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官场 > 一路泥泞全文阅读 > 第12章 今日当饮庆功酒

第12章 今日当饮庆功酒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虽然是工作日时间,但街上却照样十分喧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铺门口的音响争相齐放,站在门槛的售货员拍着手掌使劲吆喝着,让人不由感叹深圳的活力。

嘈杂纷繁的大街上,手机在手里震动着,我举目四望,找不到一个角落可以安静的地点接听。“喂!…啊?你说大声点,我这边很吵。”

我极力的发挥自己的听力和联想能力,终于确认对方是NB公司,断断续续、若隐若现的语句,又连接不到一起,没能给我一个明确的信息。

“不好意思,我这边很吵,我等下回个电话给你,好吧?……啊?”结果我在那里并不是讲电话,而是喊电话。短短不够两分钟的通话时间,却是我有生来打得最累的电话,喊得筋疲力尽,精神集中,耳朵又要从高分贝的环境中挑拣出我需要的信息,却徒劳无功。

找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我回拨了电话。

“哦,是林先生啊。是这样的,面试你已经通过,想通知你明天过来办入职手续。”

我在路边的花坛坐下来点了根烟。马路边茂密的绿化树木,阳光如碎金子般穿过树叶洒下来,黄昏的苍穹,有零零散散的彩霞拉长着纤细的身段舞动着。总畏浮云能蔽日,终于也守得云开见日时。

晚上对着久违的喜欢的饭菜,我显得话特别多,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讲着冷笑话。电脑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我和阿雄觥筹交错。

突然手机传来信息声,陌生的号码,“林东,你怎么不来我们公司?”

我一头雾水的回,:“请问你是?”

“我是陈雪。”对方很快回过来。

我下意识数了地上的酒瓶,确定自己并没喝醉。努力回想我所遇之人,实在找不到这个名字的一点痕迹。可对方明显不是发错号码,连我的名字都叫出来了。“请问陈雪是?”

“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了,我是港龙集团的前台,陈雪。”

我极力搜索着有关这个前台陈雪的印象,除了那次目光短兵相接外,并无太多情节可供我去断定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想干嘛。“哦,是你啊。”我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你为什么不来我们公司?”陈雪再次重复着这个问题。

从字面的理解,她习惯说话带着一种不容听者分辩的霸道语气,这种霸道与她纤细亮丽的外表似乎有点对不上号。毕竟我和她根本就不认识,怎么搞得我好像是在给人受审似的?我不愿意与一个朋友交谈时,人家完全不顾我的感受而在某个问题上纠缠不清,就简单的回:“我找到工作了。”

“恭喜你。你的QQ号码多少,我们有空网上聊。”

我愣住了。阿雄在一旁不耐烦的催着:“喝喝喝,发什么短信?”我借着酒意,没去细想太多,把QQ号码发了过去。自从失业以来,每次登陆QQ我都自觉的改为隐身,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而此次的落魄让我领略了潜水其实别有一番滋味,你躲在众人背后的阴暗角落,看着熟悉的人都亮着彩色的头像点缀着生活的色彩。

手机随手一丢,我端起酒杯和阿雄一饮而尽。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手里递过来的鸡脚,打着嗝说:“老子没醉呢,鸡脚你自己舔过的,还给我吃?”借着酒气,我诗兴大发,虽然写诗不属于我的特长,但诗兴像酒精化成膀胱里的液体一样憋得难受。

“今日当饮庆功酒,壮志不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然后我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诗!好诗!我太有才了!”

“哪里抄的?”阿雄舔了舔嘴里的鸡脚,“还真以为是诗仙李白醉酒诗千篇啊?好诗,尸体的尸!”

我没有理他,一边大口喝酒,一边一个劲的重复诗句,喊着“好诗,好诗!”

一股酸臭从胃里涌上来,我冲向厕所,稀烂黑臭的物体从嘴里冲泄而出。我背靠着厕所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虽然校园里有我和阿雄24瓶不倒的传说,但传说终归只是传说,我还是有喝醉的时候。毕业那晚,我已确定留在广州,要好的同学都来了,包括梅子,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喝了多少。第二天,梅子说我昨晚喝醉了然后一个劲的嚎啕大哭,谁也劝不住,大家都给吓怕了。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我知道我当时在哭什么,虽然后来清醒的我,一点也回忆不起我哭的情景。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和你同床共枕的人,不代表就能叩开你内心深处的那扇门。男人,不想流露脆弱,就只能用高傲和不屑来假装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阿雄在外面用拳头揍门:“李白兄,吐干净了没?再不出来,我就要breakinto了!”

半夜里醒来,头痛欲裂,喉咙干得要冒火。我爬起来,黑暗中手忙脚乱找不到一杯可以即刻饮用的水,大热天的煮开水再等水凉了才喝,估计我都渴死了。手碰到桌子上的茶杯,我掀开工夫茶盘,哇,底盘里的一弯浑水还波光粼粼呢。喝过功夫茶的人都知道,茶具有个底盘专门盛倒出来的废水。我仿佛找到一根救命草,但又深知这盘水的是经过怎样的程序生产出来的。端着茶盘犹豫了一下,干涩的喉咙使劲的蠕动着,我头一仰咕咕噜噜的喝下去。我听到胃里传来几声咕噜响,酣畅淋漓地放下茶盘,用手抹了抹嘴打了几个饱嗝。后来大量的新闻证实了这次的饮用水是绝对的干净的,数量庞大的地沟油不一样给众人吃得不亦乐乎,也没见因此死过人。

再次倒回沙发,翻来覆去却再没睡着,摸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没电自动关机了。插上电源开机后,蹦出来一条信息,“林东,你怎么一直没上网啊?打电话又关机了。”是陈雪。现在已是凌晨四点半,信息是三个多钟前发的,她应该睡觉了。我感觉到后背上汗湿湿的,才想起昨晚在厕所后,醒来就在这沙发上,中间的环节想不起来。

进了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水冲刷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房间里传来手机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我生怕吵到熟睡中的阿雄两人,来不及去猜测是谁会在这个时间段打电话来,就胡乱套上条****浑身是水的冲了出来。是陈雪。

“林东,你怎么才开机啊?”声音满是责怪。

“昨晚喝多了,手机没电,刚醒来冲凉。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啊?我刚收到信息报告,知道你收到我昨晚发的信息。怎么也不回我信息?”陈雪口气里全是埋怨。

我心里觉得好笑,我们谁跟谁啊,这样的语气也太过了吧?“我以为你睡了就没回。这么晚了,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还在冲凉呢。”

“好吧,我加了你QQ了。你什么时候上网?”

手机的外壳已经湿了,脚下的地板上也多了一摊水。“明天上吧。就这样。”

“好的,明天,不见不散啊。”

水分在身上挥发,我打了个冷颤,重新返回洗手间却索然无味,干脆擦了身子出来。点了根烟。房间里隔着关上的门传来阿雄的声音,“三更半夜不睡觉,抽什么烟。”

心里泛起一阵愧疚,还是把人给吵醒了。“没有,我是在点蚊香,有蚊子。”

“林东啊,怎么抽烟改成抽蚊香了?”小丹说。我听见他们两个大声的笑。此刻的愧疚彻底转化成无地自容。

黑暗中,我辗转反侧,回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我或许是幸运的,来深圳不至于流落街头。我把钱包里和梅子的合照抽了出来,又褪下手上的那串珠子。我曾说,人生就是豪赌,既然牵了手,要赌就赌大点,一辈子。我就不相信两个人一起走不过所有的风风雨雨,我也不相信所有的信念最终不能给彼此撑起一片艳阳天。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所谓的爱情,并不是仅仅依靠精神意识就能支撑的,它更需要物质去架构完整的世界。而人们在面临这两者犹如鱼与熊掌的矛盾时,终究是露出人的本性,一边倒到物质。爱情不能当饭吃。相信爱情的人,一定也相信童话,而所有的关于爱情的童话都只有一个版本:拥有豪华宫殿的王子,和从没碰过男人的手指头的公主,两个人经历了一点点所谓的波折后,就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了。但人们还是宁愿自欺欺人般去相信爱情,我也是。因为爱情就像鬼一样,相信的人多,遇到的人少。

凭着非常有限的财会专业知识,我给自己列出了一张简单的资产负债表:现金,2000;银行存款,0;唯一的固定资产,那台半旧不新的电脑,也作为分手费给了梅子,不知道她是否已当废品卖了换点化妆品;收入:0;短期债务,11000,这个债务全是失业期间借的,老师说应该记入这个会计期间的支出。基于以上数据,我是负资产9000元。对于毕业参加工作两年的人来说,这种财务状况可以直接提出破产申请。