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指

文夕大声地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r

阿荣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帮她把夹克披上。r

她说她是个俗人。她喝醉了。r

“他们老说我这不好那不好,那帮独裁者。”她在说她的家人。他们看不惯她的一切。r

“搬出去住不就得了。”一个瘦小的男人在旁边抽着烟说。r

“我没钱。我就是一穷学生。”r

“那去我们酒吧当歌手吧,保准你赚钱。”瘦男人说。r

“不去!”文夕烦躁地说。我理解这点。她一直不喜欢在人前表现得脆弱,可现在她无法控制这个局面。r

“回家吧。”阿荣把她扶起来。r

“回你们家吧。我今天无家可归。我他妈哪儿还有家啊!”r

“好吧,回我们家。”阿荣面无表情地说。r

我把路让出来,右手扶着文夕。r

她满嘴酒味儿,踉跄着站起来说她自己能走。r

旁边的男人和女人也都站起来。程坤站在我身边。r

我们都看着他俩,像一种仪式。r

“真甜蜜……”其中一个女人说。r

“甜蜜个屁!”文夕冲她嚷道。r

女人的表情马上僵住了。r

阿荣赶紧扶着文夕出了酒吧。r

程坤对那个女人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拉起我要我和他们一起回去。r

出租车上,文夕睡着了。这时候的她是安静的,很甜美。r

阿荣坐在右边搂着她的肩膀。我坐在左边握着她冰凉的手。r

我看到她小指上纹着的蛇,想起她和初恋男友分手的那天,我陪她一起去刺青店里的情形。r

针头刺进皮肤的时候,她一直看着,直到这图案完成。从此,她便被这小生命的思想缠绕着。r

“我要是它就好了。”她曾这样说,“可以攻击伤害我的人。”r

“内女的谁啊？”文夕微睁开眼睛,慵懒地等着阿荣回答。r

“哪个？”r

“坐你右边的内个,挺漂亮的。”她凝视着他的眼睛。r

“我同学的女朋友。他今天有事,让我帮忙照顾她。”r

“怎么不让程坤照顾啊？”r

“……”r

“我看她对你挺有意思的,老看你,跟看自己男人似的。”文夕冷笑了一声,哀伤地看着窗外。r

“我没觉得。”阿荣说,“我们不熟。”r

车停下来。我们下车。r

文夕仰头看着夜空,像个孩子。r

房间里很温暖。阿荣扶她到沙发上坐下。r

我和程坤到厨房沏茶,听到文夕微弱的声音。r

“我怕我以后不能来了。”她哭了,她总在醉酒的时候哭,“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儿,或者我不能来了。”r

阿荣没有说话。r

我走出来把茶递给文夕。碰到了她的小指——它很冰,这个被冻僵的小东西。r

阿荣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没有接,关上了手机。r

“干吗关机啊？谁发的信息啊？”文夕问他。声音粗哑,却很无力。r

“好了,别闹了。”阿荣不喜欢文夕歇斯底里,但每次他都说“好了”,而不是“够了”。r

我站在他们中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

程坤走过来把我拉进他的房间。r

“阿荣,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了？”是文夕的声音。r

“现在还不想。”这是我听到阿荣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