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复

我叫金凌,朋友很多,但几乎没人知道我的真名儿,他们都叫我文夕。r

文夕是真伊给我起的昵称,因为她觉得我特像我们一起看的一部韩剧的女主角。虽然我的性格和那个女主人公截然不同,但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r

我们在一所小学、初中,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上高中以后我们分开了,但仍保持着死党的关系,互相扶持着经历了很多事情。直到去年冬天,她突然从美国回来,发现我和她最爱的男人在一起了。r

那天她哭着离开了。我也很痛苦。我知道我伤害了她,也伤害了我自己,虽然我在她面前表现得很强悍。r

程坤,也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也和我一样。虽然我知道他是不爱真伊的,但他说：“感觉就像亲手杀了个孩子,还是不好受。”r

被自责折磨了一天,我终于忍不住打电话到真伊在北京的家,得知她已经回美国了。我还是觉得不安,又打电话向我们共同的朋友、我的前男友阿荣忏悔。r

他说：“我一直劝你早点儿告诉她,那样的话她肯定会好受点儿,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就算你们之间还有友谊,性质也已经变了。”我想他的话也暗示了他对我们俩关系的看法：做不成情人做了朋友,裂痕也还是存在的。r

真伊的事儿对我和程坤虽有影响,却不太大。我们还像平常一样生活,只不过彼此都有意回避和真伊有关的话题。r

后来,我们的电影《魔鬼的盟约》开拍,杀青,上映。r

真伊回来了。r

“北京的夏天还是这么让我迷恋。”真伊说。r

我点点头,冲她笑着。酒吧街的风、柳树、大藤椅,把我的心暖起来。r

余叔叔把两杯奶茶递给我们：“天儿热,喝点儿茶去去暑吧。”r

我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把身子陷在藤椅里,对着路边斑驳的石凳注视了很久。r

真伊看着他,笑着说：“半年多了,再见到余叔叔,还是那么平和。我想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吧。如果我爸也能这样,就不会在知道我奶奶去世的时候那么伤心了,至少不会心力衰竭。”她说得那么平静,以至于让我不敢相信这是我认识的那个真伊,那个动不动就泪流满面,心里装的都是情感的女孩儿。r

余叔叔捧着杯凉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坐到我们对面的藤椅上。他指着对岸的一家餐厅对真伊说：“我儿子和他几个朋友跟内边儿吃饭呢,呆会儿我带你见见他们去,保准你心情好。”r

“好啊。谢谢您。”真伊笑得很真诚。r

“别客气。”余叔叔也笑了,喝了一口茶,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转头对我说,“莫白和东子也在呢。你们几个拍完片子以后就没怎么见面吧？”r

“恩,彼此都忙。我们剧社现在来了不少新人要加入,我和阿荣都没时间,就先让阿娅帮忙参谋,选完了我们再看。”r

“阿娅是谁啊？程坤呢,他不在剧社了么？”真伊问。r

“阿娅是阿荣现在的女朋友,从南方来的内个。”我回答,“程坤去香港了,签了那儿的公司。他这人一向目的性极强。我都早想到了。”r

真伊没说话,但我能看出,她的眼中充满了失望。r

我点起烟,冲她笑了笑：“真伊,虽然在做人方面,我没你内种牺牲精神,但在看人方面,你还真的不够火候。”r

十分钟后,我们喝完茶。余叔叔跟伙计交代了两句,带着我们往石桥的方向走。r

对岸传来几个年轻人爽朗的笑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躁动的引擎声。r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政博冲我们摆了摆手,一转把,前后不到几秒钟,就把车横在了我们面前。r

余叔叔有些责怪地看着他：“大白天人那么多,你开这么快干什么!好了伤疤忘了疼……来,先给你介绍介绍,这是真伊……”r

政博这人见生人从来不脸红,见了真伊却装得跟个初中生似的,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点头,不言不语地把车停到路边。r

等莫白他们走过来,余叔叔就继续帮他们介绍。r

政博趁机把我拉到一边儿,问我：“她就是程坤内孙子以前的女朋友吧？你怎么给带这儿来了？你们俩没事儿吧？”r

我干巴巴地笑了声,看着他,不说话,心想：余政博你也太不了解我了,算我白跟你好了。r

莫白笑着走过来：“干吗呢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r

政博向她抱怨说我不懂事,竟然把以前的情敌带他们家酒吧来给大伙儿填堵。r

莫白听了也有点儿不乐意,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文夕,虽然政博跟你感情还没那么深吧……”r

我想我再不澄清事实实在有点儿对不住自己了,就把我和真伊是多年同学兼好友的事实告诉了他们,让他们也了解一下,我和真伊还是有一定的感情基础的,不会因为一个已经不再重要的男人计较。r

看到他们不置可否的表情,我又补充道：“再说今天也不是我要带她来的。去年她自己回来的时候就跟这儿认识余叔儿了,而且就是因为余叔儿无意中提到了我和程坤,她才知道我们俩好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吧？反正我觉得挺神的。”r

说到这儿,他们俩都显得有点儿吃惊。政博不自然地笑着：“照你这么说,我爸够欠的啊!”r

我冲他一乐,走到余叔叔面前：“余叔儿,您告诉告诉他们,是不是去年真伊自己跟这儿认识的您？”r

余叔叔马上使劲儿点头,给众人叙述了一遍当天认识真伊的情形。但老人家考虑得很周到,绕开了那些敏感的部分。r

真伊也明白,大方地冲大伙儿笑着：“我和余叔叔真是挺有缘的,所以今天特意让文夕陪我来一趟。”r

一听她这么说,莫白就开始感叹了：“多好的剧本啊,多好啊……”r

进到酒吧,余叔叔给我们找了张大桌子坐。r

莫白向真伊要了根儿烟,充满兴趣地打量着她r

我帮她把烟点上。她满足地吸了一口,兴奋地看着真伊,说：“这烟真不错哎,真不错!地道!妹妹你还有吗？我买你几盒!”r

真伊把烟盒推过去：“你喜欢就拿着吧,我家里还有。”r

卢东又把烟推回来：“别给她。给她也浪费了。”r

莫白笑着捶了他一下：“干嘛啊你!嫉妒我妹妹对我好啊？”r

一直保持缄默的安德森冲她一皱眉：“你能不能正常点儿？大热天的……”r

莫白一听就把矛头指向他：“安德森,你丫别假模假事儿的跟这儿装绅士啊!半年前你管得着我,现在你凭哪儿啊？”r

我一看她又要开始为自己伸张正义了,忙拉住她：“晚上我想带真伊玩去,怎么着？咱大伙儿一块儿？”r

莫白听了果然兴奋异常,掏出手机就给KTV打电话订位。r

卢东趁机把话题岔到了真伊在美国的生活上。安德森也识相地跟真伊聊了起来。r

余叔叔把啤酒和冰块拿过来,嘱咐我们别喝太多。r

我拿起装冰的小桶,往每个杯子里装了半杯冰,倒上酒。r

莫白举起一杯,环视一周：“今天我打头炮,先干!”说完就把酒灌了下去。其他人也都跟着干了。真伊却只喝了两口。r

政博放下酒杯,把脸凑到我耳边：“今天晚上我不玩车,你回来么？”r

我摇摇头。r

他像个孩子似的显得很失望。r

我冲他笑了笑,小声说：“今天不去你们家。回咱自己家你愿意么？”r

他马上又像个孩子似的笑了,搂着我。r

我幸福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想着那个我昨天花了一整天收拾的家,想着女人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但也许我的快乐要比其他人复杂些,比如,我的天壤居记载了我和阿荣、程坤、政博,这算起来要有三世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