又点起根烟,抽了一口,咳嗽了半天。r
“慢点儿。”我说,拍拍他的后背。r
他摆摆手,坐正了些,问我：“大森,你跟我说实话,你后悔么？后悔回来么？”r
“不知道。”我说,又想了想,“真的不知道。其实好多事儿都让我感觉挺失望的,比如耗子内事儿吧。我觉得大伙儿都变了,却又说不出来具体哪儿变不好了。可能人长大了就是这样吧。”r
他轻声笑了,然后看着我：“是啊,都长大了,还得白头到老呢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